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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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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灵阁,观仪堂。
云峤第一眼看到此刻跪坐在他和江术对面的人就惊讶于对自己对他的熟悉感。
尔后挂在云台九重楼那幅肖像画上的人跃入脑海。
所以,那幅画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江术,而是写出“万源舍身入江”,“春来点木复生”这句题词的本人——乔元?!
观仪堂内全是檀香的味道,缭绕升起的香气氤氲了对面之人的面容。当在江术面前的时候,他便不再是启灵阁阁主闻讷,而是乔元。
“鸠占鹊巢是为了延续,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江术语气平静地说道。
乔元也同样平静:“我自然是为了等待,等有一天你会回来。如今不就等到了?不仅人回来了,竟然连过去也想起来了。”
江术低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好的耐心?”
乔元道:“对别的我没有耐心,对你自然要有十足的耐心。”
江术道:“逾越百年的耐心?”
乔元道:“不,我原本是备好了到生命结束为止的耐心,但是易先生帮我缩短了这个时间。”
既然提到了易知,江术现在能问的也只有乔元这一个知情人。
“我师父是如何去世的?”
“寿限到了自然要走,他走得很安详。”
“云阙呢?”
“不知。自从你被葬在了云台,他便不允许我过去了。你也知道,易先生的惊才绝艳,徒弟也是惊世奇才,我虽然有手腕,但比不上云阙有能力。”
“谦虚了。若是比不上,如今的青阳之巅怎么会是你的地盘,而师兄却跑到出云城去守坟。”
百多年的时光像是从来没有改变乔元的容颜,他仍和江术在青阳之巅最后一次见他时那般年轻,只是目光里藏的东西更多了。
他忽而笑道:“你是在埋怨我没有亲自守着你吗?”
江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乔元有意地带着点儿挑衅看了眼坐在江术旁边的云峤,说道:“我觉得我没有想多,当年,你可是为我而死呢。”
江术:“更正一下,不是为你而死,是被你害死的。”
乔元收起笑容,突然把矛头指向云峤:“你出去。”
云峤本来就对这个乔元很不喜,听着他这毫不客气的话,本能地想怼回去,但又想到身边的江术,不由向他看了过去。
江术收到他的目光,说道:“不用理他。”
云峤自然是听江术的。
乔元:“原来你喜欢这种听你的话的?”
江术瞧他一眼:“不要乱说话。”
乔元:“我怎么乱说话了?若是以前,你我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要多解释一句不是为我而死而是被我害死的?”
江术:“因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跟你同流合污一般。”
乔元被他哽了一下,还没想到怎么回,江术就揭过了这个话题:“你做那么多符人打算干什么?”
乔元:“什么都能干呐,符人多好用,比术师还好用,你说是不是?”
江术:“那邪术呢?邪术又是为了什么?”
乔元眯了眯眼睛,大概是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知道:“看来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依然不能小看你。”
他上身微微前倾,凑到江术面前:“我想要的很简单,想要你的‘点木之术’呀。”
一旁的云峤闻言也十分惊讶,所以江术难道已经真的会了点木之术了吗?虽然之前中原说江术没有成功所以才被埋在了厄之地,但是江术如今确实又活生生地坐在了这里。
江术道:“没有什么点木之术,这点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我当年可是真死了的。”
乔元提出了和云峤一样的疑问:“但是你如今还活着。”
江术用一种乔元很熟悉的目光看向他:“所以要我死了你才能彻底相信?”
听到这句话,乔元心中宛若为放进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热意和痛感一同迸发,他极力将这感觉忍了下去,面上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来:“你不死,叫我如何相信?你当年也说救不了我,我不也活到了现在?”
江术:“那是你自己运气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元还是不信:“那这位死而复生的云台少祭司又如何解释?也是他自己运气好吗?”
江术道:“不,那是我运气好,才能将他保下来。”
云峤在一旁听着他们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虽然有些在意他们有他插不进去的过去,但也能听得懂江术对自己维护。
江术自知没有足够的证据大概说不动乔元,他在蒲团上直了直背,说道:“你认为我懂得点木之术,开始是因为道听途说,后来是因为你用手段假死逼我救你,而你活了过来。但是你活过来不是因为点木之术,我救你也是被逼无奈,我若不救你当时也逃不过一死,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其中缘由是你们皇室那点儿自以为没有外人知晓的秘辛,我不说你也清楚。”
“云台之下的厄之地,建造那样费心思的墓地,看着不像是我师父师兄会做的事情,是你命人建的吧?”
乔元轻笑:“没错,我找了天下最优秀的术师为你绘制墓室,怕你寂寞,还让他们留在那里陪你了。”
江术皱眉,这点他倒是不知道了,因为在厄之地没有看到什么尸骨之类的。
“后来云台为何到了云师兄手上?”
“云阙啊,你也知道,你那个师兄最是看不惯我这种人,打着除害的名号带着许多术师要讨伐我,我也不是非要和他拼命,他愿意在那个地方守着你挺好的,我便让给他了。”
云峤在一旁听着,大概也能猜出来乔元后来在南疆建立启灵阁是换了名字的,不然云阙不可能不找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如今用的“闻讷”这个名字,不知道是换的第几个名字了。
江术也是现在才知道云阙会从青阳之巅前去云台的原因。现在看来,术师们的向往之地也只是跟着人在变化罢了。
以前师门在青阳之巅的时候,传说便在青阳之巅,后来云阙去了云台,那关于术师的传说便在云台。
易知以前只有云阙和江术两个徒弟,江术已经是关门弟子,他消失之后,那便只剩云阙一个弟子。
江术道:“我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是和师父有关。师父大概是为我招了魂。”
乔元嗤笑:“他不仅为你招过魂,还曾告诉我点木之术是真。那究竟是你说的话是真话,还是易知说的话是真话?”
江术:“或许点木之术是真,但是我不会点木之术也是真。”
乔元:“哦,那你要告诉我,仅凭一个魂书就让你死而复生了?我虽然让符人辛辛苦苦把魂书送进了厄之地,那也是我无意中听到了易老头的预言。他说,让云阙好好守着魂书,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放进厄之地,你会回来。”
江术:“如此,你要去问我师父他为何会这样说,我能死而复生也是他的手段。”
乔元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假。
“我会突然出现在青阳之巅原来的茅草屋里,也是因为那里有一块我的命牌。”
乔元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江术继续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我的命牌一共有三块,分放三魂。如果没有意外,一块在我出事时应当碎了,但其实是因为它突然回归了体魄,并不是受损。一块被你骗走,我猜师父去找你拿了回来,后来做成了魂书。还有一块,我小时候淘气丢在山上不知哪一处了,师父师兄满青阳给我找都没找出来。我既然出现在茅草屋,那说明也只是丢在了茅草屋的哪个角落里。”
“师父最擅长预言。我会有灾祸他早就知晓,我也从小就知道。师兄擅长傀儡术,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做出一个与活人无异的傀儡。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乔元皱眉:“你什么意思?”
云峤隐约有了一点儿猜测。
“魂阳魄阴,魂魄一旦分离,如果没有合适的载体致使其中一样消失,那就会变成死人,无论是只有神魂的人还是只有体魄的人,那都是死人。云峤的体魄是破损了,但是我的魂书在他身上收敛了他的神魂,而师兄曾把一个完美的傀儡作为陪葬品放入了厄之地,曾经被我借用了一段时间,后来给了云峤。”
云峤若有所思,他是现在使用这个身体的人,能准确感受到这具身体虽然有出血有肉,但体温和对术之力的亲和度都不像是正常人体。
乔元仍旧不信江术的话:“那你为何会活着?”
江术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死。”
乔元:“我亲手埋了你。”
江术:“你埋的只是我的生死符。只不过被我灌入了所有能调用的术之力让它具形了而已。”
“那日藏好你,我便被人追到了悬崖,我的符袋已经被掠走,你也知道,手里没有符咒的术师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留在原地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我跳了下去,跳下去时启用了身上最后一张符——生死符。但是我没能死,反而顿悟了。”
“你知道已经达到术师巅峰时再顿悟会有怎样可怕的境界吗?”
透过白色的窗纸映照进来的光线突然被外面移动的东西扰动,观仪内三人脸上的光线也开始影影绰绰。
浮动的光影让乔元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阴森:“有多可怕?有使用厄之力的大术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