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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缘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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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余家原本不姓余,姓俞。祖上也是当过官的。据说参与了谋反……”
“诶,我不信,谋反是大罪,还能有活路?”
“这倒也是……”
几个人越说越起劲。虽然人声吵杂,但余申还是听见了。脸面也不好拉下来,拱手向道贺的人回礼道:“多谢多谢。”
余德音被姜府的下人引至内院。内院早已坐了黑压压一片人。香粉胭脂混杂着汗味,熏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余德音想往僻静的地方坐,偏不巧被几个命妇拉住了,往人群里一塞。
“姑娘可真的好福气啊。姜郎年纪轻轻,就挣得这样大的家产,日后可谓取之不尽啊。”其中一个白胖妇人笑着说。
她衣着朴素无华,但举止带着几分贵气。一脸的福相,笑起来两眼弯成了新月。乃江都太守之妻沈氏。
另一个窈窕点的妇人道:“姜郎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哎呀,我可真是羡慕你们啊。我家那位除了一身武艺,也不通文墨,着实无趣。”
这位穿金戴银,有几分气质,但打扮却稍显俗气。乃地方抚军之妻汪氏。
沈氏翻了一个白眼:“得了吧,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家老爷虽然官居四品,却是一身清白,两袖清风,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这有权也得有钱才好呀。你说是吧?余姑娘。”
余德音喝了一口茶,尴尬地笑了笑:“是……”
沈氏翘首道:“说起来,我等还未见过姜公子,不知他今晚会不会出现。”
汪氏道:“这个姜沉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家的拜帖都下了三回了,也如泥牛入海,半点回音也没。今个儿倒是稀奇了,姜家竟然主动给我家下了拜帖。”
“可不是吗?”沈氏摇着白翎羽毛扇,道,“兴许是人生地不熟。这不,他刚来我们江都地界,扎根不稳,就在这里置了这么大的宅子。啧啧啧,真是富可敌国啊。这牡丹宴啊,也真是热闹。江都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正说着,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绝色丽人被人簇拥着,从廊下走过来。她一出现,就引得众人神往惊叹。连着余德音身旁的两个官眷都啧啧称赞。
“听说这位姑娘是尚书千金,瞧着那做派,真真是天上仙女儿下凡似的。”沈氏说道。
“沈姐姐见多识广,我竟是不认得。还请姐姐多多引见才是。”那窈窕妇人立刻满脸堆笑,怂恿着沈氏前去。
沈氏不好意思地看向余德音,吞吞吐吐道:“那……妇人们就先告退了。”
余德音笑着点点头。
二人说着便跟着人群涌了过去,到了温姝宁跟前少不得恭维巴结几番。
余德音瞬间松了一口气。如今那些人都往温姝宁那里凑了去,这边便松泛了许多。
浦云往人群里看了看,俯身低头凑到余德音耳边,声音带着几分不悦:“姜公子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余德音磕着瓜子,轻描淡写道:“必定是晋王来了。”
浦云望着温姝宁,冷笑道:“我是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余德音瞥了浦云一眼:“你啊,以前还提点我要忍耐。怎么现在倒沉不住气了?”
浦云讪讪道:“以前我倒觉得她只是耍些闺阁小女儿家的心思,却没想到她竟然心思如此歹毒。若不是姑娘机警,恐怕难逃她的计策。”
余德音继续磕着瓜子,淡淡笑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宴会之上,我们还需防着她好。”
这厢,温姝宁哪里看得上这些身份低的女眷,只是为了维护她平易近人的形象,这才隐忍着应付。她不过是跟着晋王来的,才刚一进来,王爷便消失了。她心中担忧,从外院一路寻到内院,结果发现余德音还坐在人群中,这才一颗心落地。
她眼睛的余光瞥向高台,见余德音压根儿没看见自己,吃着糕点果子,喝着茶水,悠闲自在。
自己却被好些女眷围住了,动弹不得,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别人。
余德音几杯茶水下肚,觉得肚子撑得厉害,拍了拍手,将瓜子壳拍落。这才站起来,带着浦云一齐往后花园消食去了。
温姝宁见余德音走了,忙对竹韵使了一个眼色。竹韵心领神会,对众妇人道:“我家姑娘乏了,还请各位让让路。”
说着,就护着温姝宁出了人群。温姝宁担心余德音私会晋王,又怕被发现,只带了竹韵一个婢女,装作漫不经心地跟在余德音身后。一步一停,暗暗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余德音走得极慢,一面欣赏着景色,一面和浦云闲聊。
姜府有一处极大的湖泊,整个湖碧波荡漾,四周绿树成荫,低矮的如茶花、牡丹、蔷薇等,高耸入云的有那香樟、合欢、老槐等。池馆水榭,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其中一条长廊从这头延伸到那头,横跨整个湖面。一眼望去,烟波浩渺,长廊尽头看不到边,似消失在浓雾中。简直宛如仙境。
石板路古朴典雅,一路延伸到长廊。余德音顺着石板路走上长廊,见湖里还有金色的大鲤鱼,便叫浦云返回拿了些鱼食来。浦云取来鱼食,双手打开木盒子,放到余德音面前。
水葱般纤细的手捻起鱼食,点点洒在湖中。浦云趁机悄声说道:“姑娘,我刚才瞧见温姝宁和竹韵在后头。”
余德音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笑道:“我与姜家定亲的消息想必已是传遍江都了,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就这样怕我私会晋王。”
浦云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她认为姑娘是她的心腹大患,所以才想要斩草除根。姑娘你若再仁慈下去,恐怕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余德音就喜欢浦云这般聪慧之人,自己只需要说一句话,她便理解分析得十分透彻。说的话往往还能力拔千斤。
“不知道这长廊到底通向何处?”余德音喂完鱼食,目光看像那团浓雾,又道,“我不喜人多的地方。你陪着我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主仆二人又继续往前走。雾气也越来越浓,好在长廊上挂了不少的大红灯笼,映照下倒也看得清前方的路。
余德音原本打算趁着浓雾,支开竹韵,推她下湖,就好像前一世温姝宁对付自己一样。却不巧,听见浦云在耳畔道:
“姑娘,你看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浦云眼尖,因她担心路面湿滑,所以一路走来,十分小心。这才让她发现了地上居然有个人。
余德音顺着浦云的视线望去,果然也看见了。此时,一阵风飘来,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酒味和一些十分难闻的味道。余德音用帕子捂住鼻子,吩咐浦云道:“去看看!”
浦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正要查看,却见那地上躺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抱住了浦云,嘴里诳语道:“小娘子,你教我一阵好找!这下你跑不掉了吧!”说着嘴就凑了过来。
浦云大惊失色,捂住他的嘴,挣扎着。
余德音见势不妙,慌乱中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往那人头上砸去。那人闷哼一声,仰头栽倒在地。
余德音并没有用十足的力气,那人头上只起了一个大包,此刻已是晕厥了过去。
浦云用脚踢了踢那人,确定他毫无危险后,方放松了警惕。仔细一看那人,突然觉得脊背发亮,道:“姑娘,想不到竟然在此遇到这个狂徒!”
余德音有些吃惊,便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浦云看了看余德音,平了平气息,道:“他叫孙嵩,是个最好酒色的。江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论是良家妇女,还是青楼女子,被他看上了,就没有一个不被糟蹋的。昔日他强娶民女,还闹出过人命来。孙员外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把他从牢里捞出来。我听说他连十一二岁的女童都……”
余德音皱了皱眉:“天下竟有此等龌龊不堪之人。”孙嵩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浦云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便道:“后面温小姐还跟着,会不会遇上……?”
余德音突然想起来,这孙嵩原是刘媒婆前来说媒的人家,早就听闻他是色中饿鬼。想不到竟然在此遇见,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呵,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她陡然心生一计,对浦云附耳说了几句。浦云心领神会,转身就往回走。余德音望着那团浓雾,目光更加深沉。
浦云见孙嵩依旧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便拿帕子往湖里搅了搅,将那帕子上的水甩在孙嵩脸上。
“唔……”孙嵩被冷水一激,已经有醒转的迹象。
这边温姝宁见余德音往浓雾里走了,心中更加疑惑,正欲和竹韵上前探个究竟,发现浦云又折了回来。二人慌忙往旁边的花丛里藏了。
“姑娘交待的事情,奴婢一定办成!”浦云的声音在静谧的湖镜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往左往后看了看,步伐小心谨慎,显得十分鬼祟。
温姝宁不由得好奇,到底余德音交待了什么事。她灵动美丽的眼睛看了看竹韵,然后把目光移到浦云身上。
竹韵瞬间明白过来,朝温姝宁点点头。待浦云离去后,二人方才出来。
“去吧。”温姝宁压低声音,命令道。
竹韵心领神会,拜别了温姝宁,只小心翼翼地跟在浦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