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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幕 ...

  •   工作室是两层,上下间楼梯贯通。付时遇沿台阶走下来,迎上视线,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轻淡。然后几步路,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走过来,目光也就如掠影浮光,从她手里提着的那袋小蛋糕上扫了过去。轻轻的,不经心的。

      “……我今天来这边画画的,有个客户店开在这里。”没有一点点防备,突然一下子见到了要预约才能见上面的她室友,江宛转说话还有点颠三倒四的:“画完了,想起来你的工作室在这边,就顺路来看看。”
      她意思她只是顺路瞅一眼,没别的意思哦。

      付时遇没计较她的用辞,只是问,“江老师想看什么?”
      “……”这可把她给问倒了:“就,随便看看。”
      跟屈臣氏导购和顾客似的。

      他唇尾舒展,“我带你去二楼。”
      “哦哦好。”

      江宛转把手里的甜点放在前台,就跟着付时遇上了楼。
      陈塘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咱就是说来找付老师的姑娘,打电话的多,上门的也不少。但电话都留的是他的打不到本人那儿,上门的没预约一律见不到人,有预约的那也就是约片。摄影外的话,付老师从来不说。

      他稳重,知礼,是爱惜羽毛的君子,和异性相处时永远保持社交距离,似乎,连衣角都在恪守它的分寸。
      虽然才在工作室半个月不到,但陈塘对付老师的印象极好。

      就是倒背如流了非预约不能见付老师的说辞,再看看眼前这位非预约照样大摇大摆进来了的姑娘,陈塘:“……”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妖的含量是多少,陈塘不知道。

      看着那对人影往楼上走去了,到楼梯角不见,没人可看了。抱着满脑子的问号,又没人可以解答,陈塘只能又百无聊赖地去看微博了。

      刚刚那条财经新闻的热搜第一,转眼间又被另一条财经新闻给取代了,说是昼行资本今晚高层要开董事会,专门研究今年旷世生物科技进军东南亚的专题计划。
      常见的公司例会,因为昼行这两个字,瞬间就变得不同。

      在世界范围内排得上名号的上市集团,不久前香港上市时的港股王。锦衣昼行,富可敌国,那可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陈塘本来也不关注这些,还是他一发小告诉他的。他这发小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靠做题上了top2,大四秋招向昼行投递了简历——然后被pass了。
      “这还能被刷?!”

      当时陈塘听说后分外震惊,发小则苦笑了下,“……人家那前台小妹第一学历都是清北。”
      “……”

      财经新闻里,记者撰写了昼行此举的意义:平复先前旷世生物科技的药检事件,提振投资者信心,为下一步进驻东南亚做长足打算。
      说得头头是道的。

      不过这些都是资本家的事情,陈塘自认和他的关系不大,所以略扫了两眼,便退出了词条,不再看了。
      一会没看,微信又多了好多条消息。

      陈塘的微信也就是工作室的微信,新加的好友里头,有个叫陶乐乐的奇怪女人。其他的姑娘家大多是礼貌问这个微信是不是付老师本人的,陈塘答完不是,她们也就折戟沉沙,不再多说了。但这个叫陶乐乐的,却经常发一些奇奇怪怪的链接比如——

      陶乐乐:【链接:这是我梦里到过的地方!《出道吧2022》海选正式开始!】
      陶乐乐:【链接:想成为爱豆吗?乐成娱乐2021年招新开始啦!Love together go!】
      陈塘:“……”

      陈塘看不懂,选择直接无视。

      ……

      “……这是哪里?”
      “塔布隆寺,在柬埔寨。起初叫拉贾维拉。”

      照片里,古老而粗壮的树根拔地而起,穿绕在屋檐、门窗、石缝、梁柱之间,巨树盘根错节地生长,似囚龙般盘踞在神庙之上。
      像龙,虔诚地守护着这片神迹。

      付时遇站在照片前,身形清濯,而他徐徐道来,“塔布隆寺有566座宫邸,39座尖塔,260座神像。是吴哥窟最大的建筑之一。”

      他没查资料,数字却信口拈来。看得出来,是用心记下来的。
      江宛转由衷夸赞:“付老师,你记忆力真好。”

      于是她转而去看下一张,又问:“这是哪里?”
      “乌尤尼盐湖,在玻利维亚。”

      然后她看向下下一张。在她问之前,他已经答了:“这一张是冰岛南海岸。”
      “……”哇。

      付老师,去过好多地方。
      应该是去哪儿网VIP吧他。

      她说要来看看,就被他带到了工作室的陈列室。陈列室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一隅的矮茶几和软沙发,四面墙壁都是照片。

      那些照片里,有人物照,但大多是风景,记录的是不同坐标不同天气与不同国度。从冰岛高地巍峨的高山与雪,到波拉波拉岛的椰子树和海龟;从京都的岚山红叶,到天门洞外的缥缈世界;32000英尺高度的飞机窗外,厚重的云层逐渐吞下一颗日落。
      如同身临其境。

      江宛转是艺术生,虽然她没学过摄影,但也能隐约地看出来,那些照片的光影结构、色彩构图,都极其讲究。风景固然是漂亮的,但照片更有一种超脱于现实的美。

      江宛转一张张地掠过去,到其中一张上时,她视线停了停。
      那不是多么雄浑壮丽的壮景,也不是多么渺然玄奇的仙境。
      只是一群向日葵。

      是一群常见的,盛放的,昂着头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开得却是不同寻常的热烈。

      单看照片,并不能看出所在的位置。但能看出那张照片时间已经很久了,因为边沿已经蒙了浅浅的米黄色。

      不知有意或者无意,放着向日葵花田那张照片上方便是窗。此刻窗帘没有拉上,日落刺目,火红的巨轮驰骋在天空,那是没有被后羿射下的最后一轮太阳。
      在此时,余晖将向日葵的花田洒遍。

      瞳孔里火焰在跳动,江宛转看着那片被日落笼罩的花田,照片里的葵花与窗外的夕照交相辉映。平面的与立体的,两个世界彼此呼应,冲撞微妙而热烈。她看了很久,说:“这一张很美。”然后扬起头,看向身侧的人:“我很喜欢。”

      其实付老师拍的照片,她都觉得很美。构思独特,构图精巧,光影与结构,都是无可挑剔。

      但只有这一张,让她产生了除了美的客观评价外的,那一种主观情绪。
      是喜欢。

      在一步的距离外,付时遇静静凝睇。夕阳与花田点亮了她的眼,而她的侧脸倒映在他的眼眸。
      无声且无息,唇尾弯了弯,他回。

      “我也是。”

      -
      今夜的北京,天雨也无云,月轮皎白高挂。西长安街南侧有高楼,灯火点亮了窗格,通明而璀璨的,如一颗颗方形的小太阳,将人间照亮。
      这里是昼行资本在北京的总部,是资本的猎场。

      长桌会议室里,投影屏亮着,四下却是暗的,光与影切割斑驳,西装革履的人坐成了一圈,宛如亚瑟时代的圆桌骑士,在资本与市场的领地里逐猎。

      投影屏一侧站着的人手拿着电笔,详述昼行今年花大价钱主投的医药品牌——旷世生物科技进驻东南亚市场的可行性。

      分析可行性,当然就要分析东南亚市场整体医药行业的背景,分析下一步拟进行的举措,分析预期的目标与效果。当然,也要分析同行,比如不久前刚刚闹出风波的阿诺德医药集团:“……阿诺德医药在5年前入驻泰国,凭借着建立物流链、极速扩张仓库的优势吸引了大量客源,目前潜在客源还在持续扩大。据阿诺德医药已公布的监管备案文件,阿诺德医药泰国站本期营收4500万美元,较上期增长37.15%。目前,阿诺德医药已经复制该模式,计划于今年年初进入马来西亚和印度发展。”

      说到这里,讲pre的人停了话。长桌一侧有中年男人轻咳了咳,第一个表态:“阿诺德医药早我们五年进入东南亚,已经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户源。和阿诺德医药相比,我们不具备明显优势。”

      他列出的原因,导向了一个结果:“……我认为,我们应该徐徐图之,先打入东南亚的数字交易市场,打通支付链条,再尝试扩展旷世的电商版图。”
      中年男人面前的席卡标注了姓名和职务:谢引章,执行董事。

      其余董事们其实是想点头附和,末了却想起入主东南亚与南亚市场是旷世生物科技今年的战略规划,于是又顿住,目光却都默契地偏斜去了中央去。

      董事里头,谢引章资历最老,和谢家关系最深,说的话也最有份量。
      只是再有份量,也不是拍板定论的那个人。

      长桌那一端,众人视线聚焦处,最上的座位,暗影深垂。阴翳将男人的面容遮蔽,脸色亦是不明朗的,瞧不出情绪的起伏。唯能瞥见握着钢笔的右手修洁如寒玉,腕骨分明,虎口处一点红痣,色调微暗如朱砂。

      众人瞩目里,他将笔轻轻放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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