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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孩 ...

  •   许是李正远的诚心使然,许是那神婆真的有点本事,之后的半年,李家的怪事儿,果然消失了。

      天气渐渐转了凉,树上叶子,已经泛黄了一大半。

      方素梅工作了半上午,抬眼看到已经十点半了,便开始招呼同事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这也是做职工的好处,他们每日十点左右去大院门口的菜市场买了菜先带回家,等到中午就可以回家做给家人吃。

      菜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附近村子的村□□了菜肉来卖的,也有厂区里的家属自己做了腌菜鞋垫一类的东西卖。此时休息的员工们都围着一辆大卡车买鸡肉。农民用沥青给鸡脱毛,扔了一地的黑色沥青。
      “素梅!”人群里有人认识方素梅,看到她笑道,“这鸡便宜,不买一只?”
      她笑着摇摇头:“小也今儿想吃红烧肉呢。”
      ——其实只是她嫌弃那沥青鸡吃了不健康。

      方素梅一边和同事挑挑捡捡,一边说笑,快走到集市尽头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人在死死盯着她看似的。
      敏感地一扭头,她看到离自己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男孩正盯着她,男孩生得很好看,但方素梅第一眼注意到的,反而是他饿狼一样的目光。
      她不安地攥紧了包,和同事站得更近了些。

      这时,同事察觉了她的异样,也看了那个小男孩,她是个泼辣的女人,立刻将方素梅护在身后,呵斥道:“小兔崽子!你看什么呢!啊?”
      男孩一动不动,目光还是那么阴森,有点吓人。
      “你快点走开!知道么!”同事走上前,“你父母呢?”
      男孩转身跑开了。

      同事嘟囔着:“真是莫名其妙!”转而又问方素梅,“你没事吧,没丢东西吧?我觉得那小子可能精神不太正常。”
      这时,一旁的一个卖咸菜的老大娘开了腔,“莫怕,那是咱们厂区的孩子,我认得他,学习可好了。他妈是我家旁边锅炉房的职工,模样好极了,就是脾气坏得很,总是打他爹、打他,他爹受了气,也拿孩子当出气筒。后来他爹受不了,出轨了,离婚了。这下他妈打他打得更厉害了,给孩子打得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前两天听说他妈扔下他跑了,也是可怜。”
      方素梅这才镇定了一些,问道:“大娘,那孩子之后怎么办?”
      “继续上学呗,他还有亲爹和后妈呢,还有爷爷奶奶,哎,后妈也比那个打人的娘好。就是我看他可能被打坏了脑子,看谁都是那么一股子阴森劲儿。他看你,八成是看你漂亮,像他那个跑了的娘。”老太太感慨,“亲妈再不好,也是亲妈。”
      方素梅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于是当下也不再介意,继续买菜了。

      之后的几天,方素梅一直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跟着她的人,就是那个小男孩。这种感觉很糟糕,即便对方是一个孩童,即便他跟着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和他的母亲有点肖似,但那双阴狠的眼睛却像是暗夜里毒蛇发光的眼睛,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这天她中午下班回去,转弯时特意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等在拐角处。
      果然,十几秒后,那个男孩直直走了出来。
      方素梅将他捉了个正着!
      “小朋友,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她问道。
      “……”那个小男孩没想到她正准备捉自己,吓了一跳。
      “你愣着干什么!说啊!”她语气严厉起来。
      他后退了两步,也镇定下来,语气无甚波澜地问道,“是你么?”
      她一怔,“什么是我么?”
      “不是你……你比她年纪大……”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但跟着你就肯定能找到她。”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得杀了她。”他笑了。
      明明烈日高悬,方素梅却毛骨悚然,眼前的男孩黑黑的瞳仁里没有一点光彩似的,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看了不适,而他阴森呆板的语气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方素梅厉声地呵斥道,“小小年纪,说什么疯话呢!杀人是要偿命的!”
      这时,李秋也中午放学回来了,远远喊着:“妈妈!”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手里捏着一把《新白娘子传奇》的贴纸。
      方素梅忌惮地瞪了一眼小男孩,留下一句“别再跟着我”,匆匆向女儿走去。
      走到李秋也身边,女儿却好奇地看着那个男孩跑走的背影,问道:“那个哥哥是来找我的么?”
      方素梅警惕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今天上午来学校找我啦。小哥哥对我可好啦,你看这个贴纸,就是他送给我的。他还帮我砸了两个啤酒瓶子盖儿呢,砸得比我同学砸得都要好。”李秋也小小年纪,记性却非常好。她小小的手掌摊开,里面是她一直想要的酒瓶子盖儿,李正远总是砸不好,不是凹凸不平的,就是不够圆。
      今天她正被同学嘲笑没有好看的瓶盖儿时,那个小哥哥就来找她了,还给她砸了很好看的酒瓶子盖。
      可方素梅却脸色大变,“什么?他找你做什么!他给你这些干什么?”
      “嗯,他问我是不是有个姐姐,或者小姨。”
      方素梅困惑道:“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就实话实说没有……”
      方素梅的不安越发强烈,如果说这个男孩只是跟着她还好,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他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他找上了自己女儿,性质就变了。方素梅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安全事宜是十分敏锐的,于是她给李正远的BP机*留了十多条言,勒令他中午必须回来。

      李正远只当女儿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托了小车队的朋友调了辆车,从党校赶了回来。谁知到家一听,却是这么一件事。
      他无奈道:“你这么着急呼我,就是因为小孩儿就是找不着他妈了而已啊,这有什么害怕的……你不是最喜欢孩子了么,哄哄他就好了。”
      “你没听到我说的么,他说他要杀人啊!”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杀什么人啊!”
      方素梅气急败坏地说道:“李正远,一个人杀人与他的年纪无关,他就算年纪再小,也比秋也大,要是女儿出了事,我也不活了!你知我爸妈村里有个小男孩,十三岁,杀了一个两岁的女孩,可他们那个年纪杀人,什么责任也不用负你知道么!孩子白白死去,她的父母都疯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坦然说出这种话来,我要被吓死了!呜呜呜呜……”她哭了,却又不敢大声哭,唯恐被午睡的女儿听到。
      “好好好……我也没说不管啊,我只是让你别害怕而已,明天,最迟后天,我就去找张所长好么”
      “必须明天!”她神色严峻道。
      “诶,好,我答应你还不行么?你别这么紧张,会吓到孩子的……”
      想到女儿,方素梅这才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第二天下午临近下班,李正远就跟党校请了假去了派出所。但李正远仍觉得那男孩说要杀人的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保不齐是妻子为了咋呼自己瞎编的,于是只是和张所长说那个男孩一直跟着方素梅,让她紧张,好歹让警察和孩子的家长沟通一下。
      张所长和李家是老乡,关系很好,于是很快就确定了男孩父亲的单位,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但是等挂了电话,所长却笑道:“让素梅别紧张了,我打电话过去问,那家人已经搬走了,说是回山东老家了。”
      “搬走了?”他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小车队的那个方墩子,和他家感情不错,帮着送上火车的,一家五口,爷爷奶奶,爸爸后妈,还有那个小男孩,一个也不差。”
      李正远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走了好,走了好,他天天跟着我家素梅,我看她快要神经衰弱了。”
      所长开玩笑道:“小孩子嘛,有什么可怕的,他肯定是因为他妈跑了,所以才老跟着素梅,据说那个男孩的妈妈,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的。”
      李正远想到家里的种种怪事,欲言又止,他很能理解妻子为何如此杯弓蛇影。他们如今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一些,实在是经受不起更多的惊吓了。
      他给张所长硬塞了两包中华,又闲聊一阵,到了下班的时间两人才各自散去。

      回到家,他正看到李秋也的班主任正从家里走出来。
      “啊呀,王老师来了。”
      “诶,李主任下班了。”
      “是,怎么不再坐坐呢?”
      “例行家访,还有三四家呢,就不坐了,我都跟方姐聊完了。”
      李正远走到家里,看到方素梅正看着什么东西在笑。
      看妻子的表情似乎是没什么事了,他赶紧把张所长的话先交代了,又问道:“这是什么?”
      “好笑得很,是秋也写的作文。”知道那个小男孩已经走了,方素梅越发心情好了。
      李正远拿过来一看,几乎全是拼音,写着: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是变得十分有钱,有很多很多钱,等我有钱了,我就要买一个大房子,还要买好车,买很多冰淇淋。爸妈会问我,你怎么变得这么有钱的?我回答,因为我爱钱,而爱是相互的,所以钱也会爱我,会来到我身边。”
      李正远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方素梅轻轻推了他一下:“你还笑,王老师都忧心呢,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这么爱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俩教的呢!”
      “嗨,老师就是瞎担心,小孩子懂什么。再说了,爱钱怎么了,世上有哪个人不爱钱么?大家就是虚伪,明明都爱钱,却不敢直说出来,我看小也就很坦率嘛!”
      方素梅笑道:“就会护短。你还是要教育孩子有正确的价值观才可以。”
      “遵命!”李正远忙将女儿叫过来,教育孩子道:“小也,你喜欢钱是没有错的,但是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要想赚钱,就要思考赚钱的渠道,古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得就是,我们要获得钱,方式方法很重要,来源也需要明朗,不能是不义之财,那样的话,钱迟早也会离你而去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方式方法很重要。”
      看着丈夫认真地教着女儿,方素梅很欣慰,她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准备去做完饭。
      她心想,真希望之后不要再有什么怪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BP机:一种随身携带的收信装置。给传呼台打电话留言,传呼台会将简短的信息和电话发给携带bp机的使用者,使用者就可以寻找座机打电话回复给呼他的人。当时的流行语是“有事儿呼我”。
    感觉像是在说“有事儿打我一样”!
    酒瓶子盖:一种游戏,把啤酒的瓶盖砸得平平的放在地上相互击打,能够把瓶盖打得翻过来,就可以赢走对手的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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