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为》白居贰

26、第七章 当时明月在（四）

　　床下有一个半米见方的箱子，赵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拉了出来，拖出一地毛绒绒的灰团儿。他双手黢黑，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直接从大衣兜里掏出一袋纸巾，仔仔细细地拭去箱子表面的灰尘。
　　叩开铜锁，两沓乐谱就整齐地摆在眼前。纸张已经严重泛黄，想念便飘散成五线谱上面的长长短短的音符，低回婉转地吟唱成曲。下方歪歪扭扭的歌词则是无数深夜的唯一光亮，指引着回忆的狂风，浩浩入怀。
　　在“糜兰”的那段日子，就像是赵峥一个人开着车行驶在没有开灯的隧道，黑暗从四面八方鬼鬼祟祟匍匐而来，整条隧道显得逼仄异常。没有追随而来的同行车辆，对向没有闪烁的车灯，道路中央更是没有划线，让人甚至无法分辨出自己是不是走在正确的路上。只剩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鼓动着他向前，向前。
　　孤独，无助，伴着对前方未知的恐惧来势汹汹。
　　等他欣喜自己终于开出隧道，重获光明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太久太久，久到早已不能回头。
　　暗淡沉寂的日子太多，楚倩便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每当想起楚倩，他总会找个借口躲到院子外一个人寂寞地抽根烟。舌头准确地把烟头软软的口感滚动在齿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每次只允许自己抽一支烟，像个受戒的教徒，规规矩矩的守着自己定下的教规。
　　——其实只是假装自己在楚倩的教室外罢了。
　　楚倩上了大学居然比原来更加刻苦，每天晚上在教室自习到十点十分才回宿舍。轮休的晚上，赵峥总是找各种借口躲开所有酒局，一个人在后街吃了晚饭，就来在教学楼外的花坛旁，静静地坐着等天黑。
　　楚倩的教室在三楼——他曾经在她周末没课的时候偷偷上去看过，文学系二班，在左手边第二间。如他预料的一样，她总会选择临窗的位置。
　　其实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看不到她的，这时候他就会珍惜地点上一根烟，细细地放在鼻腔里品，舍不得多吐一口烟圈。有时候外面风大，烟雾会混合着烟灰齐齐地被倒吹回他一脸。
　　不过他不会白来的，她在眼睛累酸的时候就会原地站起，舒展开手臂，漫无目的地望一会楼下漆黑的街景——其实这样做毫无意义，教室里灯火通明，她只能从玻璃清晰反射的教室全貌里捕捉到外面花坛旁一两盏橘黄的矮灯。
　　楚倩望下来的时候，赵峥明知道她是看不清自己的，血液仍然不听话地涌上面颊，全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若再惨一点，烟瘾袭来，便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虫附在他的心上，小口小口噬咬。他居然一点都不怕，那是他太熟悉的感觉——
　　想念楚倩的滋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