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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陈畹町番外
      作者凤凰传说

      陈畹町的人生变故发生在十七岁那年夏天。

      在那之前他是衣食无忧成绩优异的公子哥,每天上学有专车接送,家里人喜欢叫他玎玎。琬是一种圆润的玉器,而玎则是形容玉石相撞发出的声音。可琬玎这两个字太过女性化,于是他就叫畹町,也是地名。

      晚上十点,昆明的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

      陈畹町上完竞赛课他和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这种跟同学一起回家的机会是很少的,所以他又请人家在外面吃了顿大排档才慢悠悠的往回走。走在路上,陈畹町喜滋滋的回忆老师刚才的话:你这个成绩保送没问题的。想到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就在不远的未来,陈畹町开心的翻上了巷子口的一棵大树。这些腿脚功夫是从小练起来的童子功,是他们的家族传统,每次有开心的事陈畹町就喜欢翻到树上登高望远。

      陈畹町家做的是传统的玉石生意,属于第一级批发商,也就是直接和玉石矿对接的那一拨人,除此之外他们也自己有矿。这都是早年间,腾冲的祖辈们走夷方攒下老本。虽然有时候时局动荡,但矿就在那,自己没长腿也跑不掉,大不了蛰伏几年东山再起。陈畹町他爸就是赶上了好时候,钱来的快,于是开始花心思开拓事业。除了缅北的翡翠,他爸有时候还会出差去斯里兰卡批发蓝宝石或者去南美买祖母绿,前几天据说去了青海。陈畹町不禁质疑,青海有好玉吗?陈畹町他妈敲了他脑门一下,说:昆仑山上有玉,你爸爸就是去昆仑山考察了。陈畹町摸着脑袋反驳道:“和田玉不就是昆仑山上冲下来的吗,还用得着考察?”陈畹町妈妈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打电话质问他老公去青海干嘛了。是她老公的助理接的电话,说老板去谈生意了。

      谈生意用得着不带手机?

      于是陈畹町他妈立刻给自己定了一张飞往西宁的机票,拎着手提包直奔长水机场,临走时还叮嘱陈畹町好好学习,晚上回来给他带好吃的。陈畹町摆摆手,说晚上放学后要上竞赛课,晚点才能回来。他妈妈欣慰看了一眼自己懂事的儿子,又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放到桌子上,开着车出了别墅。陈畹町站在二楼自己卧室窗户边上目送他妈出门,拿出诺基亚手机先给他妈发了一条短信:注意安全。接着,他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坏笑,又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给他玩赛车交的狐朋狗友们:上午十一点飞驰赛车场,谁不来谁是孙子。

      第一条回信的提示音很快响起:今天不是周末啊,町哥!我爸要是知道我又去赛车了,非得打断我的腿。

      陈畹町啧了一声,回复:劳资替你打掩护,如果穿帮了你就说我替你补习功课。

      那边很快又回复,言简意赅一个字:好!在朋友家长们的眼里,陈畹町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他们很乐意自己的孩子结交这样家庭人品俱佳的朋友。

      约好了人,陈畹町又给老师打电话,说自己生病了,白天要一个人去医院挂盐水。

      老师很单纯,听到班里面的尖子生说要自己去医院,立刻紧张兮兮的问他要紧吗,需不需要老师带他一起去。

      陈畹町大义凛然的拒绝:同学们马上要升高三了,需要老师的帮助,他一个人去医院也可以的。

      老师叮嘱了几句,欣慰的挂了电话,转头和办公室里别的老师夸赞道:我们班的畹町真是懂事!

      懂事的陈畹町飞快的冲了个澡,校服里面套着适合赛车的衣服,抓起书包出门打车直奔赛车场,丝毫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赛车是陈畹町的主要爱好,他喜欢在紧张刺激的气氛中追求超越别人的快感。今天,他依旧是第一名。

      第一名町哥请大伙吃了顿大餐,看着时间赶回去上竞赛课,平时的课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挑战性。按照时间线就故事来到了现在,他此时悄悄爬上巷子口的大树,顺便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这一看不得了,家里灯火通明,可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陈畹町屏息等待,过了一会儿,看到几个中年男人从自己家别墅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死了自家老娘。这就怪了,自家别墅里值钱东西不少,随便拿几样倒腾出手就够这几个人花一阵了,他们怎么这么闷闷不乐?另外,这几个人为什么不走,而是在别墅周围逡巡?

      我们小心谨慎的町町同学忽然不想回家了,横竖父母今天都不在家,于是翻身下树准备去同学家凑合一晚,至于家里的东西,他倒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就是钱吗?坐在出租车上,陈畹町忽然想起给父母打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讲一下,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是陈畹町他爸。

      他爸说:“町町,是爸爸。放学了吗……你记住,现在千万别回家,家里有……是木家的人……你往外跑,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整旗鼓,静待时机……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说话有点喘。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把电话挂断了,陈畹町如坠冰窟,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这种大脑当机的状态持续了仅仅一分钟,陈畹町就找回了思绪,这得益于他从小受到的训练,用他爷爷的话讲就是:越紧急的情况越要保持冷静。

      陈畹町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掉头回家。

      他脱掉外面的校服,又地摊上买了几条浮夸的金链子戴上,又猛灌了几口啤酒,摇摇晃晃向家里走去。很快,那几个先前在别墅周围逡巡的人偷偷跟到他的身后。来到大门口,他把啤酒瓶摔到别墅大门,骂道:“*你妈的陈畹町,你给我出来!……”

      后面没有动静,陈畹町继续骂骂咧咧的在别墅门口不断徘徊,为什么他不跑呢?因为他要记住这些坏人的线索,以后报仇也容易找一些。

      忽然,背后有个声音低沉的中年男人问:“你认识这家的孩子?”这是木家的男人,在家族中算是个长老,族长说这次务必要把陈家斩草除根,把那个妖女带回木家。

      陈畹町回头,眸子凉凉的,眼神无辜而又楚楚可怜,带着哭腔道:“你谁啊?少打听我的事。”

      木家男人并不恼火,说:“我是这家的亲戚,他们家里爸妈出远门了,他们拜托我接小孩子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陈畹町握紧拳头,顿时眼含泪珠,说:“这小子借了我的钱去赛车,又睡了我女朋友,不行,你替他还钱!你赔!”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倒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就是不肯撒手,生无可恋是真的,可说出来的话是假的。

      木家男人顿感头疼,自己和族长兵分两路,来昆明只是为了除掉陈家的小兔崽子,以绝后患。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讨债的,并且这小伙子看起来并不会善罢甘休,不然先把他做了再慢慢等那个叫陈畹町的小兔崽子?这样想着,那个木家男人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偷偷抬起的右手指间‘噌’的窜出一条很多条腿的小虫子,眼看着就要把那虫子放到‘讨债的’的耳朵里,忽然忽然冒出一只手把那种小虫子拍到地上。

      一个年轻人说:“爸,破财免灾。”

      陈畹町和木家男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站在旁边,那个人二十岁左右,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口罩,口罩上面是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说完这句话竟累的咳嗽了几声。那个木家男人叹了一口气,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钱递给陈畹町。

      好巧不巧,那个木家男人手机响了。陈畹町听到那边传来言简意赅的几个字:陈茫死了。而那个木家男人听到后如释重负般喘了一口气,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瘦弱年轻人,说“阿枝,你有救了”。

      可这几个字像枪子一般,打的陈畹町的心支离破碎。他顿时留下眼泪,嘴里大声喊着钱不够,说话间就要抢那个人的钱包,意在翻找身份证。果不其然,陈畹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这个人叫木重顺。顺走了所有零钱,陈畹町迅速把钱包重新塞回木重顺手里,然后擦了一把鼻涕眼泪,一溜烟逃命去了。

      陈茫死了,他短暂的人生随之结束了。可是他陈畹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从这一刻起,他要背负起所有的仇恨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害死自己父母的人。

      陈畹町接过钱,最后看了一眼自家房子,转身离开。夜间的客运站空旷且安静,等车的人三三两两扎堆聚在一起。陈畹町从没见过铺着报纸直接睡在地上的人,他心里稍稍的嫌弃了一下,踮着脚尖绕过面前的人坐到椅子上等车。刚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人走过来问陈畹町:“小伙子,克不克陇川?”

      陇川是边境线上的一个小县城,和缅甸接壤,从那里出境相对比较容易,可陈畹町的计划是先去腾冲,那里是他的老家。老家里的人多少都受过陈畹町爸爸的照顾,或许它们可以给他帮助。陈畹町回答:“我去腾冲。”

      那个人摇头道:“今天晚上只剩我们一辆车了,不走的话还要等一夜。你可以到芒市转车去腾冲。”

      犹豫几秒,陈畹町跟着那个人上了车。车上的非常闷热,各种气味混杂着,陈畹町忍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吐了出来,然后一路吐到了芒市。等到了腾冲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丢了半条命。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老家的人,说了现在的情况。老家的人听到陈畹町他爸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时并没有表现的十分吃惊,先是安慰他不要太难过,然后说他们要开会商量一下。

      反正陈茫夫妇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屁事不懂的孩子,他们合计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要让陈畹町去矿上历练,也好以后接手家里的生意,而现在公司里的事务就由这几个远方表叔伯打理。

      于是就这样,在十七岁的夏天,陈畹町的人生拐了一个急转弯,后来他才想明白,老家的人那叫‘挟天子而令诸侯’。而他当时为了保命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对老家的人手下留情。

      陈畹町一路南下去了缅北陈家的玉石矿,由于得了上头人‘关照’,他得从底层开始历练,一起干活的都是皮肤黝黑的当地人,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在地面上减碎料,很快就没了当初骄矜的模样。

      陈畹町这边管事儿的是一个眼睛大大的河北人,姓黎,据说是九十年代末严打时期犯了事,逃出来后就再没回去。老黎已经在缅北混了十几年,倒过货,开过枪,是个地头蛇。后来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陈家这条船,来到矿上当了一个管事的,其实相当于最基层的仓库管理员。

      当时的缅北处于金三角地区,是三不管地带,也是犯罪们的天堂。底层的老黎和流放的陈畹町臭味相投,冒着枪林弹雨在缅北吃喝玩乐,很快便建立属于他们的底层人脉网。这张关系网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比如雇佣兵和失足少女,当然更多的是过来做生意的商人。

      时光匆匆流过,五年后,二十二岁的陈畹町终于成功地利用自己这几年攒下的人脉,一举赶跑了霸占自家玉石矿的表叔伯们,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夺回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陈畹町常常会回想起那天夜里,在自家别墅门外见到的那几个木家的人,他们那令人森冷的眼神是他的梦魇。

      其实那时在腾冲逗留的几日,陈畹町跟长辈打听到,他爸明面上是出车祸死了,就在青海果洛州,而他妈的最后行踪据说是西宁向北的一条国道附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后来在网上搜索青海那几日的新闻时,看到一例寻人启事,一个女孩在祁连山腹地迷了路,又不记得自己从哪来。寻人启事照片上那个女孩站在窗户边,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气质十分疏离,仿佛这个世界与她无关。

      这是陈畹町一次见到木寻。他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父母的死和这个女孩的出现有关,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当时无法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质问那女孩。况且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头,万一是木家的人反过来害自己呢?

      后来陈畹町能够自力更生,也调查过当年在青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木家人每次都如蛆附骨一样出来把线索毁的一干二净,那个女孩去向也无从得知。在调查的过程中,他渐渐了解了巫蛊木家这么一个邪恶可怕的大家族,他们隐匿于市井,做着普通人的工作,可暗地里杀人越货的活计却干得不少。他觉得自己当年能从木家人手里逃脱实属万幸,如今面对木家人将将能够自保,可谈报仇却有点荒谬。父母当年为什么被杀害?这事儿就这么一直悬着,成了陈畹町的心头刺。

      可他没想到,能够在在丽江三义机场附近的烧烤店偶遇木寻。主要是木寻这张脸他曾经在老照片上见过无数次,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她来。彼时,她叫阿玉,现在叫做木寻,老家在青海。

      几个线索练到一起,拼凑出当年青海事件的冰山一角。

      当年那个寻人启事的模糊印象涌进陈畹町的脑子,他回去上网查了查,发现原来木寻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当初那个瘦小的女孩已经长大了不少,出落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大美女,可周身散发的依旧是与世无争的气场,她仿佛是这个花花世界的旁观者。陈畹町才不管她是否真的那么与世无争——既然当初搅进这滩浑水,那就一个都别想离开。

      陈畹町的人生转了个弯,又回到当初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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