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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衣妖僧 ...

  •   雨已经过了,山寺外凉意不减。

      “谢兄?你也来凑这个热闹?”

      略带惊讶的声音从谢臻身后传来,他微微侧过头,见一蓝衣男子手执长剑向他走来。是今日在秋水渡渡口遇上的那个人,楚天门的剑客。

      谢臻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来秋水渡的,出于什么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夜空如水洗过一样,月色澄澈,映着远处的秋水渡苍茫一片,似要生出妖女于月下舞蹈。谢臻在那名蓝衣剑客靠近前,迈开步子,避开了。

      那名蓝衣剑客微微一愣,没有再跟上去,对方不愿交谈的姿态已经够明显了。

      来这长留山几近上千人,汇集江湖各个门派。唯有此人是形单影孤。
      这上千人中形容姿态各异,脾性各异。倘若不是在秋水渡有一面之缘,李鸿文未必会注意到他。可偏偏注意到他后,就觉得此人通身气质不似江湖中人。方才倒不是他惺惺作态,只是他真是心有疑虑。

      秋水渡渡口不戒客栈,骨木堂万花令一下,各门派明面上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早已刀光剑影,血海浮沉。

      他小师弟今年不过十三,不知为何与浮玉山庄那几个起了争执,被推了下水。积了几日的怨气瞬时爆发,当下就拔出剑来。

      好在谢臻拉住了他,否则,这样紧要的关头,动起手来,楚天门未必讨得到好处。

      李鸿文抽回思绪,向四周看了看。几个魔教中人也混在这堆乌泱泱的人马中,正四处窥探。他冷笑一声,真当别人看不出?只是,没戳穿的必要。这些人中武功上乘境的不在少数,他们都对眼皮子底下这些魔教放任不管,就更轮不到他来出这个头了。

      他又将目光放向远处那个身影,同样是来路不明的人物,谢臻却很难让人联想到魔教去。朴素的黑色劲装,不是沉星阁那种乌蚕绸缎,粗布衣罢了,不要说抵暗器,怕是连脏都不耐。长发用细绳束起,倒是干净整齐。分明简朴到寒酸的打扮,却因着那人落拓疏离的气质,显出几分孤傲来。

      李鸿文目光沉了沉,终于发现那种格格不入来自哪里,他没有携武器。

      “师兄,你说这普因寺,怕不是妖寺。你瞧瞧,连这寺下的客栈都叫“不戒”,出家人,不就讲究一个戒字吗。”

      李鸿文瞧了眼他的小师弟:“不许胡说,普因寺算得上一方古刹...纵然如难大师如今圆寂,也不是我等可以非议的。”

      “那为何如此多的古刹名寺,偏生这“普因寺”出了妖僧。”

      李鸿文没有接话,远处秋水渡烟水渺茫,昨日歇脚的那个不戒客栈燃着几盏小灯,在清风中飘飘荡荡。

      “这‘不戒’是有来头的,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

      一个身着白衣锦服的公子摇着扇站到了李鸿文身边,一股暗香从随着他的扇子从袖面处传来。

      “话说,里头有个‘如痴’和尚,出家前招惹了官家小姐。可招惹完了,也就顿悟了。上了普因寺来当和尚,小姐气不过,在这秋水渡开了这家‘不戒’客栈。有道是,山上十戒,山下不戒。”

      “说来奇怪,许多要上普因寺来当和尚的,都折在了这‘不戒’客栈。”

      “我说呢,人佛门重地,连带周边住户人家都是卖香烛,吃素斋的。偏偏这‘不戒’客栈里头,酒肉小曲儿,一应俱全。昨夜那桃花醉,当真好滋味,可惜...人家端着架子不外卖。”一瘦小男子从旁凑了过来,一双鼠眼滴溜溜打着转:“你是白家公子?”

      那名公子没有说话,摇着扇子。倒是李鸿文的师弟不耐烦起来:“那如痴和尚就没再下过山,没再见过那官家小姐?”

      “扑哧...”白衣公子笑了起来:“他如何下得了山,怕是还和他那姿容绝艳的师弟关在琉璃塔内,念往生咒呢。”

      “姿容绝艳...的师弟?”

      李鸿文见小家伙嘴巴张的能塞下个鸡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探究。便不悦道:“不过是些传闻罢了,如何当真。”

      他师弟却不管他,仍旧盯着那白衣公子:“可是那个妖僧?”

      白衣公子笑道:“不过是传闻罢了,不必当真。”说着如来时那样,摇着扇子向远处走去。

      倒是那个瘦小男子,腰间挂着两轮弯刀,凑了上来:“楚天门的?呵,冬初法师当日座下有三弟子,如贪,如嗔,如痴,各个身怀绝学,现如今,却都在普因寺琉璃塔内镇着那妖僧如意呢。”

      “妖僧如意?他也是冬初法师座下弟子?”

      李鸿文没有打断,他对十年前云山坞发生的事记忆甚是模糊,倒是眼前这个男人,说起来头头是道。

      “他可不是,他和那位如难方丈,都是天成和尚的弟子。”

      周围开始陆续围过来几个人,那名男子兴致更高了,便蹲在了一旁一块平整的圆石上:“话说,这妖僧如意是生在这普因寺的,生在这儿,懂我的意思吧...”

      那名男子形容猥琐地挑了挑眉,随即有一人笑:“这和尚接生和尚吗?”

      “一出生,他娘就咽了气。你说这和尚,煞气也忒重,菩萨眼皮底下克死了娘。”

      “他娘什么来头,不会是这寺里头那和尚的老婆?”一大汉粗声粗气地笑了起来:“天成和尚当时六十多了,才收了个徒弟,取名叫如意,是如了谁的心意?”

      人群又哄笑起来,李鸿文觉得粗鄙恶俗,对这妖僧的来历也没这么感兴趣了,牵着师弟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再让我听会儿...这寺门今夜是不会开了,师兄着什么急?”

      那个男子尖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李鸿文有些恼怒,却见那个黑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那块圆石旁,正倚着一旁那株红碧桃静静听着。

      他顿住脚步,手一松,由着鸿浩跑了回去。

      “那妖僧说来也邪性,据说四岁就将大般若经倒背如流,十三岁就习得那天成和尚七十余年武功绝学。十六岁天成和尚圆寂,叛出佛门。先去了鸣水寺,杀了苦禅长老。后又入青城山,与月盈山人论道十日,最后废其右手。”

      “不过短短一年,搅得江湖腥风血雨。这才被冬初法师带回,镇在琉璃塔内。”

      “那...云山坞...”有人提起,那些人却极有默契地沉默了。

      今夜这众人为何而来,早已昭然若揭。

      方才还聚在圆石周围的那些人都兴味索然地作鸟兽散,只有那个腰间别着两轮弯刀的男子躺在石头上,瞪着那轮圆月。

      “你错了。”

      “什么?”他一个翻身半蹲在石头上,看着那个倚在桃树下的身影:“苦禅不是他杀的。”

      “不是?”那名男子咧嘴笑了起来:“有什么要紧的。”

      那人便不再说话。

      “当然要紧了,不是我做的,功劳算不到我头上。”远处山林传来一个声音,携着细细簌簌树叶的碎影,轻飘飘地落在那名男子的耳边。

      众人哗然,原先守到后半夜已经昏昏沉沉,不少人都原地调息略作休整,闻言均神色警惕地站起身来,不少人手中刀剑已然出鞘,在月色下溅着森森寒意,剑刃上颤颤发出低鸣。

      还未反应过来,那名男子已经被击飞,躺在地上吐出几口血来。李鸿文拔剑出鞘,对上了不远处地上那名男子惊愕的双眼,他很快别过头,稳下心神。鸿浩已经站在了楚天门掌门人江雪剑身后,瑟瑟看着远处那片摇曳的树影。

      “怕什么?贫僧不犯杀戒。”

      那个声音笑意盈盈,由远及近。

      静得只剩风声,有桃花缓缓落下,飘在地上映着明月的那一汪雨水里。

      李鸿文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寺庙上的飞檐望去。

      那轮圆月下,正有一人双手合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清风拂满他的衣袖,月华落在那身红衣上,摇曳着。李鸿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望着,分明是脱尘绝俗却又...艳态妖容。

      竟是,这样的一个和尚。

      那名和尚笑意盈盈地从飞檐上下了来,赤着一双白灿灿的脚,向他们走来。那些人手持利器,却又被这一景象惊得说不出话,直到听闻一人喊:“妖僧,十年之期已到,还我妻儿老小的命来。”

      方才回过神来。

      那人手持虎背长刀,上扣九环,起身跃向那和尚,有力拔千钧之势。是个结实的汉子,杀红了眼,却还未近那和尚的身,就被击飞。

      狼虎谷九环刀张裕,虽说从前是个土匪,却靠着一柄九环刀在江湖闯出些名头来。也算是个人物,竟被这个和尚轻飘飘的拂了出去。

      那名和尚微微侧过头,依旧合着手掌。似乎并不在意,他从容地伸出左手,接下了一片绯色的花瓣:“贫僧不害人性命,施主的因,不在贫僧这儿。”

      说着提起脚步向这些充满警惕的人群走来:“诸位各有各的因,在贫僧身上的实属少数。反倒是,贫僧那位如难师弟,种下的因果,让诸位施主冒雨前来。”

      他说得随意,口口声声叫如难师弟,却分明是个年轻人的模样。

      “那云山坞的命案作何解?你说不害人性命,天渊城城主一家上下六十口人的性命,与你无关?”

      “有关。”和尚没有看他,依旧稳稳当当地走着,却无人敢对他出手:“但与施主你无关。”

      那和尚左耳坠着一金色莲花,纤长白净的颈项上,微微凸起的喉结处也结着一枚朱红莲花印。还有那似悲悯,似戏谑众生的左眼下,依旧是一朵极小极艳的莲花纹。

      勿听,勿视,不可妄言。

      那朵绯红的云飘飘荡荡地踩着月华,拂过李鸿文的手背,最终落在了那棵红碧桃下:“与你有关。”

      谢臻抬起那双黑亮的眼,注视着眼前那个妖僧:“跟我走吧,如意和尚?”

      如意敛态低眉,轻笑道:“那便走吧,谢公子。”

      “你与天渊城城主谢长风是什么关系?”

      谢臻扫了眼拦在前面的那柄翠色长剑,长剑的主人一身墨青色长袍,气质儒雅,眉宇间却带着森森怒意。

      “故人罢了。”

      “故人?”

      长剑出鞘,冷然自鸣。

      “今日,你带不走他。”

      “不是他带走贫僧,是贫僧要带走他。”那和尚抬起眼,眉间似有月出。

      话音一落,原先还站在原地的那些人纷纷亮剑,向着那名和尚和黑衣男子逼近。李鸿文看了眼江剑雪,见他依旧持青锋剑于远处观望,便也没有上前。

      倏忽,那些竹篾灯笼里火苗跳动,一片片散着跃了出来。

      “烟火迷蝶...”

      众人皆向桑月山那几个黄衣姑娘看去,那几个姑娘也不甘示弱,银铃般的声音脆声声响起:“各凭本事!”

      那些火蝴蝶扑棱棱地聚集起来,向着那个红衣和尚而去。

      “这可要怪你们学艺不精了。”

      那些蝴蝶映着那和尚近乎妖冶的眉目,却被他一拂袖便散成一堆烟灰。

      烟火迷蝶是桑月山的幻术,想必附近就布了阵眼。那些人一面心里暗骂这几个女子一早就居心叵测,一面又不敢掉以轻心。

      僵持间,有人高喊:“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十年之期已到,你可曾记得十年前你说过的话?”

      “自然是记得,十年后,了因果。”

      “那就将浮世秘境图交出来!”

      那层薄纸被捅破,呼啦啦地燃成一片。

      “交给谁?”

      “自然是天下山庄。”

      “你好不要脸,天下山庄早就在十年前消失,如今的天下山庄还不是你们浮玉山庄搞出来的鬼。”

      “我们名正言顺,你们青城山算什么东西,也妄想来分一杯羹。”

      “呵,妖僧那日断我师叔祖一条手臂,今日既要了因果,自然是要他还回来的!”

      “诸位施主莫要吵了。”如意和尚有些无奈地劝道:“浮世秘境图早就不在贫僧这儿,想必诸位也听闻了,早在前几日,就由如难师弟交由天录十二剑剑主,带往剑阁了。”

      “至于,这位施主所说青城山月盈山人的手,既是他的因,便由他自己来问贫僧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衣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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