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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远方 ...


  •   一年转眼就走到了尾巴。

      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顾北其脑子里从没有产生过关于时间流逝的概念,松源一月一小考俩月一大考,四个月过完一个学期就到头。学生而已,每天三点一线,习惯性的把一年分割成更片面的几部分去计算。

      今年期末考试考的早,往年他们基本都会早早结课好留更多时间给专业课的练习。顾北其和江遥打算第三个月考完就向学校申请外出集训的大假条,他可以坐在琴房一天不挪窝,还能偶尔闲下来背背单词,江遥显然就要忙碌得多。

      从早到晚,几乎是在学校、家、白昊景的练功房里来回穿梭。白昊景家离松源不近,为了避免堵车所以就干脆搞来了一个重新组装过的摩托来上下班,下班回去时后面还得再驮一个。

      去家里练舞最初也是他提出来的。

      毕竟今年身边能带去比赛的就这么一个孩子,老师也有必要一对一辅导一下。白昊景一个人住,他其实自己有一套挺大的房子,上下层,布局和江遥家有点像。

      “听说你们过完年要重新找房子?”休息的时候男人端着茶杯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眼睛从江遥身上淡淡一扫,“打算以后在北京长住?”

      江遥招得很坦然:“没有,就是嫌之前的那间有点吵。”

      “隔壁住人了?”

      “他们带人回家打牌。”

      “也就上下午闹那一阵,晚上就好了。”

      “晚上打麻将。”

      白昊景:“……和你爸说说要不回家去睡。”

      江遥抱着膝盖把自己蜷起来,闷闷地说了一声“我不”,白昊景知道他就是不想和那个顾北其分开,收了杯子轰他继续去跳舞,免得再聊下去等会儿血压升高。

      但是这么一聊倒是提醒他了,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眼看着身边的孩子每天东跑西跑还要忍受恶劣的睡眠环境,说不气得慌是假的。

      白昊景一直对江遥严格要求,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他学着练习之余充分调节自我,身体是第一位的,觉都睡不好,可不是又一朝回到了他刚去集训营的那时候?

      但是这次的比赛是大事,马虎不得,任何一个微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对最终结果产生无法逆转的影响。

      目前最稳妥的方案就是把江遥带在自己身边,可惜这死孩子油盐不进,江遥答应每天来家里加课那天,白昊景连次卧都给他收拾出来了。结果时间一到没看住就被这小混蛋给跑了,再一看,楼下四平八稳地停着他哥那辆骚黑的破摩托车。

      顾北其接他书包的动作行云流水,敞开外套把人往怀里一卷,又开始演:“冷不冷宝贝儿?累不?走了咱回家,和白老师说再见。”

      本来他不这么说江遥还不知道白昊景就跟在他身后视奸,男人的脸色臭得可以,江遥于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对他道:“再见。”

      从他家到顾北其的小屋,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大半夜,大冷天,北风呼呼地刮,白昊景在自家门口破口大骂:“就冻死你们两个兔崽子去吧!”

      两个兔崽子扬长而去,顾北其脖子上挂着耳机,止不住地笑:“我看他明天又得给你拖堂了。”

      江遥抱着他腰,闻言手勾到前头捶了他一下:“赖谁?赖我?”

      他手劲儿不大,捶完一下就老老实实地扣住,话里能听出带着笑意。

      “圣诞节打算要点什么礼物?”

      江遥一直注视着前面的路灯,没注意顾北其的话:“什么?”

      “礼物,圣诞节的。”司机忍不住乐他:“怎么也算是我男朋友了,想送个有意义点的。”

      他这么一说,江遥还真就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

      顾北其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目前的财政状况,骑着车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江遥依旧没在意他都絮叨了些什么玩意儿,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顾北其还在前头锲而不舍:“你喜欢惊喜还是实用一点的?”

      江遥:“那废话,当然喜欢实用的。”

      “好,那我就……等会儿,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江遥压根儿没想好。

      但是为了哄住男朋友让他不要干扰自己想事情,就假装自己考虑好了一样地把脑袋往顾北其后背一顶,结果忘了头上还有个头盔,把人家磕得一激灵。

      眼前那薄薄一层透保护壳被街边掠过的路灯光晃得忽明忽暗,画面像极了老电影里略带浮光的慢镜头。

      顾北其在凛冽的风声里分辨出了一句若有若无的话来:我想要双舞鞋。

      “舞鞋,啊对,是不是比赛的时候穿?”

      芭蕾王子要穿着我送的鞋去比赛。

      某人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神经,一激动差点没捏住车把,小破摩托载着俩人在空旷的马路上扭了一个大弯。

      江遥在后面骂他:“想一起栽进绿化带里就直说。”

      顾北其快笑死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他都在各处网站上搜索江遥想要的那双鞋的信息,搜了一圈下来心说就这么简单朴素的一个玩意儿,最贵的也没破得了四位数,我男人莫非看不起我?

      舞鞋这个事情江遥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完全就是奔着糊弄傻子的目的去的。他心里有些事情也准备着手去做了,算一算时间是有点赶,毕竟圣诞节那时候他俩应该也该分开了,估计凑不到一起过。

      松源提前赶课,在月初就把月考给考完了,周末白昊景没排课,饶了小孩儿一天让他赖床休息。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地按照原计划进行着。已经入冬的清晨天亮得晚,早上被生物钟叫醒的江遥难得呆在他哥怀里多躺了一会儿,调亮手机屏幕,才刚六点半。

      前一天晚上他俩回家都早,洗漱完抱在一块亲了几口就躺下睡了,江盏发的消息还静静地躺在“未读”一栏里:考完了吧?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爸爸?

      老父亲想儿子了,语气特温柔。都说人在夜晚和刚睡醒的时候脑子是非常混沌的,很容易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然而江遥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意识出离的清明。

      他翻身把顾北其用被子卷起来,溜达到阳台给父亲回了个电话过去:“爸。”

      这个时候,那边已经起了,正忙活着弄口早点,手没擦干净就接了,还乐呵呵的:“昨天睡那么早啊?早睡早起真不错。”

      江遥把溜到嘴边的“我不一直这样么”咽回去,重新说:“做梦,梦醒的。”

      “做噩梦了?”

      “没有,好梦。”

      那边于是又断断续续地笑起来:“那没准真有好事儿呢,考完试了带顾老师回家来吧?今年你们放假早,寒假想去哪玩玩,爸爸也能跟你俩一块歇歇。”

      “寒假?寒假不是要……”江遥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江盏今年也会带着学生出去比赛,怎么听这意思,是又不去了?

      “有你们白老师了,我就不跟去凑热闹了,今年他和别的老师带学生去。”江盏在那边道,然后忽然察觉到什么一样,马上就改了口:“还是你俩想自己去外面转转?也行,你俩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跟我说。”

      这话听着让人怪心酸的,好像是做父亲的打扰到了他俩一样。

      就因为这点心软和由于过去而滋生起来的,难以言喻的小别扭,江遥永远都没法好好的,认认真真地对自己的至亲坦诚相待。

      江盏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经请下来了假条,假条上要家长签字,就连那都是白昊景给他签上的。

      他举着手机在阳台站了半天,靠得那原本冰凉的窗沿都变得温热了,才说:“我过两天回去。”

      然后没等江盏说话,又迅速接下去:“寒假可能……和他出门转一圈,然后就回来,我想在家过年。”

      那边挺痛快地答应:“行。”

      然后又在天边泛起微光之际陷入了沉默,久到江盏以为儿子都要挂了电话的时候,他又听见少年吐露了一句:“我可能以后也都这样了。”

      江遥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心脏跳动的频率更快了,好像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种期待和紧张并存,一点点卸下伪装的感觉,让人眼眶发酸到快要看不清窗外的天空和太阳。

      “小遥你……”

      江盏接着说了下去,男人带着磁性的声音正在试图平息他的情绪:“知道,当初知道你妈妈有了你,要给你取名字的时候……”

      他接着说了很长一段话,说了夫妻俩分居两地的事,又说不知道怀的会是男孩女孩,后来怕想多了以后无论选哪个都割舍不掉,名字就只取了一个,男女都能叫的。

      因为不管心中留着怎样的念想,取多少个名字,他们要捧在怀里疼的至宝只有这唯一一个。

      他说了那么多,到最后,江遥就记得了其中那么几句:心向远方,如飘遥缭绕,光芒万丈。

      只有一个字,却注定要远航。

      不被任何事物、感情所牵绊,不用照着父母的模子磨平自己的棱角成为谁。毕竟做父母的,只会作为一个坚定的港口,目送他远去,他想的话也随时可以回家。

      -

      江遥一扭头就撞上了那对熟悉的黑眼圈:“……大早上的你是要吓死谁?”

      “我起来接电话。”某人抓着鸡窝头非常委屈地演,结果三秒之后盯着江遥光秃秃的脚背破功:“你……又不穿鞋到处跑?还给我不披衣服就上阳台??”

      “起来凉快一下神清气爽。”江遥说完,挤开他哥撒丫子就溜,大清早的顾北其连电话都扔一边不接了,敞着阳台大门叉腰训了他十多分钟。

      隔壁这时候响起一阵早间集会散场的骚动。

      水泥地面被人踩出不小的动静,感觉整层楼都在颤,这阵势他们只在松源中午放学后的楼道里见过。几个男的开了烟嗓爆粗,一个老太太甚至混入其中哕了一口痰出来:“嗬——”

      这声音就和他们俩隔着一堵墙,她最后呸在了哪顾北其都不愿意去想。

      江遥:“我能找物业投诉吗……”

      顾北其:“如果是小区的话,可以,难民窟不太清楚,没先例。”

      “我想回家……”

      顾北其接起了不断找存在感的电话,一听,是秦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指使他打来的。

      那边小孩儿开门见山道:“你能来带我一天吗?”

      “我带你一天?”顾北其觉得挺有意思,“妈妈呢?你现在还在那个旅馆?”

      “对。”

      秦宏没说妈妈哪去了,但是要求提得非常快:“你快来把我接走吧,太冷了,空调都坏了。”

      顾北其接电话不避着江遥,因此秦宏在那边的要求都被这头的俩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过来。”江遥把话术这方面摸得门清,短短四个字总结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顾北其捂着话筒,呲嘴獠牙:“我疯了吗带他到自己老巢?”

      “你可以把他带到你爸那。”

      顾北其放下话筒:“宏宏你先给哥哥说妈妈哪去了,哥哥去接你,给你开空调。”

      那头拖着长调子不知抱怨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说自己被冻坏了一会儿又大声喊妈,可是空荡荡的屋里除了他自己压根儿没有别人,小孩儿毕竟太小,最容易自己把自己吓着,最后干脆开始哭。

      “我过去瞅瞅,有点不对劲。”

      顾北其回卧室开始换衣服,江遥倚着门看着他:“需要帮忙吗?”

      “呃、帮我穿裤子?”

      “滚你的。”江遥说,“问你用不用帮忙看孩子。”

      顾北其嘴又先脑子一步说了句“行”,然后看江遥迟迟没动作,一拍脑袋想起来:“不不行!你不是江遥姐姐吗?你现在这样去……算什么?”

      “算我今天闲的吧。”江遥抱着臂把他从衣柜前拍开,钻进去仔细地翻找着,顾北其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他小男朋友从最底下那一层翻出来了一个有点眼熟的纸袋子,问:“这什么?”

      那上面是特别艳丽的花字,老实说顾北其也不记得这是哪一年埋在他柜里的东西了。

      但,当江遥从里面拖出来一顶长度可观的假发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了。

      也不算特别久,他小男朋友的外国女友人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那会儿江遥头发还没剪。

      跟着假头套一起的还有一条特别好看的裙子,他还抱着欣赏过,后来Pamela把那一大包递给他,他扭头就忘了自己扔哪了,敢情是人家一直撂下给他了没拿走。

      ……这裙子是打死穿不上了,头套勉强能使用。

      顾北其眼睛直勾勾盯着盛装打扮过的男朋友从卫生间出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再见着长发飘飘江遥的这一天,如今竟有了久别重逢之感:“美女你好,美女还需要绑麻花辫服务吗?”

      美女不说话,但给了他一脚,特别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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