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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看清了眼前身形高挑单薄的年轻道士 ,神荼双眼微眯。

      李松云朝着他怒目而视,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对清风痛下杀手。然而过了片刻,他就发现其中有些不对。那黑衣男子看着他的眼神如此陌生,竟然像是对自己毫无印象。

      “你是谁?为何拿着浮微的剑!”黑袍男子的声音中明显染上了一丝怒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差点误以为刚才提之前的小道士拦下自己方才那一击的人,就是浮微。然而还未等到失而复得的欣喜涌上心头,就发现眼前之人的眉眼轮廓与浮微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神荼眉眼锋利如刀,凌厉的眼风直直的刮向李松云。李松云眼中却是露出难以置信神色,心中波澜汹涌,无声发问:他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认不得我了……还是说他根本不是萧晗?

      “你是谁……”李松云横眉冷对,站的倔强而笔直,他似乎已经忘了当前的种种,心中只剩下这一个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疑问。

      黑袍男子冷冷一笑:“本座乃淅川之主。”男子笑意更冷,李松云的望向他的眼神也越发幽深。

      “神荼是也。”

      李松云听闻“神荼”二字,一下子像是失了力气,踉跄的退了一步,眼中满是失望和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他,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松云再次抬起头,看向对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却发现神荼的手掌光洁无暇,毫无痕迹。连一丝印记都没有。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小道士,你好大的胆子,本座问你是谁,竟然不答。”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连神荼自己也吃惊。若是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早就出手惩治对方。而这一回,对方不但没有答话,反倒是反问自己,而自己还偏偏就真的先答了。神荼皱了皱眉,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虽然印象中并未见过此人,可是自方才起,他心里就隐隐觉得对方十分熟悉。哪怕对方拿着浮微子的佩剑,他也仅仅只是惊怒了一瞬,随后却并未生出要将佩剑夺回的心思。

      “再下无非一介散修,不足挂耳。”李松云失望极了,冷冰冰的敷衍了一句。

      “本座问你名姓,为何不答?”神荼依旧不依不饶。他自己也奇怪,为何要对一个金丹散修的姓名感兴趣。

      “李松云。”李松云轻声回答,却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恍然间,有种心力交瘁的错觉,仿佛这些日子他日思夜想,想要弄清楚搞明白,甚至不惜为对方找了无数的说辞和借口,都是只个笑话。原来他竟然什么也不记得了,把自己作为萧晗的身体,乃至记忆全部都弃如敝屣。

      “尊驾既然是千年前的天魔神荼,那应该再清楚不过,承影石因何而毁。如今前来索要,岂非是欺我道宗无人了。”涟月夫人突然开口,中断了神荼落在李松云身上的注意。

      “本座正是悉知原委,当年本座亲眼所见,承影石无非是被魔气侵染暂时失去了效用,至于其他,则是完好无损。浮微当年在我眼前以自身神魂为祭修复承影石,随后与承影石一道消失,想必是用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将承影石转移到了别处。若是不出本座所料,应当仍然藏匿在玄霄派的禁地深处。”

      此言一出,仿佛一石惊起千重浪。

      非但是玄霄弟子,就连李松云也信了大半。他记起当日的梦境,似乎确有其事,虽然不知晓为何自己会有此一梦,但是联系起来,那梦境有可能确实是某种真实情景的重现。

      涟月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眼神却沉了沉:“玄霄立派千万年来世代守护承影神石,当年护佑不利,被魔族钻了空子,导致神石被毁,已经是罪孽深重。当时的掌教浮微真人,更是愧疚于心,自戕以谢天下,但无论如何,承影石损毁已经是事实,此事不容阁下信口雌黄。”

      神荼长笑一声,讥讽道:“看来门风清正的玄霄万载传承已经断绝,怕是有些人想要私藏宝物,不愿与世人知晓。”

      涟月眼神越发幽深,修长洁白的手指在笼袖中微微蜷起,无人发现,她掌中凝聚出一股非黑非白的气团,隐隐似有出击的征兆。

      神荼正笑的得意,突然却是眉心一痛。他有些诧异,他记得自己曾经被浮微以全身之力施以血咒,但是他此次复生,修为逼近全盛之时,已经将血咒化解。眉间的疤痕也早就消失不见,为何还会莫名的头疼?莫非郁垒提供给他的这具身体有什么问题?思及此处,神荼无心逗留。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玄霄派不可能老实的交出承影石,但如今消息透露出去,天下道门必定蜂拥而至。到时候为了给出交待,无论是交出神石,还是暗中转移,必定会闹的沸沸扬扬,待到承影石的下落浮出水面,自己再乘虚而入也不迟。

      神荼大笑一声:“今日便到此为止,不日后本座必将亲临玄霄派,收取承影石。”言毕,袍袖一挥,整个人散作黑色的雾气消失不见。

      涟月藏在袍袖中的手终于舒展开,神色也微不可查的放松了些许。

      她启唇道:“玄霄弟子听令,即刻起轻装简行,所有不能施用缩地道术的弟子原地打道回府。余下的星夜兼程赶路,尽快到达华阳宗。”

      清风一听,心中立即明白涟月夫人的用意。之前车马出行,到并不是为了人多排场,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各大宗门再得到消息后有时间准备集结,一道前去华阳宗。

      可如今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打道回府怕是会失了玄霄派的脸面,原计划进行,又恐怕到时候面临声讨的就不再是华阳宗,玄霄派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都是嫌疑,但一个不过是害了些许与修士关联不大的流民,大概或许与魔族有些似是而非的勾结,却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况且金丹修士原本也不是每个门派都有,即使有也未必就被害挖丹过。但另一个可是藏匿承影石,有意独占道宗术法传承,与修士息息相关的大事。

      清风察觉到涟月夫人意图后,一边忙着劝解师兄弟,帮助他们重编队列。同时心头升起一股莫名难言的情绪,正是因为他懂得个中道理,心意才会如此难平。

      李松云则是神情凝重一言不发。他留意到神荼临走前曾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那眼神中更多的是探究和疑惑,全无半点熟识。

      看来他是真的忘记的一干二净!是因为他换身体之前觉得自己必然再无活路,无需再记得?还是觉得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了能修复心脉的东西,自此两不相,干脆把关于自己的记忆像垃圾一样抛诸脑后?

      李松云心中忿忿不平,他强迫自己冷静,并试图说服自己,不可妄下定论,有些事需要找机会与对方当面说清。

      可如今“萧晗”已经重新成了“神荼”,淅川之主,岂是自己说见便能见着的?想到这里,李松云一阵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自有记忆开始,从未有过一刻像当前这样,内心强烈想想要去证明一件事,却又如此的力不从心。

      正当李松云内心惊涛骇浪,另一边清风已经点清了继续向华阳宗进发的子弟。一番筛选,最终除了涟月夫人和她随侍的道童,李松云,孤云子,清风自己,不过就只剩下三名弟子灵力还算深厚,能够连续施展用来赶路的道术。

      如此一来,原本的兴师问罪,最后倒像是去走一场不得而为的过场。那名被玄霄派关押的华阳宗弟子,值得由涟月的道童带着一并上路,好在那小道童深藏不露,看着幼小,竟然是个有金丹修为的妖修。

      涟月赐了些补充提气的丹药予那些引气弟子,助他们持续施展道术。如此一来,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华阳宗的地界。

      华阳宗内,赭墨阳正在听取门下弟子回报。在听闻玄霄派在路途中遭遇魔族,并且对方有意透露出千年前“承影石”曾被修复一事。

      赭墨阳嘴角勾起:“看来玄霄派这一回是要遇上麻烦了。”

      位于他身侧的一名青年修士身着华阳宗的高阶弟子服饰,腰间佩带的九连环禁步白玉镶金看上去十分贵重,此人正是赭墨阳的大弟子赭渊。

      赭渊与赭墨阳一道听完弟子的禀告,转而面向自己的师傅,说道:“那名魔族未必可信,玄霄派若是真有承影石,那如何还会沉寂至今?”

      赭墨阳笑着摇了摇头:“渊儿,有些事不必太过求根问底。大家都只想看表面的时候,那么事情看上去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赭墨阳挥了挥手,示意方才传话的弟子退下,正殿中只余下他们师徒二人。

      “为师知道你心中存疑,有什么话,趁着今天一道问出来吧。”赭墨阳偏转头看着自己的年轻的徒弟。赭渊自小入他门下,师从他姓,不仅有师徒之谊,更有父子之情。对方什么都好,就是想法太过天真,而当下的华阳宗根本不需要一个像万俟卨那样的宗主继承人。

      赭渊垂着首,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

      “师傅,我宗门在江州一带已经享有盛名,不仅仅是宗门内,这附近的百姓也是富庶安生,何必再去做那些……”说到这里,赭渊有些迟疑,他向来听话,可是有些事他内心确实无法理解。

      “哪些是?”赭墨阳用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徒弟,神情有些冷,却也不像是在发怒。

      “就是那些……那些……”

      “你连是何事也说不清楚,为师又该如何回答?”

      赭渊听到这里,干脆一咬牙,下定决心般的问道:“徒儿不明白,为何还要去做那些货卖流民的生意!”

      话音刚落,却听得赭墨阳放声大笑起来。他捋了捋修剪的精致齐整的髭须,轻描淡写道:

      “有何不可,我华阳宗本就行商道,为商者哪管那些熙熙攘攘的天下世事,皆为利往罢了。”

      赭渊听闻此言,眼神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抬起头,有些难以接受的望向自己向来对其言听计从的师傅。

      “师傅,可我们也是道修啊,难道不该济苍生,安黎庶吗?”赭渊似乎有些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赭墨阳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忽而发问:“我们没有季苍生安黎庶吗?这江州一带的富庶民生,还有哪里能比的过?”

      赭渊闻言愣了愣。

      赭墨阳继续说道:“你说道修该心怀苍生,可你好好看看,那些嘴上大义凛然,秉持清修的门派,他们济了哪一门子的苍生?降妖捉鬼?定个鸟用!你瞧瞧外面的那些朝不保夕的流民,他们是更怕妖鬼还是更怕没有饭吃!”

      赭渊双唇翕动,却是无言以对。

      “渊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没有人,也没有那个门派能真正兼济天下,人力总有穷尽之时。我们能安守一方太平已经是不易,何必再去管其他人呢?”

      “可是……可是那也不必……”不必去害其他人……可是话的后半句,赭渊却没法说出口。

      赭墨阳:“你可知道,如今其他地方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单凭小小的江州,我们又能获得多少的利润,没有钱如何维系宗门,如何惠及江州百姓。那些流民,本就活不长,我们送他们去淅川,好歹还能再活三年五载,说不定他们还要心存感激。”

      赭渊低下头,彻底沉默了。赭墨阳见自己的徒弟似乎被自己说服,抬起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没想到赭渊沉默片刻,再次问出了惊人的一语。

      “可是淅川魔族与我华阳宗有仇,他们是杀害万俟卨宗主的凶手,我们怎么能够和魔族同流合污?”

      赭墨阳神色瞬间变得冰冷,冷酷道:“跪下。”

      赭渊脸上露出一丝不甘,却仍旧跪在赭墨阳的面前。

      “你是对为师有疑?”

      赭渊:“不敢。”

      赭墨阳:“如此放肆,在师尊面前出言不逊,你还有何不敢?”

      赭渊缄默不言。

      赭墨阳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道:“有些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还太年轻,可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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