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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火热怀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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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山中。
那日雪本已停了,但随着谢有仪的高烧不退,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
狗男人一抱就怎么也不放手,带着体温同样滚烫的谢有仪倒在了地上。
四七一:“……”靠,你有病就不要随便抱人,传染了阿峭怎么办?
谢有仪一脸茫然,毫无防备地躺在男人结实火热的怀抱中。杂乱的一幕蓦地在脑海里晃过——
“下来!”他透过窗台的花枝往下看,那个嘴角带笑的痞气少年向上张开怀抱,热烈道,“我接住你!”
男人身上的气息非常好闻,像浸染了恍然山许久的冰雪,又像多年前充满了阳光味道的春花光林,让他莫名安心。疲惫突然像潮水般向他涌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一样,谢有仪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小院中,晕倒了两个男人。
那陌生男人长手长腿的,莫名将这空间显得逼仄狭小几分。
四七一抓狂了一会儿,认命地化出了实体,先是将男人铁钳似的手臂给拉开,费了一身汗,背起谢有仪往卧室里去。
谢有仪在昏迷中非常乖,和他沉睡醒来时与四七一见的第一眼就开启的防备警戒模式完全不同。
四七一背他的时候,还想,这人怎么那么轻,还瘦,安安静静的样子,像只刚回到鸟窝里的幼鸟,羽毛柔软得不像话。
突然,谢有仪低低喊了一句什么。
四七一没听清,问道:“什么?”
谢有仪小声咕哝道:“哥,放我下来……”
杂乱无章的画面在四七一眼前一闪而过。四七一脚步一顿:“你……喊我什么?”
谢有仪没再说话了,像是从美梦做到了噩梦,皱着眉睡过去了。
四七一忍下烦扰的思绪,轻轻将谢有仪放在床上,看了他一会儿,但是模糊的面容依然没有转清晰,四七一便转身去将另一个男人搬到卧室来。
小屋里只有一间房一张床,但四七一并不想让这个耍流氓的狗男人和自家……阿峭睡一起,再帅也不行。
左看右看,他便拿长椅长板简易搭了个木床,放他下来,揉了揉酸疼的肩,这人肌肉怎么那么硬,还重,硌得人生疼。
他叉着腰看了他们半晌,忽然听到有东西在喊他:“四七一,到时间回天界了。”
四七一便道:“稍等。”恰好他也要回去。
无限延伸的高楼宫殿里,多是像他一样来往忙碌的人影。听说为着让某位不服管教的人快速融入任务氛围,这里的建筑都特地幻化成了古色古香的样子,一派仙界神殿的风格。
至于原本是什么样子,四七一并不清楚,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很多年都没有变过。十年,对系统漫长的一生来说,确实是没多久。因此,和谢有仪说他做任务没多久,也是实话。
有些是认识的同事,朝四七一打招呼:“怎么样,新宿主如何?”
这里的人,都是负责清理古代世界的,所以一致都留着长发、穿着古装长袍。
四七一哼了一声:“难搞。”
不过他觉得谢有仪难搞的样子非常可爱就是了。
同事同情地笑道:“我猜就是。而且上级封了你诸多权限不说,还没给宿主的资料你,这要怎么做任务啊?”
四七一道:“山人自有妙计。”
告别了同事,山人立刻敲开了上级的门。
“进来。何事?”
“下仙四七一请求解除治疗封印。”
“谢有仪”这名字一出,客栈里的空气都变安静了。
随后,他们哄堂大笑起来。
小二犹疑了一会儿,立刻跟着听众的情绪走:“你在说什么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何北溪,道:“这位客官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还是寒窗苦读的书生,可能不知道吧,早在十年前,伏清宗宗主就在天陨中和他师兄同归于尽了啊!”
别桌的人也肆意嘲笑道:“随便攀亲可不好啊小伙子。而且,你说天意可改,还说你恩人有办法。但你的恩人也是在天意中死去的,这能佐证什么?”
在这个世界,以灵气为尊,人自打娘胎出来,灵力高低便已有定数。千万年来,不曾有人打破过这个死则。
芸芸众生中,谁灵力突出,天赋异禀,谁就可以修仙得道,长生不老。谁若灵力低微,甚至无修灵天分的,谁就失去了通天的机会,一生都只能在混沌人间中挣扎。
日从东方起,水往低处流,人朝高处走,但没有机会,寻常人也只可在泥泞中摸爬滚打,或者安分享受已有的荣华富贵。至于上天入地的本领,想都不要想。
他们早就在人世间习惯了这份平庸。因为那是上天给的,是天意,是不可妄改的天命。
就连谢有仪,不也是一出生就带有神族血脉,才能登顶山河卷的吗?
因此,对于何北溪给出来的答案,他们丝毫不满意,还觉得他撒谎、虚妄、空口说大话,随便扯出个遥不可及的灵榜传说就攀亲。跟这样一个人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自听到那名字起,宋正宜就已经收起他的漫不经心。他没有理会别人,只盯着何北溪,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你恩人是他。难道你十年前就见过他吗?还是说……”
说到后面,他的话音都有些抖:“他没有死,他这十年来还活着?”
宋正宜身后两个侍从脸色也不是很好。
那人的名字好像带有魔力般。旁的有个剑客笑得都有些癫狂了:“听说谢宗主之前差点就登天门了?得道成仙啊,多少人梦寐以求!可他自己不进去,有什么办法?那天陨,不就是他违背天命的后果吗!”
在伏清宗的地盘上,这话说得可就太大逆不道了。
他身边有个似乎是他的朋友,按住剑客,一边对大家道歉,一边骂他:“你是不是喝傻了?你说你,当年跪上伏清宗都见不到剑圣一面,不会是疯魔到现在吧?”
那醉剑客埋头大嚎:“不跟他比上一剑我不服!”
朋友又骂他:“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传说,梦里的比剑就有你份!喝多点就能比了!”
何北溪并不在意他们的吵嚷。在宋正宜说话的时候,他细细回想了下恩人的嘱咐,然后把手藏在桌底,在手心上轻轻划了一个复杂的暗符。
果不其然,在何北溪眼中,宋正宜胸前骤然显现了个小小的“谢”字,一闪而过,旁人根本看不见。
见到这个的姓,一时间,何北溪有些失神。
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看到满身是血、皮肤透明到要消失的恩人。
那时候,他依然是那个慌张、平凡、没有主见的何北溪,只能抓着谢有仪的手泣不成声、手足无措。
谢有仪倒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唇边的血刺眼极了:“别哭。听我说,如果十几年后恍然山有了异动,就拜托你去一趟那里……咳……”
何北溪哭着给他止血,尤其是谢有仪右手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横贯其中。
但是毫无用处,血不断从何北溪指缝中流出来。
“你一个人进不去的话,就找一个穿蓝衣服的……用这个暗符,你就知道是哪个人了……”
何北溪牙齿在打颤:“可是……万一我……”
谢有仪笑了:“随心就好,别怕。”
恩人不常这样笑,但他一笑,你就会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眼前。
平凡弱小的何北溪也是。
他想,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将恩人想要的送到恍然山去。
尽管他至今仍不明白恩人为什么会相信懦弱的自己。
现在。
何北溪将兵荒马乱的那一幕掩下,对面前的宋正宜道:“没有。我不是十年前才遇见他的,我与他相识于十三年前。”
谢有仪一睡就是十年,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依然还要睡。但是他睡得还不如那十年安稳。
刚开始,是白日摇里冷冽的剑阵剑气,是春花光中灿烂的阳光大树……还有谢初筵背他回家的宽厚肩膀。
接下来,他仿佛掉落到冰冷的寒潭,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梦魇开始追着他不放。
原本欢声笑语的白日摇开始变得如遮天蔽日一般黑暗,天空中有一个神秘而巨大的黑洞,将他的族人一个一个带走,只留下全无生命气息的冷冰冰的灵器。
“少族长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宗主,与天对抗并不明智啊!”
……
谢有仪想说话,但是画面一转,黑暗不再,他眼前是开阔的城楼。
谢初筵就在对面,一条河之隔,遍体鳞伤,流下的血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但他闭上了眼睛,唇边隐约还有一丝轻松的笑意。
因为他胸口上,插着的是谢有仪贴身的剑。
是那把一出鞘便名动天下的小雅剑。
……
谢有仪不想说话了,他想死。
一个温柔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叹息:“阿峭,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他活了这么多年。”
那人说得很轻柔,宛如情人间的呢喃轻语。
但对谢有仪来说,仿佛附骨之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猛地回头,入目的只是一片荒芜。
漆黑的发鬓湿润了起来,他咬着牙根,压下身体微微的战栗。
那一刻,谢有仪恨不得变回一团毫无灵识的剑灵,窝在小雅剑中,舒舒服服,人间的纷乱丝毫打扰不到他。
堵在喉咙的话似乎一松,他终于说了出来,断断续续的:“陆余翎,你出来……动他们算什么本事!”
谢有仪右手虚虚握了一下,却召不出他的剑。他开始往后退去,黑暗仿佛无限拉长,将他牢牢笼罩在里面,直到他撞进一个灼/热的胸膛。
少年像触了电一样惊得要弹起来,但男人紧紧抱着他,坚实的双臂将他整个人嵌入自己的怀里,火热的胸膛贴着谢有仪挺直的背,心跳声平稳有力,带着春花光森木的呼吸打在他耳廓上:“都过去了,谢峭,我们都会回来的!”
谢有仪不动了。过了很久,他小声说:“你们都会回来吗?”
男人浅吻着他冰凉的脸颊,疼惜而坚定道:“会的。你已经做到了。”
谢有仪从噩梦中脱身了。
月色照进这个朴素的屋子。
谢有仪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耳朵上。
谢有仪僵了一下,慢慢睁开眼。
屋里没点灯,男人背着月光,哪怕强悍的身体线条蒙上了一轮光晕,侵略气息也依然浓厚到不可逼视。
见他醒来,贺蔚然笑了,仿佛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放下,惬意又欢喜:“谢小公子,你可算睁眼看看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甜的!!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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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十里澶渊营养液x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