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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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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灵目光闪烁,随后叹了一口气,轻轻依在易安怀中,面露极为苦涩的柔情,轻声道:“眼下你我二人怕是要同死此处了。”
易安苦思良久无脱困之法,只得颓然。此时闻念灵所言,亦柔声道:“你后悔么?”
念灵轻咿道:“我要说有那么一点呢……”
易安嘿嘿一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沉默下来,享受这最后的柔情。
灵符收拢愈近,转眼已逼至二人周身一步之内。
易安闭目之间,忽觉手中被塞了一物,急抬手看时,只见是一核桃大小朱红盒子,其上流光溢彩,正是那千机盒。
“你这是何意?”
念灵却不答话,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易安。晶莹的泪水自她眼角流下,她忽的嫣然一笑,捧定易安的脸庞,轻轻的吻在他的唇上。
很软,是易安的第一个感觉。
有点凉,是易安的第二个感觉。
这有些熟悉的滋味,让易安沉醉其中,他能感受到她的泪水流到自己唇角,带着点点苦涩。
奇怪的是,此次胸口未痛,或者说,易安在此刻已经忘记痛苦的感觉。
念灵睫毛微颤,集起最后的灵力,重重的推在易安胸膛之上。
易安目露惊愕,只觉自己如狂风一叶般,轻轻的穿过了那万道灵符,如穿无物。
“你时日无多,带着千机盒回宝青坊吧,到时把它葬在你身边,便如我随行……”念灵说着,泪如泉涌,轻声道:“那便是我的印记。”
念灵话音刚落,便见那万道灵符金光大炙,照映天地,掩住了她最后一片身影。随后骤然一收,又化为巴掌大小,与前无二,不过其背面多出一个朱红色的‘封’字,摇摇晃晃,飘在空中。
易安见了,顾不得其他,飞身踏步向前,劈手紧紧抓住那伏妖牌,只觉掌心剧痛,如掣住烙铁一般。他紧紧咬牙,冷汗自额涔出,却抓的愈加用力。
那伏妖牌被制,金光又现,骤然一甩。
易安吃那一甩,拿它不住,被重重甩在地上,再起身时,只见那伏妖牌忽地拔地而起,暴冲于天,随后化为一道金色流光,朝山外疾掠而去。
易安知道那板要去何处,亦知道那地方距此处绝非仅时日之遥,因重重坐倒在地,只觉自己的灵魂忽的被抽空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千极盒。
雨已停了,阴云却依旧不散,连风都好似沉默了一般,只留下一道孤寂身影。
再看那桃木伏妖牌,如同劲弓流矢一般,穿掠于空,在苍穹之上划过一道长影,好似流星划破天际。
念灵只觉自己被紧缚于方寸般的结界之内,一丝也动不得,耳中却闻得风声呼啸,显然是去的极快。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只听那呼啸风声停顿下来。
原来那伏妖牌已是掠至一处道观上空,只见下方诸多宇舍团团环绕,按着五行之位排布,本应是正地,却隐隐飘着一股凶煞之气。
那伏妖牌随后飘飘然然,落将下来,飞到一处吊角飞檐的大殿之内。
只见那大殿红柱座地,雕梁擎天,石墀玉阶,甚是宏阔。正门上高悬一匾,镶着古朴的铜边,其中大书着‘镇邪’二字,无比苍劲。
伏妖牌悠悠飘入殿中,飞到殿心之处,只见那殿心正中祭着一个八卦坛,周遭七盏长明祭灯,按七星摆布。再看那八卦坛,方圆不到一丈,中间两叉桃木供架,其上空空如也,想来便是此伏妖牌的供位。
果不其然,只见那伏妖牌飘然归位,期间绊到一根悬在坛上的铃线。铃线扯动之间,那殿顶之上高悬的七星铃顿时响起,声音穿梁度垣而去。
殿后观房之内,数声惊咦之声响起。
“廖师兄,牌子已归位。”
“哼,这牌子自行飘荡在妖山之上,八成便与上次一般,捉来没甚用的小妖。”
“师父有令于我等,便且去看看也无妨。”
未几,只见两个道人自殿后转入殿来。
为首的那个三十岁上下,面容削白,唇上八字髭须,头戴八卦朝天冠帽,身披七星点缀道袍,脚登纹云绣月无忧履。
后面那个,二十来岁年纪,剑眉入鬓,星目点漆,形容颇为俊朗。身却不着道服,头也不戴道冠,手亦不拈拂尘,不过是一身素裰,白绦环腰。
二人来至殿心,到那伏妖牌供位之前。
那年轻道人看那伏妖牌上‘封’字朱红,因笑道:“果然又有所获,还请师兄开印。”
那姓廖的中年道人,手中拈了个法诀,点在了八卦坛的巽位之上,只见卦图荡漾,那伏妖牌上的封字一笔一划消去,随后金光暴起,将一道玲珑身影投放到卦图之内。
念灵已听多时,见身脱伏妖牌的结界,哪里肯留。才落下地来,便脚下一踏,化为白芒朝八卦坛外掠去。
不过方到那坛边,便被重重弹回,八面符印自空中隐隐透出,将念灵困在其中。
“每个都如此,此是我教先祖所布法坛,岂是你这等小妖能破的?”那姓廖的中年道人见状,大摇其头。
念灵闻言,回过身来,把一对冷目来盯此二人。
那年轻道人初时未看的清,此时细瞧念灵,但见她:细眉横蹙,如风抚柳叶。狭目冷睨,胜冰刃三分。薄唇角抿森森杀意,落雁容带点点冰凉。一身红衣,称着纤腰一握,两袖朱袂,把那笋指轻藏。
如此一看,那年轻道人不由得呆了。
廖道人见他目为之瞪,口为之呆,不由得冷笑起来,叫道:“林师弟,当心眼珠掉地上。”
年轻道人听了,回过神来,满面羞红,挠了挠头,不敢再看念灵。
那廖道人道:“不过是妖形罢了,惯会蛊惑你们这些少年之人,便显了她的原形给你看!”
说着,那道人又拈了一诀,把指点在那‘离’位之上。原来八卦之内,‘离’卦主火,火能化物,故能显形。
却说那道人点在‘离’卦之上,只见那卦图荡漾起来。
念灵蜷倒在地,面露痛苦之色,良久,却依旧是人身。
两个道人张口结舌。
那年轻道人呐呐道:“师兄,莫……莫非是伏妖牌错把人当了妖?”
“胡说!便是牌子认错,这八卦坛也能认错不成,方才她闯坛之景你我皆见,怎会有错?”
年轻人偷视了念灵一眼,倒心中暗暗希冀她并非妖邪,因道:“会不会是八卦坛亦是认……认错了?”虽然此话他自己都难信。
那廖道人闻言,一双冷目如锥般射将过来,将那年轻人死死盯住,良久才道:“林师弟,你今日所说之话,我姑且当作未曾听得,若是再有一句差了,我便回禀师父,到时,教规无情,休怪师兄。”
年轻人听了,惊出一身冷汗,缄口不敢再多言。
廖道人回转身来,眉头紧锁苦思,随后道:“师父不日便回观来,到时再请他老人家认上一认,是什么妖孽,一眼便知。”说罢,把袖一甩,往殿后而去。
年轻道人听了,又偷视了念灵一眼,正见她一双冷目如冰般盯着自己,因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得也跟那中年道人去了。
念灵抱膝坐下,心中想起易安,不禁目露凄楚。她心知此处乃是绝境,自己万难脱身,等那老道回来,必然认得自己便是他要找的嫡派狐妖,到时那老道会如何做?将自己的精魄抽出?将自己的妖魂炼化?无论如何,自己都再无来世。
如此想着,念灵身心俱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