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的夫君还能切片吗》直到世界尽头

27、开始新生活的第二天

　　柷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坐在了角落，对着墙边，像只发霉的蘑菇。

　　柷也病了吗？苏七七开始觉得这别宫里的人有点奇怪了。

　　“柷？”

　　苏七七戳了戳“蘑菇”，“蘑菇”毫无反应，反而蜷缩成一团，像颗不想见人的孢子，浑身散发着“让我静静”的气息。

　　好吧。

　　她转而往里，半蹲在簋面前，此时，他趴在塌上，下面垫着草席和麻布，还有草药晒干填充的枕头。

　　像是为了方便治伤，他上身赤裸，露出了精壮的半身，虽然有点单薄，但也能看出肌腱的轮廓。

　　尤其是，如今趴着的姿势，背部的线条更加明显。

　　苏七七对比了一下记忆中口粮的模样，无论是背肌还是胸肌，好像都是楚赦更加丰硕一些，她至今还没见过比楚赦更高大健壮的，她喜欢强健的体魄和漂亮的花纹，包裹起来很有安全感。

　　这是绝大多数自然界动物的审美。

　　但小甜果香香的。

　　大概因为少见阳光，簋的肤色是苍白的，肩膀上的牙印还有点发肿泛青，看起来，好像是热敷过了。

　　苏七七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你作甚？！”簋横眉冷竖，支着地面的手徒然紧绷，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似怨似悔，叫他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躺下吧。”苏七七压着他的肩头，“伤口又裂开了。”

　　“你！”猝不及防，枕上了一片柔软，清香拂面，簋呆愣了一瞬，脖子红了一片，双眼紧张地左顾右盼，低喝道，“你在做什么？这是巫医的治室！”

　　“不是你，不是你……”

　　他满脸羞耻，却也没有强行挣扎，他只是，只是担心他背部的伤势，一说到伤势，簋又咬牙切齿起来，“你为何要骗我？！”

　　他分明只是受了外伤，不是骨头断裂。

　　“骗？”苏七七歪头，“我骗什么了？”

　　她摸了摸小甜果的头发，软软的，她又撸了几下，正在气头上的少年一时间却没留意。

　　“你骗……”后面的话，簋说不出来了，难道说她骗吃骗喝吗？那也是他央求的。至今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就会，鬼使神差的，叫对方吃了他。

　　她又为何咬他，还谢他。

　　仔细一想，这可恨的女人好像确实没说他断了，只说他不能祭舞，以他当时的伤势，确实不能，但……

　　簋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枕着膝枕，他别过头去，不再看那恼人的美人。

　　突然，淡淡的草药香气从门外传来，苏七七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她满脸沟壑，头发花白，穿得厚实，身后有童女捧着汤药，还有一罐子……

　　苏七七闻了闻，似乎是舂烂的药草。

　　老妪有些年老昏花，靠近了才发现了她，她眯着眼，声音沉闷，“这位是……”

　　“我是苏七七。七七四十九的七七。”

　　“苏氏？”

　　头次听说此事的簋也不由惊愕，扭过头来，“你是苏国王室之后？”

　　他颇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由得变轻了，喉咙梗塞。

　　“黔首之女。”

　　苏国曾是商周的诸侯国，参与过周伐商战，苏公的地位在周朝初期很高。后来，苏国与周王室产生嫌隙，又与邻国有摩擦，因而与狄族交好，后苏国被狄族所灭，其后人逃至卫国，以苏为姓。

　　如今诸国等级森严，只有贵族有姓氏之分，姓为母族，氏为父族，或以上古传承、官职、封地为姓氏。

　　黔首是平民，没有姓氏，只有名。

　　如果苏七七是黔首之女，那应当叫七七，可这也是不符合寻常的取名方式的，时人大多会按照心情、天气、所见所闻等身边常见之物命名，即便是一些贵族也是这样。

　　但这七七之数，听起来像是九数，算筹，筮卦也有用到。如此，起名的人至少也该是官吏。

　　也有可能是没落小宗，非嫡长子出身，无法继承爵位，又无建功立业，因而后代降为庶民。

　　苏七七有些奇怪簋复杂的眼神，不过，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没谁问过她的名字，黔首之女，是楚赦向外宣称的，后来她被封了夫人，认识她的人，就都叫她夫人了。

　　她也没什么机会说出自己的真名。

　　但是，回想起将军勇临走前的话，不能以元夫人的身份招摇，虽然她也不知道能自己谋什么，虽然没人知道，那她是不是也不能用真名了。

　　苏七七想了想，“不是苏氏。”

　　“你们可以唤我七。”

　　簋张了张嘴，满脸复杂，似乎想说点什么，“你，呃唔……”

　　还没说出口，就被巫医的动作刺激得满目狰狞，他额头青筋暴起，“砭医，你动手能不能说一声！”

　　却见巫医用砭石以刺，女童熟练地用水擦拭污血，伤口逐渐止住了血，直至伤口泛白，簋已然是冷汗淋淋。

　　砭，也就是巫医，她是疡医，兼治骨伤。

　　时有四医，食、疾、疡、兽，各有不同，是为身体损伤。

　　又有祝由，称巫师，治精气神伤，以符咒禁禳驱邪，其与卜、卦师关系密切，通常由后者判断出患病缘由，再由巫师施咒。

　　巫祝虽然也有类似的作用，能祈求神灵的庇佑，但需要祭祀，通常只有病入膏肓的时候，才会动用到巫祝。

　　对于病患的叫唤，砭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能拍一拍年轻人僵硬绷紧的肩膀，“忍着，别咬到舌头了。”

　　一通砭针之后，女童给伤处覆上草药渣，闻起来是祛腐生肌、补气养血的草药。

　　簋已经痛到没力气说话了。

　　苏七七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头，湿漉漉的发丝恹恹地耷拉着，像垂下的耳朵，少年懒得理会，双眼微阖，一副虚弱的样子，她又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脸，有点凉。

　　他好像很容易出汗流泪，身体又总是凉凉的。

　　苏七七用手巾擦了擦他的脸，得到哼哼唧唧的声音，口是心非的少年颇为依恋地靠在她的膝头，到底还是顾及脸面，克制地没有挨得太近。

　　砭很有经验，即便年迈，动作也很利索，暂告一段落，她洗手擦拭，苏七七想起，砭下针前也是这样的流程，看起来是极为爱干净的，这跟她印象中的宫廷巫医又有些不同。

　　他们时常看着看着，就跳了起来，以此恫吓病患身上的邪祟，用草药的次数反而少，有也是用来燃烧，或者抽打病患，以此驱逐病气。

　　眼见着治疗结束，苏七七看着依然在面壁，像丢了魂似的柷，忍不住问道，“柷得的是什么病？”

　　味道变来变去，如今又是寡淡无味了。

　　真奇怪。

　　砭闻言，看了她一眼，“不是病，是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