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沉湎之跃（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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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过了，霍一杰住的是个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路线的话……离我们这边不远。”
“他的车还暂扣在队里，估计这人轻易也不会出院。”言梦晗翻了翻资料，还是忍不住对这位霍杰腹诽几句。
纪临听着言梦晗的叙述，也默默念了一声这名字：“霍一杰……”
言梦晗便又耐心解释说：“霍一杰是明石集团董事长霍淑丽的侄子兼养子，明石集团专搞电子科技，是霍家的产业。”
她眼中蕴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估计又是个不好对付的豪门公子哥。”
纪临听着不禁皱起眉头。
高呈雅和薛滨还有昨天在场的好几个，混归混，但至少是有名有姓的豪门子弟。
可是这个霍家……还有什么专搞电子科技的明石集团。
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言梦晗注意到纪临的表情，以为他也为这群二代们有点心烦意乱，立即语锋一转：“不过聚众飙车的责任他肯定跑不掉。”
纪临挑挑眉毛，十分认同地“嗯”上一声，又抬眼看看窗外耀目的白光：“那先吃饭，下午再仔细统筹一下监控，明天咱去会会那个……豪门公子哥。”
两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午饭究竟吃点什么。
“食堂里满共也就那几个菜，估计菜谱和上周都没带换的。”
“但是糖醋里脊还可以。”
“刷锅水做的汤就算了……”
这边的话音刚落，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言梦晗脚下的步子一顿，紧接着就看到一位中年妇女从拐弯处走了出来。
这位中年妇女衣饰体面妆容典雅，从里到外透着养尊处优的气质，但她的眼神却颇显僵直，整个人削瘦憔悴，无论怎么精心打扮终究隐隐给人一种形容枯槁的感觉。
中年妇女愣愣看了言梦晗几秒，忽然眼前一亮，朝前走过去抓住言梦晗的胳膊，语速极快地问道：“言警官，你是言警官吧？”
“呈雅怎么了？我们家的呈雅他到底……”
言梦晗立刻会意，知晓这大概是姗姗来迟的死者家属，在楼下看到公示栏的照片才找过来。
可是眼前人的这副样子和言梦晗预想中前呼后拥的豪门贵妇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言梦晗顿时又有点犹豫，只好缓声问：“请问你是高呈雅的……”
“我是高呈雅的母亲，我儿子在哪？他在哪？你们带我去见我儿子。”高太太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句俨然像是嘶吼而出，惹得众人顿时都侧目朝他们看。
一贯没有负责过通知家属的言梦晗不由得愣了愣，而高太太的情绪显然十分激动，言梦晗也顾不上多问，只好先劝慰道：“高太太，请先不要这么激动……”
可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原本还吵吵嚷嚷的高太太就忽然噤了声，然后便眼神发直的朝前倒过来。
纪临眼疾手快一把架住高太太，扶着她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高太太，请你冷静一下，调节好情绪。
“昨天应该有人通知过你，凌绝顶发生了一起驾车坠山的事故。”
“……还请节哀。”
高太太一听到最后两个字，双目顿时瞪得浑圆，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在哪……呈雅在哪？”
言梦晗也跟着半蹲下来，平视着高太太柔声道：“因为我们需要判别事故责任确定肇事经过，所以现在按照流程必须先请法医明确高呈雅的死因。”
“等做完检查，会有人通知你们把尸体带回去。如果你现在想要确认一下，我们可以帮你联系法医。”
“不过因为事故比较惨烈，所以尸体可能和他以前的样子不太一样，还请你做个心理准备……”
“尸体？他是我儿子，不是尸体。”高太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莫名其妙地伸手比划，“他好好的，不可能是尸体。”
“呈雅……”
“这次又藏在哪？妈妈找不到你了……”
高太太的声音很细，明明散发着无比悲伤的情绪，可她始终流不出一滴眼泪，仿佛她的整个泪腺早已经干涸。
言梦晗默了默，哪怕她早就见多了事故现场的天人永隔，也难免偶尔会莫名被扯起某条叫做感慨的情绪。
毕竟对每个人来说生离死别都终究会降临，是任何人都逃不开的宿命，可即便是这样，大多人又总是会天真的希望它永远不要到达。
即使它一定要出现，人们也盼望着它能等一等我们的脚步，祈求它可以迟一天，一小时，哪怕是一秒都好。
真情之所以可贵，正是因为它在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前依然可以永远怀有最真挚美好的祝愿，人因此而获得生的意义，也是因此而感到幸福。
高太太的一阵大吵大闹不仅引来了众人打量的目光，也引来了跟高太太走散的陪同人员。
只见一个助理样的年轻人循着找了来，满脸紧张神色顿时消弭于无形，转而欣慰道：“太太，总算找到您了。”
“先生专门交待过，您不能乱走的，您忘了？”
助理有点抱歉地看向纪临和言梦晗，又对两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不好意思，这位是高呈雅的家属，我们想先看一看高呈雅。”
纪临点头，随手掏出手机联系法医，辗转先带他们去确认高呈雅的尸体。
因为条件所限，所以停尸场所的温度一向控制得严格，言梦晗进门之前就能感受到十足的寒气，哪怕是在入伏的夏日也觉得自己瑟瑟发抖。
支队的法医姓刑，年纪不大，带副金边眼镜，长相有点异域特征。
他格外惜言如金，显然对认尸这事习以为常，径直便带着他们一起进停尸间，随即面无表情地掀开尸体上的白布：“认吧。”
形貌可怖的尸体顿时暴露在几个人眼前，哪怕是在严格控制温度的室内，好像还是能散发出隐隐的异味。
言梦晗和纪临是见怪不怪，陪同高太太的助理顿时忍不住回避眼神，而从一见面就激动到无以复加的高太太却一反之前的状态，只是一动不动地用一种近乎恐怖的眼神盯着尸体看。
停尸间沉浸在无限的安静里，此时的寒气瞬时营造出一种让人格外难受的气氛。
“家属确认一下，这是不是高呈雅。”法医适当提示，“正常情况的话三内应该会结束尸检。”
法医的话音没落，原本泥胎木塑似站着的高太太忽然一把抓起尸体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俯下身子，把冰冷的尸体往自己嘴边凑。
她像头龇牙咧嘴的野兽，眼看下一秒就要毫不顾忌地啃下去。
这疯狂的举动一时间让几个活人都震惊了，毕竟这种只有丧尸电影里才出现过的场面忽然被搬进现实，总是带着极大的冲击力。
言梦晗站得最近，整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动作已经下意识一把拦住张牙舞爪的高太太。
一旁的纪临也就顺势抓住高太太的手腕，便迫使癫狂的高太太卸力放开了尸体。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高太太顿时像个疯子似的发出喑哑怪叫，还在不停地挣扎着向前冲，几个人连拖带拽才把高太太从停尸间拉出来。
然而刚刚离开停尸间，高太太忽然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便仰头倒地不省人事。
确认过人是因为情绪过激晕倒，一道跟来的助理只好连连道歉，另一边忙着联系人带高太太回家。
言梦晗看着窗外夕阳透着瑰色，脑海里还无数遍反复着刚才发生在停尸间里的状况，她心里觉得怪，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她想跟纪临说说刚才的奇怪情况，可话到嘴边忽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眼下的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高太太明显是被刺激得精神不佳，这种情况下她会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似乎也无可厚非。
认尸折腾了一下午，还历了一场虚惊，此刻窗外早已是夕阳西下。
言梦晗没盘算出什么结果，最后只好和纪临约定好明天去医院的时间，然后双双下班回家。
纪临这边回支队换掉制服，不紧不慢地往外慢慢踱出去。他没走太久就进了一块停车场，然后又穿行一阵，这才在墙角前面止住步子。
这块停车场位于一座写字楼的地下，白天人来人往，停放的也大多是写字楼白领们的经济车型。
在这种地方，哪怕一辆白色的艾文塔多被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始终显得有那么点格格不入，总是能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纪临撩起视线瞥了瞥，几天没过来，车上果然又多出不少留电话的卡片小纸条。
这情况倒也不是第一次碰见，反正有假托挡车位留下联系方式的，也有自称剐蹭想要道歉的，甚至有些连借口都懒得再找就直接留卡片的，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正经的人。
他哂笑一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车上挑下来，而后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直接把纸揉成一团，顺便一气呵成隔空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办完这事，纪临才转身准备开门上车，结果刚刚回眼，一个影子飞快地从拐角处窜过来，挨得极近站在了纪临车前。
他顶着那撮最让人眼熟的紫毛，哭丧着脸对纪临道：“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沉湎之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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