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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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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云海下黑压压一片的人界,陆小凤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焦急。
想那南星草放在案前的模样,嗅着若有似无的药香气,心底底里都是静的。
花满楼在百花楼里细细搜查,想找出南星草曾经的痕迹,也许可以做个找寻的引线。好在当初一盆水仙跌折了,是靠着南星草的一滴汁液救活。
那水仙如今也化了形,爽快快割开腕子放了血,斜瞟陆小凤一眼道:“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以报?”
花满楼与猴精的眼神都像在扇他嘴巴子,陆小凤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他心中想,那草能化形,还不是我日夜的辛苦。可他心里这般想着,此时又全然说不出来,化到嘴里都是苦的。
下了多少次人界,陆散仙今日才体会到什么是沧海一粟、人海茫茫。水仙血汁凝成的小珠子像萤虫一样散着光,带着他缓缓地往下飞。
他既想快些,又怕风大将那血珠子吹散了,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他在天上耽搁几个时辰,凡间定然已悄悄过了好几月。
渐渐地,血珠子飞到一个山头前,陆小凤迫不及待地朝山上奔去,天上的散仙活脱脱成了个野人。
此时太阳已经西落,云像河水里浣纱一般轻轻荡着,他忽然听到了一种比云更轻,比水更柔的乐声。
陆小凤翻过一个土丘,就看到月下有几个人,不,该说都不是人,站在一座小屋前。
他的南星草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人形,正静静地吹着一片树叶。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给吸住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时说过,我的南星定然比月宫里的嫦娥还要好看。
人在月下,美在月上矣!
南星膝前静静蹲着一只野狮精,蓬头垢面似个赖子,还带着一半没化去的兽身。另一个穿大红裙的倒还是个齐整的女子样貌,只不过身下无影,一眼即知是个艳鬼。
陆小凤暗想,我的南星怎能跟这般山鬼精怪混在一处?
他正要冲出去,那狮精听着乐声忽然悲从中来,面上已潸然泪下:“白驹歌已逝,伊人水一方,我分明离你很近,却又像是很远很远。”
南星轻轻开口:“你听得懂,想必是知音了。”
那艳鬼柔声道:“世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没想到这天下的丝竹,竟都还比不得一片小小树叶。”
听得这些鬼怪学人文绉绉,陆小凤衣裳下已然起了一层细小疙瘩,而南星却笑了,说,“逐流,红英,此番在人间,认识你们真是好。”
陆小凤几欲发癫,心头大叫一声受不了了,便猛然扑了出去,捉住南星的手便说:“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跟我回去!”
这变故突生,狮精与艳鬼都是一愣,更不用说身在事中的南星,整个已经呆了。
狮精艳鬼立即杠在身前:“你是什么人,快快把他放开!”
陆小凤是仙人,少不得受了仙界那些熏陶,自然对妖魔界里的杂乱鬼怪有些看轻,心下更想,知音知音,南星的知音也是你们做得的?他将南星护在身后,怒道:“谁敢挡我,立杀无赦!”
两只鬼怪瞧他煞气满面,大有遇神屠神,遇魔杀魔的架势,不禁也抖了一抖。
陆小凤手中祥光蕴起,随意便要将他们撂倒。此际半空中划过一线银色,有个冷而肃的声音响起:“何人在此,滥杀生灵!”
陆小凤方抬起头,就见着一道银练以雷霆之势迎面而来!
狮精艳鬼亦忍不住张开了嘴,从未见过凌厉如此的剑!
可陆小凤伸手一夹,竟将那一剑的凌厉生生粉碎,剑锋在他二指之间停顿后便如等闲玩物一般,哐当一声被弃至旁边。
“还道是哪儿的妖孽,没想竟是个作孽的仙人。”
出声人从半空中降下,长衣如雪,他脸庞比衣裳更冷,眼睛比剑锋更利!
陆小凤呆了呆,过去从不知花满楼的画技有如此的好——他想起了那幅画,寥寥一个背影,竟与面前这白衣男子孤高神韵全无二致!
他定了定神,哼道:“知道便好,以凡人之剑挡御仙人之术,当真异想天开。”
那男子却是冷笑:“你强要带他走,是问过他的意愿么?”
后头的南星此时才找了个说话的间隙,朝陆小凤疑惑道:
“你到底是谁?”
陆小凤瞬间下巴都要跌了,呆滞道:“你竟不记得我了?”
天上念了三十三日经文才换你人身,若放在人间,已是整整三十三年!
他心头一堵,见着南星的欣喜又全然给苦涩盖去了。
那白衣男子的笑已带着说不出的讥讽之意:“我虽然是个凡人,可也不怕治你。”他手中扬起一物,连陆小凤也变了脸色,那不正是天界失落的宝贝捆仙索么!?
此刻天界百花楼中,花七太子正掐指算着陆小凤前路。正所谓仙人不自算,好坏与否其实同凡人一样迷茫。
他飞速点动的指头突然一停,抬头惊道: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