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沉湎之跃（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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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曾经的高文斌来说，哭和眼泪都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员工等着工资去糊口，订单商等着项目款项顺利结清，核心技术需要评估申报，一切的脚步都太快了，根本容不得其中任何一环摔一下跌一跤，再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拍干净自己身上的土。
这世上的事不会认眼泪，也不会因为这种发咸的液体对任何人多一点仁慈。
从集团的资金出现问题开始，高文斌就没有空闲伤春悲秋，更不屑于有泪轻弹。他是高氏的中流砥柱，他必须带着所有人乘风破浪。
然而在听闻到如今的种种真相之后，高文斌有一种逃不开避不掉的错愕感。甚至在那么一瞬间，作为成功人士的他也顿觉无助，除过落泪，他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情绪能够表达自己的情绪，最后也只好选择自己认为最无能的那一项。
可惜，高文斌明白的太迟了，高氏是他十几年的心血，儿子又何尝不是？
这一场令高文斌不屑的落泪对高呈雅来说，大抵已经是世界能给予他最奢侈的馈赠。
只不过高呈雅活着的时候，永远也没等到。
一场事故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就是生命中不惊的波澜，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人生便会自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言梦晗几不可见地叹下一口气，从自己随身带着的纸巾里抽出一张，递给曾经高高在上的高氏总裁。
“法医鉴定中心那边挺冷的。”
“您早点带高呈雅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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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坏运气就像瘟疫，只要沾染上，就始终萦绕着高家不离不弃。而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事故就如同一个奇点，是带着整个事件展开无限的发酵和膨胀的起始。
高氏继承人毒驾身亡，紧接着又是高太太沉湎毒品的消息爆出。缉毒的工作紧锣密鼓，博人眼球的新闻就像洪水卸开了闸，毫无顾忌铺天盖地向各大媒体席卷而来。
而这一波消息轰炸更是直接给苟延残喘的高氏集团送上一个悲催的句号。即便有保险加持，但高呈雅毒驾在先，超速在后，最终未能获得保险公司的赔偿。
而经过大半个月的坚持，在苦海中费力支撑五个月的高氏彻底溃败认输，向所在地的法院提出了破产申请。
一代巨人也就此终结。
事故科的科员们迅速扫过屏幕上的消息，这才从手机上挪出视线。
陆可咂咂舌：“头儿，申请的是破产重组，高文斌卸任董事长，他这也真是够卖力。”
资历最深的龙行松也接茬：“可不？总算死命拖住个尾巴，不至于叫太多人下岗失业。”
另一边摆弄设备的科员贾子航紧跟着点头：“可惜咯，黑科技材料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了。”
纪临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子航：“捯饬你的无人机，少在这多愁善感。”
“下次现场勘查别再告诉我又坏了。”
小贾只好吐吐舌头低头继续钻研自己的“黑科技”，顺便把对科长的一腔“赞美”急匆匆地埋在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哦”里。
事情至此几乎全都尘埃落定，事故科也终于告别加班，迎来几天能按时回家的日子。何况今天又是难得的周末，才一到点，大家就纷纷额手相庆告别下班。
办公室里除过少些装饰，喜悦的气氛尤甚过年。
与此相对，纪临就显得格外遗世而独立，他一反先前连跑两次的状况，开始恪尽职守地“主动加班”。
言梦晗合住手上的书，才一抬眼就看到纪临坐在那，视线微垂，像是专注于桌上的资料，又隐约像是在发呆。
其实几天之前纪临在食堂替她解围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好像一直很微妙。纪临那一句“追她不追你”不光噎住了两个说闲话的路人甲，其实连言梦晗也一起噎住了。
虽然理智的一面一直在言梦晗建设那种“纪临就是在帮同事，毕竟他插科打诨是玩世不恭是个常态”的心理。
但是感性的另一面却还总是不是后来居上地蠢蠢欲动着想要探究，希望纪临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隐在厚厚的云层中间被柔了光，夕阳给纪临身上渡出来一圈淡淡的金边，显得他多出来点平日里不曾拥有过的斯文。
大概是因为眼下的场景制造出一种纪临很好说话的错觉，言梦晗呆了一阵，索性把心一横起身主动“招惹”纪临道：“下班你还不积极？”
纪临波澜不惊地撩起视线，嘴角轻轻一勾，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怎么？催我下班，要请我吃饭？”
言梦晗一愣，嘴边忽然勾出一个了有点小得意的笑。
之前是有极限一对一的“前科”，她在纪临面前都是一点一点试探着走的。毕竟眼下竖立出一个爱岗敬业的形象实在是太重要了，言梦晗从来没敢贸然邀请纪临搞这种“大动作”。
不过现在既然是纪临自己要，那就怪不得她是“有所图谋”了。
言梦晗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把自己早就排过号的馆子挨个点了一遍。
她愣着神跟纪临对视了半天，然后嘴就跑在脑子前面问道：“行呀，西餐吃吗？橙酱烤猪排？风琴土豆烤小牛肉？”
“我知道一家店氛围不错，特别适合……”
特别适合小情侣。
纪临憋着坏似的挑眉：“适合什么？”
言梦晗哑然，及时悬崖勒马改口道：“我的意思是那店饭量大，特别适合干饭二人组。”
纪临脸上骤然绽出一抹笑意，眼中流转着复杂的神色，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言梦晗嘴里的新词汇：“干饭二人组……”
言梦晗一窒，莫名觉得纪临下一刻要揶揄两句，连忙继续解释说：“也不是那个意思……主要就是……本来想叫大家一起去吃的，但是今天只剩你了。”
“总之‘城市之边’真的很好吃，试一下觉对不吃亏的。”
纪临顿时弯起眼角，像怕被别人窥见笑脸似的伸手在唇前微微一挡：“我就一个蹭吃的，还不都得仰仗言老板带飞？”
他说着信手一抬胳膊，看看时间，正是下午六点的大好时光。
纪临顺手整好桌上散乱的文件，低低哂笑着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稍等，我先去换下衣服。”
言梦晗朝他比个“ok”的手势，就迅速低着头开始捣鼓手机。
她打字的手速快到飞起，余光瞥见纪临出了门，嘴角就忍不住酿出来个显而易见的笑。
城市之边是一家在津海小有名气的西餐店，橙酱烤猪排是店里最近的热门菜式，其他菜色也一贯口味不错。而且这家店的位置就如同它的名字，位于津海市外围临近高速路口处，也许是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很多远途到达津海市的人们都愿意来这里稍事休息顺道用餐，一来二去也算是客源不绝。
小小的餐馆虽然地处不太繁华的城边，但整家店打扫得格外干净卫生，环境也向来清幽雅致，于是便就此发迹，成功在一些吃货饕客的美食榜上占得一席之地。
言梦晗对此做过周密计划。
订座和路程都要心里有数，这样才能把一切安排地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堵车和排号之类的问题造成额外困扰。
言梦晗迅速搞妥这些小问题，迎着一阵进门的脚步声抬起头：“已经订好了，一起去吃饭？”
话音还没落下，言梦晗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刚刚进门的小科员贾子航也愣了愣，后知后觉问：“怎么？咱们科里有聚餐？不会吧？”
“言副你也太客气了，我就回来拿一下充电器，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事？”
“言副真好，我可以。”
言梦晗进退两难，只好在嘴角扯出来个点勉强的笑。
而毫无察觉的小贾同志还满脸堆笑，回过头对身后的纪临招呼道：“老大也在？”
“言副叫大家聚餐哎，你去吗？”
“定好去哪吃没有？我要不要打电话把松哥他们叫回来？”
纪临睨一眼办公室里的小状况，索性歪歪斜斜倚在门边，懒声问贾子航：“不是走了吗？”
贾子航：“刚走得太着急，发现把充电器丢桌上了，回来取一趟。”
言梦晗看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心里像坐过山车似的过了个大起伏。
她倒也不是说舍不得请大家一起吃，可是这次的独处机会毕竟难得，眼睁睁看着双人恰饭变成三人行，她实在是不太愿意。
可是她刚刚升任副科，直接驳开小同事未免过于不近人情，更何况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对纪临说过“原本就是想大家一起去”，自己帮自己把坑挖得方方正正。
言梦晗忍不住叹气苦笑，腹诽着瞎话果然不能乱说，不然被打脸就会像狂风骤雨那样突然。
她敛起眼中的无可奈何，正斟酌怎么和贾子航说一起去吃饭的事，就听到纪临忽然笑了一声。
言梦晗朝门边投去打量的视线，只见纪临没什么站像，瞳孔更是似乎根本没有聚焦。
他面无表情道：“拿完就快点回去。”
“不走我现在就给你安排工作。”
贾子航：“？？？”
“不是吧老大？大周末的你怎么舍得让我加班？”
纪临小幅度歪过头挑起眉梢，怎么看都带着点“那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味。
他泠然道：“毕竟我要和言副单独去。”
“听清没有？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沉湎之跃（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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