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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围观的众人散去,两名执法弟子一左一右,押着沈喑去塔林领罚。

      果然还是扮坏人更过瘾,而且目的也达到了,若不是为了显得更正常一点,沈喑这一路上都想哼着小曲往前走。

      由于天色已晚,沈喑在塔林的地牢关了一宿。虽说地牢条件简陋,沈喑的心情却不错,想想段嚣那张还没消肿的脸上挂着的不可思议的神情,就特别得劲。

      然而,第二天,当他们走进戒堂的时候,沈喑突然笑不出来了。

      玷污同门,未遂也是大错。肯定会被逐出师门,但皮肉上的惩罚也没那么容易躲掉。沈喑瞧着朝暮澜被杖责八十之后,还能行动如常,就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他亲眼见了那行刑的棍棒,那叫一个敦实,他的心凉了半截。别说八十杖,估摸着这玩意一棍子下去就能让他半身不遂。朝暮澜能抗,那是因为他是元婴期的修士,全凭一口真气吊着,而沈喑没有修为在身,他真不抗揍啊。

      “术宗沈喑,欲对同门师弟段嚣行不轨之事,今日在场的众多弟子都亲眼看见了。沈喑,你可有话要辩?”

      沈喑的注意力全被棍棒吸引了,半天才注意到,今天这个阵仗真的不小。大家都在,掌门师父一把年纪了,坐在席位的正中间,一张老脸皱着眉头,飘忽不定的神情好似在控诉着:我就当没你这个不知羞的倒霉徒弟。

      “没错,我就是见色起意。”

      说完,沈喑心虚地垂下头,心头升起一阵惆怅,想不到他跟山门最后的缘分是一顿打。他心里纠结起来,待到日后断了联系,也不知该不该心怀留恋。

      算了,挨打也得认,和朝暮澜谈过之后,沈喑彻底铁了心,折花山庄承受不起第二次连累。

      恍惚中,有人在他的膝弯上踹了一脚,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青石地板冰凉而坚硬,身后有人挥动大杖带起破风的声响,耳听得便要打在身上。怕也没用,沈喑咬牙闭眼,默默对自己从没挨过揍的屁股道了个歉,正打算硬抗——

      “等等!”
      这一棍被急匆匆赶到的段嚣喝止。

      既然受害者喊停,那也只好停下来,看看他有什么别的说法。

      完了,沈喑回想起来,刚刚分道扬镳的时候,段嚣留给他的那个意味深长的充满威胁性质的眼神,一颗心彻底拔凉。

      恐怕段嚣觉得打八十杖未必过瘾,还想提点其它条件,顺便观赏一下行刑过程?

      其实不怪段嚣,沈喑在心里推己及人了一番,今天发生的事,如果自己跟段嚣互换身份,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如果是段嚣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折辱自己,可能他还不如现在的段嚣理智。

      让他跪在地上挨个八十杖也太便宜他,如果是我,我就让他跪在荆棘上挨这八十杖。

      不知道为什么,思路走过很远之后,沈喑又觉得有点怪怪的,我好像在想办法惩治自己?

      但沈喑没时间反思了,段嚣已经走到他的眼前,缓缓蹲了下来,直视着他,话却说给众人听:

      “不必罚他,我自愿的。”

      在座的各位已然麻木,他们近日以来承受过太多的震惊。大楚不禁男风,他们修行之人更加不拘俗礼,这句“自愿”任谁说出来都没问题,可偏偏是段嚣,他素日里冷得跟冰渣一样,压根没人想到他也会对谁动心。

      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段嚣的目光施施然落在了沈喑身上,嘴边噙着点黠笑,像是特意说给沈喑听的:“不能怪他,是我勾引沈师兄在先。”

      凝滞的空气嘈杂起来,周围的人开始小声起哄:“我就说吧,大比的时候,这两个人眉目传情的,便颇有夫妻相。”

      那心怀不轨的内鬼在暗处正懊恼,他昨晚就传了消息出去,说沈喑将被逐下山,已经差人在沿途布下天罗地网,结果闹了乌龙,恐失信任。

      沈喑不得不承认,在给人添堵这方面,段嚣确实棋高一着,他这么做,比直接给自己上点私刑难受得多。

      眼见着,烤熟的兔子就差撒点辣椒面儿就能把隔壁小孩馋哭,却拔腿跑了,莫非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告诉他原书注定的东西不可更改?

      沈喑皮笑肉不笑地对段嚣:“可以啊,你真可以。”

      既是你情我愿,大家纷纷散了,反正山中的生活大多闲的淡出鸟,今日就当看热闹。

      沈喑不理会半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坏相的段嚣,转身去追掌门师父的背影,他打算晚点再找段嚣算账。

      因为跪得太久,起身的时候,他的两个膝弯酸软得直发抖。可是为了在段嚣面前撑场面,愣是强忍着从膝关节蔓延到脊柱的酸麻,一路走得大步流星。

      他决定跟掌门师父摊牌,其实就刚才,从段嚣开口的那一瞬间,他那师父精得跟老狐狸一样,怎会看不出猫腻。

      那就谁都别互相感动了,他实在看不得老人家满眼闪着泪光的扮相。既然如此,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自己演的这一出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英雄壮举,他想撇清干系,只是图一个问心无愧。

      参商殿内,又只剩师徒二人了。

      半晌没人吱声,沈喑见师父一直背着手,围着堂前两方红木茶具转来转去,看得他眼晕。于是他直接搬过一把太师椅,大喇喇地杵在他师父面前:“师父,您坐。”

      程云开,也就是沈喑的师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拂袖,坐下,打量着沈喑,这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此刻师父就是沉得住气不开口。有时候啊,谁先开口谁理亏。

      “咳咳。”沈喑自认是那个理亏的,小心翼翼地试探,“师父,您精明睿智,是不是都猜到了?”

      没听到回话,沈喑撇撇嘴接着说,“前几日我看见了,他们往山上送信。悬剑宗送来的信,就算不看内容,我也心知肚明。他们没安好心,要求山庄把我交出去对吗?朝暮澜下山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些旧事,我不愿……”

      还没等沈喑说完不愿怎样,无非就是不想牵连拖累,不想灾祸重演之类的话。掌门师父已经吹胡子瞪眼,语气不善地打断他:“沈喑,你可真伟大,啊?”

      沈喑到嘴边的话一下就说不出口了,心绪忽然变得同刚入山门那一日一般烦乱。

      不禁想起来,进山第一天,这个白发苍颜的老人掷地有声地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尽力护你周全。

      感动之余,只剩汗颜,眼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把长辈的一份拳拳爱护弃如敝履了。只是这份爱护,他不受是愧,却又受之不起。

      沈喑收起嬉皮笑脸,却转头沏了一壶茶,庄重地洗了三泡,端上一杯涤尽浮尘的新绿,恭敬地跪倒在师父座前,奉上茶,低头道:

      “算起来,我拜入师门已经有些时日,居然还没敬过拜师茶,弟子于心有愧。”

      一段难捱的沉默之后,程云开叹了口气,接过茶:“罢了,你先起来。”

      “万丈红尘,谁能全然问心无愧呢。也许往后,你将尝的愧疚,远非一盏茶这样容易。”

      沈喑想了想,却轻笑一声,将沉闷到凝滞的氛围打破:“常言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如果连无愧于心都求不到……那人生俯仰一世,究竟所图为何呢?”

      程云开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出了一会儿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从沈喑这一番话中看出了师祖的影子。

      师祖他老人家当真有远见,那年桃花拥雪,他便枝上抱香死,逍遥去了,省得眼见一个乱糟糟的人世间。

      程云开回想着,那是自己年纪尚小,未曾将整个宗门负在肩上时,便已增许多愁容。倒是现在,层楼误却仙途,他却再难生出愁绪。

      沈喑讲话的语气,像极了当年师祖变着法地开解那个终日苦闷的自己。

      年少将辞剑上雪,老来白刃不相饶。三千大道终不可及,既然谁都逃不过青山荒冢中一抔黄土掩白骨,成败又如何。

      沈喑适时打断程云开的遐想,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师父,让我下山吧。”

      “也罢,也罢……”一句沧桑的应允传到沈喑耳中,还没来得及欣喜,补充条件也随之而至,“但至少,你要练会扶风剑法的第一式,我才算你无愧于我们师徒一场。”

      否则,你赤条条地拜师而来又无牵挂地下山而去,什么都没学会就走了,若师门连一点自保之力都不能给你,那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呢?

      程云开也就这点顾虑还放不下,他知道沈喑的情况,知道他根本不曾摸到修行的门槛,不知亡魂所憾,所以也没办法借生灵的力,走上修炼的路。

      原本觉得,似沈喑这般灵慧的璞玉,毋宁一生碰不到领悟生死的机会,一世不用生杀才算最好。

      然而事到如今,算是逼他一把,也算立个赌注。

      “倘若你能做到,我便许你代表山庄下山试炼,生死不论。算来,山庄也已多年没有出世之人了。”

      “若不能,我还是那句话,山庄定会护你周全。你既入了山门,便是一损俱损。”

      沈喑回想着原书的情节,这扶风剑法似乎是剑宗的传承啊,总共四式:清风朗月,形如飞鹤,饮痛当歌,蹉跎无嗟。

      这名字听着玄乎,练起来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何况自己的丹田空空如也,一滴真气也榨不出来。

      沈喑一脸苦相,向程云开投去一个央求的眼神,妄图讨个饶。

      不料,师父不仅没饶他,还给他指了条路——死路。

      “闲来无事,让段嚣多教教你,他于此道悟性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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