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红砂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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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紧急，纪临也不多啰嗦。
“昕媛姐和梦晗引导受伤的人往外转移，确定一下人数，注意防止二次冲撞，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叔叔留在屋里找被困的人，我去后面看看那车。”
言梦晗略作思索：“北城高速周围有山，这边的店铺跟山之间肯定隔着排洪沟道的区域。”
“那车直接冲出去的话应该就会跌在沟道里。”
夜色早已经将这家餐馆彻底吞没，陆续有人带着光源设备朝这片“死亡之窟”围靠过来。整家餐厅终于影影绰绰地再次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众人望着这陌生又截然不同的场景，不由得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言梦晗借着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状况，冲进餐厅的应该是一辆满载绿通蔬菜的卡车，坠落散乱的箱装番茄和被撞翻的桌椅遍地狼藉。
酒架歪在半空，脚下寸步难行。
言梦晗顿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出声叫住纪临。
“你……”
“注意安全。”
纪临笑笑，踢开挡住路的累累纸箱，准备先腾出一条路来：“放心，活着呢。”
“现场四听八看当然要记牢。”
“不是在跟你背守则。”言梦晗从身上翻了翻，拿出“城市之边”送给食客们的星星灯塞给纪临。
“你用这个，后面太黑了，会有危险。”
纪临的笑意慢慢敛起来，换成一脸认真的样子。
“好，既然言副提了要求，那我当然照办。”
“车撞成这样，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反正估计得破拆，一会等消防的过来你让他们准备一下工具。”
言梦晗点点头：“好，没问题。”
“走了。”
纪临边走边把星星灯挂在自己领边，倒是意外不怎么滑稽，哪怕他整个人都隐进墨夜，闪烁着的橙光还是可以让人直观地看到他所在的位置。
言梦晗顿时感觉放心不少，连忙转身跟何昕媛一起忙碌。因为撞击导致大量玻璃破碎，不少人都是划伤，或者是摔倒之后被碎玻璃造成二次伤害。
眼下挪开乱七八糟的堆积物格外重要，另外也需要就近收集能找到的餐巾用来帮伤者处理伤口。
餐馆里的每个人都在同时间赛跑，他们搀扶着亲人，朋友，配偶，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逃离这块不断吞噬着生命的梦魇之地，即便他们走的无比落魄割须弃袍，也没有人愿意搁下生的希望驻足歇息。
一瞬间之前，这里是灯光璀璨的欢声笑语，一瞬之后，这就成了奉上最后一餐的墓地。
也不知道忙碌了多久之后，夜空中终于出现了一抹红蓝交织的彩光，救护车的声音也由远及近，警戒线应声而起，迅速包围住整个现场。
言梦晗刚走到门外，就碰上年过五旬还亲自奔赴现场的支队长曹振。
老支队忧心忡忡，看着现场的目光像被什么无形胶水黏住了，两条眉毛更是紧紧蹙在一起难舍难分。
他沉着声音问：“什么情况？”
言梦晗咬咬唇，尽量让自己冷静地回忆刚才血腥又凄惨的场景。
“五死……初步判断五死，需要救护机构再次确认，伤者有十三位。”
“是高速上的卡车直接开出路面冲进餐馆的，因为餐馆外面夜色黑，半挂车的车灯很晃眼，所以有些死者是因为坐在窗边没有来得及躲避。”
曹振又问：“肇事的车呢？司机？”
“纪科在后面，车应该冲进餐馆后面的排洪沟道了，车头严重变形正在等消防过去破拆。”
“有可能是疲劳驾驶，这车拉的是番茄，跑绿通的长途半挂向来都得分秒必争……”
霉菌就像蔬菜中的感染病，如果有一个染此不幸，那么一整箱甚至是一整车的货物就都会迅速覆灭。
所以跑长途运蔬菜的货车司机们必须争分夺秒。
为了不被扣钱，为了养家糊口，为了把他们的工作建设成引以为傲的事业。
曹振没继续听她分析，只喊喊她：“小言，第一次接这种重大事故吧？”
“既然进支队，我希望你明白，不管出多少次现场，可以习惯，但是绝不能麻木。伤亡不光是数字，那是家庭破了，是活生生的人没了。”
“不管以后走多远，千万别忘初心。”
言梦晗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他伸手揉揉疲惫的眉头：“成，回头开会再说，你带事故科的人跟纪临围车去。”
“抓紧找指挥中心把车源查出来，先控制责任人。”
杂乱的餐馆已经被整理出一条简易道路，言梦晗带着勘查工具箱熟练地蹚过带着血腥味的稀烂番茄，径自从坡上溜进干涸的沟道。
挂车里极重的货物全部堆叠在最前方，整辆半挂车以一种翘头撅尾的诡异姿势横在沟道里。牵引头部的驾驶室已经完全变形，破碎的挡风玻璃上沾满着血迹，消防从驾驶室里捞出来的司机只有一个。
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年轻的司机满身是血，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最多二十出头。
纪临拿手电细细观察了半天前挡风上沾着的血。
“还有一个。”
“长途不应该只有一个年轻司机跑，尤其是这种拉绿通的车。”
“附近找找，出这么多血应该溜不远。”
言梦晗在周围扫视一圈，这辆车显然是“饱经风霜上了年纪”，车尾漆着的牌号早就已经漫漶不清，车牌也不知道在刚才巨大的冲击之下散落去了何处。
待得一阵仔细看才从草丛里发现车牌的踪影。撞击的太过突然，几乎没有人知道这辆车从何而来，所以查车源是重中之重。
言梦晗弯下腰，捡起沾满血迹完全看不出本色的车牌装进物证袋。
蓟C 81#55
应急光源把整片沟道照射地如同白昼，血迹到处淋洒，整片现场触目惊心。
结束了初步的现场勘察，大家这才陆陆续续开始收队。狼藉的餐厅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几个人只好再次穿过被撞成乱七八糟的屋子回到屋前的路边去。
散落的箱子显然是被人整理过，三三两两地堆着，但是从箱子里滚落出来的番茄还是难免处处可见。
屋里不如户外有急救光源那么明亮，也不知道是谁不注意，踩着了一颗幸存的番茄，茄汁当场四溅。只听见便随着一声骂骂咧咧的唠叨，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言梦晗迅速扬起视线，就发现餐馆里起初歪斜着的酒架兴许被撞了一下，此刻正有颓倒之势。
她下意识猛然拉住走在前面的纪临。
“小心。”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整个酒架轰然倒塌。
事情发生地太快，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多用来反应的时间，言晗只感觉到有人推着她低下脑袋，力道大的带着她硬生生撞在纪临怀里。
言梦晗愣了愣。
纪临身上的味道说不清像什么，但是很好闻。
在这块充斥着烂番茄和血腥味的地方，能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她连忙站直身子抬起头，就发现纪临伸手挡在她头顶，一点也没顾忌地把她拥在怀里。
再仔细看看，纪临的袖子已经被染红了。
血在这片红色的海洋里丝毫不醒目，但是在纪临胳膊上就显得格外扎眼。
言梦晗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难过气恼还有心疼的情绪就在一瞬间全数涌了上来。
血迹晕染地越来越大。
酒架上的金属装饰华美又尖锐。
在纪临胳膊上划出来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
言梦晗望着纪临的视线忍不住沉了沉。
现场那么杂乱，饭店后的沟壑那么深，纪临全都好好的，结果收队的时候在阴沟里翻车。
这全都是因为帮她挡了一下。
她是“罪魁祸首”。
另一边刚刚包扎好的纪临笑着歪头，偷看言梦晗不置一语的表情，似乎察觉到她的小情绪问：“你怎么了？在生气？”
言梦晗面无表情：“没有。”
纪临哂然，有点开玩笑似的问：“不是应该生气才对吗？”
“毕竟你刚才下命令说注意安全。”
“不好意思，搞砸了。”
言梦晗皱皱眉头，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医生叫你不要乱动。”
“伤口挺深的，万一扯到多麻烦？”
不过她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态度不佳，于是默了默才继续说：“算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法医叔叔他们交涉一下情况。”
纪临咂舌：“就这么把伤员扔着？那可不太厚道。”
言梦晗撇撇嘴，看着纪临还能生龙活虎地扯淡，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来一些。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将近凌晨五点，天边泛起微微的鱼肚白。
“车源查到了，但跑掉的那个司机还没找到，大家在扩大搜索范围。”
“那我跟曹支打个招呼，先送你回家休息。”
纪临眼角一弯，笑得像只狐狸，好像受伤这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他挑挑眉，眸光悉数撒在言梦晗身上。
“不太好吧，言副这么主动要去我家吗？”
“发展得是不是有点快？”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红砂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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