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醉人》今日不上朝

23、我们能不断吗

　　下午，他们离开了小岛。
　　他们总共在岛上待了十来天，岛上的静谧和闲适让人浑身放松，望着变得越来越小的岛屿，阿发心中有些许怅然。
　　他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了，所以放纵了内心升腾的不舍情绪。
　　回到酒店已经是下午6点，他们在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用了晚餐，然后默契地乘坐电梯下楼离开酒店，顶着夜晚寒风在街上散步。
　　华灯初上，五彩斑斓的霓虹为这座漂亮的临海城市装扮上点点星光，从高空俯瞰，万家灯火齐亮，尽显盛世辉煌。
　　安阳低垂着头，卫衣帽虚虚搭着鸭舌帽上，一张脸都藏在了黑暗里。
　　路过上次去的那家商场，安阳脚步一顿。
　　阿发也停了下来。

　　上次他们在这里买了情侣装，在游戏厅里玩了半天，安阳还在跳舞机上热舞了半个小时，离开时缠着阿发要夸奖，最后他们还在同层的餐厅里享用了浪漫的烛光晚餐，甚至有幸见证了一段爱情。
　　虽然情侣装只穿了一次就被压了箱角，但那天有多开心，现在想起来都心尖发热。
　　安阳拉下卫衣帽子，偏头看着阿发：“叔叔，看场电影吗？”

　　电梯在八楼停下。
　　八楼一如既然热闹非凡，从电梯一出来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人气，电影院更是人潮涌动，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等待电影开场的人随处可见，休息区的位置坐满了人。
　　“好热闹啊，叔叔想看什么？”安阳不太想去排队，摸出手机查看最近上映的影片。
　　“都可以。”阿发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
　　“没有这部电影诶。”安阳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看，有没有‘都可以’这部电影？”
　　阿发看着他，安阳只是笑，笑完轻声说：“叔叔，选一部吧。”
　　选一部吧，一起看。
　　对视了半晌，阿发接过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低声问：“你想看什么？”
　　“爱情片。”安阳回道。
　　“没有爱情动作片。”
　　安阳看了眼四周，清咳一声：“叔叔你这样是不对的，周围到处都是未成年，被听见了多不好，教坏小孩子。”
　　阿发掀起眼皮儿睨了他一眼：“如果现在的小孩都跟你一样，我一点都不担心教坏他们。”
　　安阳咬牙：“爱情片，我明明说的是爱情片。叔叔，你太邪恶啊，居然想在电影院看爱情动作片。”
　　阿发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嘴角微勾，点开排在第一的那部新上映的片子，把手机递给他：“就这部吧。”
　　安阳接过一看，都他妈要哭了。这是什么鬼的爱情片，这明明是动画片。
　　入魔的三太子和谁谈恋爱啊，啊！人家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这部口碑爆棚之作入座率百分百，剩下最后三个位置，安阳赶紧买了票，位置不是很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电影十五分钟后开场，此时恰好有别的电影开场，休息区空出了不少位置，安阳拉着阿发过去：“我去取票，叔叔在这儿等我。”
　　阿发看着不远处排成长龙的购物区：“要爆米花吗？”小孩子都喜欢这些。
　　安阳低头点开购票二维码，随口说：“我取完票就去买，来得及。”说着他穿过人群朝着不远处的自动取票机走去。
　　取票机前同样排着队，不过自动取票很快，没一会儿便轮到安阳。
　　安阳把二维码怼到扫码口上，把票取了。
　　正巧此时，观影出口突然涌出一大群人，购票区和休息区顿时被人海隔开。
　　安阳在原地等了两分钟，随即不耐烦地挤开挡在前面的人群，然而原本应该坐在休息区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扭头朝四周看去。
　　四周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得安阳脑袋都要炸了，他心头发慌，来来回回转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人。
　　“叔叔！”捏着票的五指无意识收紧，安阳愣愣地站在原地，这种人突然消失不见怎么也找不到的惊慌感瞬间把他淹没。
　　周围全是人，但是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
　　他甚至跑去拉开了自助迷你KTV的门，对上一张张陌生的脸，他突然浑身无力，茫然无措。
　　走了？
　　叔叔走了吗？
　　不是已经答应了要陪他看电影吗，他怎么能走呢？
　　时间还没到啊。
　　明天才结束不是吗，他怎么能提前走了。

　　“安阳。”就在安阳站在原地发呆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后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安阳猛地抬头望去。
　　阿发一边胳膊弯抱着一桶爆米花，两只手各拿着两杯可乐：“站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拿一下。”
　　安阳愣怔了数秒，才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可乐。
　　阿发见他脸色不佳，问道：“怎么了？”
　　安阳垂着脑袋摇了摇：“电影要开场了，我们去检票吧。”
　　阿发虽然觉得他那样子不像没什么，却也没有多问。既然他不愿说。

　　电影还未开场，放映室里非常热闹，他们走到最后一排找到对号的位置坐下。
　　阿发要了靠墙的位置，安阳便坐在他身边。
　　一个放映室容纳几十个人，空气还不怎么流通，从踏进大门开始阿发便感觉脑袋有些发晕。
　　躁，沉闷，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安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爆米花，也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见他捏着鼻梁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关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阿发摇摇头：“有点闷。”
　　“我也觉得闷，”安阳拿了一颗爆米花送到他嘴边，“吃点甜的醒醒脑。”
　　“我脑子很清醒，不需要再醒。”说归说，还是把他递过来的爆米花吃了。
　　安阳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可我的脑子好像不太清醒了。”
　　爆米花的香甜味儿蔓延在口腔，似乎真的感觉好了不少，恰好此时灯光突然全灭，大荧幕一亮，电影开场。
　　开场前乍然响起的第一道声音和安阳的声音交叠，阿发没听清安阳说了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大荧幕上。
　　“我以为叔叔走了。”安阳声音轻的像呢喃。
　　有黑暗作为保护色，好像藏在心里的东西都可以尽情地释放出来，因为不会被发现，所以不用担忧后果。
　　安阳没办法形容自己在那一瞬间找不到人的失落。

　　大屏幕上闪动着的唯美画面倒映在安阳的瞳孔之中，他突然觉得口腔中的甜也变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了。
　　安阳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过了头。
　　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跌宕起伏的剧情笑点横生，全部人都沉浸在观影氛围里。
　　唯独安阳。
　　他看不太进去，他甚至没有戴上3D眼镜，口中的爆米花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突然就有些后悔提出看电影了，他应该找一个四周安静，不会沉闷到让人感觉呼吸难受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边环绕着几十个人，连声音大一点都怕影响到别人。
　　连说话都成了奢侈。
　　安阳更看不进去了，即便电影好像真的很好看，大家都看得很入迷，就连叔叔都沉浸其中。
　　安阳偷偷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那句抱怨中裹夹着几分失落的呢喃似乎真的比风还轻，出口就融化在了空气里。
　　叔叔并没有听见。
　　他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失落，失落完又觉得自己矫情得像个娘们。
　　“怎么了？”耳边响起低沉的询问声。
　　正在默默鄙视自己矫情兮兮的安阳吓得后背都躬了起来，一扭头，却发现一直在认真观影的叔叔不知何时取下了3D眼镜，静静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摇头：“没事儿。”
　　“是电影不好看？无聊了？”阿发轻声问。
　　“没有无聊，电影好看。”安阳赶紧说。
　　阿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抱歉，之前应该先提前跟你说一声，不该让你找不到人。”
　　安阳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阿发向他靠近，伸手在他软软的头上拍了拍。他排队买完东西一转身就看见了安阳，只是当时中间隔着太多人，又吵又闹，他也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唤人，所以就等着观影结束涌出的人潮散去后才走过去。
　　安阳当时站在原地发呆，他并未多想，毕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不认为短短的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事，便没有多问。
　　直到他听见了安阳那句低不可闻的呢喃。
　　理智让阿发觉得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安阳嘟囔完也就过去了，何必再特意提出来，反而还会让人重复去琢磨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有些东西不琢磨还好，一琢磨就是麻烦。
　　但理智和情感一向难以共存，他没办法欺骗自己，他不太喜欢安阳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安阳张了张嘴，他都说服自己别那么恶心矫情了，可叔叔一开口，他就开始委屈了，“我回来没看见你，也找不到，以为你走了。”
　　阿发在心中叹了口气，轻声解释：“我看时间来不及，排队的人多，就去给你买爆米花了。”
　　安阳心里那点小委屈立马就被抚平了，却嘴硬道：“你才不是给我买，你买了两桶。”
　　“陪你吃，所以还是给你买的。”
　　心中的郁气顿时一扫而光，安阳望着黑暗中那张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孔，只觉得心尖滚烫，灼得快要化掉。他手指抠着扶手，目光躲闪，一句话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阿发只看见安阳的唇几张几合，然而声音却被电影里突然变得激昂的打斗声所掩盖。
　　待四周再次归于沉寂，他才凑到安阳耳边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安阳对上那双明明多情却又克制的眼，滚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变成：“叔叔，你不会不告而别的，对吧？”
　　阿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安阳咧嘴一笑。

　　——叔叔，我们能不断吗。

　　他哪里还有勇气再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