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作死日常》绯素

102、第一百零二章 风波暗涌

　　“嗤！”病痨鬼冷笑一声：“那些人都该死！”

　　“干爹？”李宝山看不可置信地看向病痨鬼：“您说帮里的弟兄都该死？！”

　　“他们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事儿还少做了？”病痨鬼从怀里掏出个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荷包来手哆嗦着半天解不开，李宝山伸手要接，病痨鬼却侧身躲开了。

　　从荷包里取出个药丸来送进口中，病痨鬼仰脖咽了几次都没吞下，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馄饨汤好歹把药送进了肚子里。

　　“早上不是吃了药？”李宝山小声道：“这药不是好东西，您能少吃就就少吃吧。”

　　病痨鬼抖着手系好荷包上的带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放好之后他还低头看了看，直到确认了荷包已经收妥当才接着说道：“干爹今儿话说多了，累。”

　　李宝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进帮会的那天就该知道有横死的一天。哪有无本的买卖？”病痨鬼慢慢地撩了眼皮看向李宝山：“你我也是如此，咱们的本钱就是这条命。”

　　“因果不空，报应不爽。”病痨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肩膀有了起伏：“抢来的骗来的东西终归不是好来路，是要还的！”

　　“二十多条人命，就这么算了？”李宝山仍是不肯死心。

　　病痨鬼歪头看向李宝山：“那你还想怎么着啊？非得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如今帮里元气大伤，我若是不做出点什么，以后……”他抬眼看了病痨鬼压低了声音道：“帮里还有不少买卖呢，若是不给死了的兄弟们一个交代，以后谁还给您卖命？”

　　“卖命……呵呵！”病痨鬼笑得呼哧带喘像是拉风箱：“你也知道他们挣得就是卖命的钱，求仁得仁，也不算冤枉。”

　　“干爹……”李宝山还想说话，病痨鬼已是沉了脸：“这口馄饨你是不想干爹顺顺当当的吃下去了？”

　　病痨鬼平素就自带三分鬼气，如今他发了怒便更没了一丝人气儿，灰白着一张脸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唯有浑浊的眸子里闪着一点寒光。

　　李宝山不由自主的收回了目光。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病痨鬼的身体腐朽的仿佛一碰就散，李宝山觉得自己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的胸口戳出一个窟窿，可他仍是怕病痨鬼。

　　从与病痨鬼第一次见面就怕，一直怕到了如今。

　　李宝山怕病痨鬼真的死了，他更怕自己一指头戳下去，病痨鬼的胸口只有个洞，而洞是空的，没有血流出……

　　一想到此，李宝山打摆子似得哆嗦了一下：“我明天再给您请个好大夫来！”

　　“你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病痨鬼一怔，面上缓和下来：“别怕，一半天的，干爹死不了。”

　　李宝山低了头，撇了撇嘴，是个要哭的样貌：“反正，干爹在一天我就伺候您一天，干爹要是死了，就没人管着我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就杀了那对儿狗男女，然后下去找您。”

　　“你他娘的就是倔驴！”病痨鬼听了这一番话直摇头：“老子不待见你！我要是死了，你可别跟着，好赖不懂的东西，我看见你就烦！”

　　李宝山不言不语地蹲了下来抱住了病痨鬼的一双腿，病痨鬼脚上趿拉的鞋子落在地上，李宝山就势把那一双精瘦的赤脚抱进了自己怀里。

　　最热的三伏天里，那双脚却凉的刺骨。

　　“没个人样儿……”低头看着大狗一样的干儿子，病痨鬼无力地挣扎了下：“总跟干爹这儿拿娇算什么？有本事你也弄几个小崽子出来，老子让你跟着我姓了李，你怎么也不能让老子绝了后吧？”

　　病痨鬼伸脚在他肚子上一踹：“身上那副家伙白长了？”

　　“女人都是贱人。”想起了养母，李宝山一摇头：“我不成家。”

　　“那是你没遇见好的。”病痨鬼身子靠在被子上抬眼看了屋顶，说话的时候唇角带了隐隐的笑意：“好女人知冷知热的，手巧，会做鞋，不多言不少道，肚子争气，能生儿子……”

　　“干爹遇见过？”李宝山抬头看着病痨鬼尖尖的下巴心里暗自想到：干爹怎么不生胡子呐？都说那万能药吃多了是要蚀筋腐骨的，看来是真的。干爹的胡子是烂到根上了，再也生不出来了……

　　“遇见过，怎么没遇见过……”室内只燃了一盏灯，光亮有限，病痨鬼对着黑乎乎的屋顶微笑了：“那个时候可真是好啊，她做的鞋穿着最舒服，走个十里八里的都不觉得累。”

　　“那干爹怎么没和她一起过日子？”李宝山脱口问道。

　　病痨鬼愣住，他慢慢地低了头，唇边眼角的笑意也渐渐隐去：“起来，吃饭，吃了饭早点歇着。”

　　“哦。”李宝山闭了嘴，捡起鞋子给病痨鬼套在脚上。

　　“没事儿少出去。”原以为病痨鬼已不想说话，没想到他又开了口：“也让外头那几个也少出去，有事儿就让鹤年堂的伙计去跑腿儿，你们最好不要露面。”

　　“我知道。”馄饨已经半凉，好在是夏天，即便是凉了也能吃，李宝山三口两口地将一碗馄饨扒拉进肚子，他抬了手臂才要抹嘴，看见病痨鬼正盯着自己看，李宝山不好意思的一笑，在袖子里摸出一方皱皱巴巴的帕子来擦了嘴：“外头的兄弟都是近便人，我叮嘱过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

　　病痨鬼微微颔首，没言语。

　　“不过后天就是取货的日子，怎么也得出去一趟。”李宝山接着说道：“那边的人说了，这趟货量大，还得送到城外去，让咱们多带上几个弟兄呢。”

　　“不要去！”病痨鬼扶着桌子坐直了身子，他紧盯着李宝山一字一字地说道：“那笔生意以后做不成了，你也不要再跟老亲王那头的人接触！记住了，以后你们几个就要藏头藏尾地过日子，万不可让人知道底细！”

　　“做不成了？！”李宝山眯着眼看向病痨鬼：“上次说好了的啊，我连定钱都收了一半，咱要是就这么不做了，干爹怕是在老亲王面前不好交代吧？”

　　“愚不可及！”病痨鬼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那边儿的人早就做好了套儿等着咱们伸脖子呢！”

　　“啊？”李宝山没明白病痨鬼话里的意思：“谁给咱们做套儿啊？”

　　“老亲王。”病痨鬼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他们那样的东西都坏透了，不是人！”

　　“……”李宝山一肚子的疑问，可他不敢问，就怕自己问的话多了被干爹臭骂一顿。

　　挨骂不要紧，李宝山就听不得病痨鬼骂他‘蠢笨’！

　　他自知天分有限学不成干爹那般精明，因此便分外的不愿承认自己傻。

　　“帝都里能吃得起万能药的人就那么几个。”病痨鬼倒是很了解干儿子，没等李宝山开口就开始答疑解惑：“你做这桩生意也不是一两日了，何时见过货量大的要添人手的？”

　　李宝山仔细想了想说道：“没有过。”

　　“老亲王是个谨慎的人，万能药的生意他也不单单跟咱们一家做。”病痨鬼轻声道：“他更不会让这几家人见面互相知道了根底。”

　　“如今忽然让你多带弟兄去接货……”病痨鬼阴恻恻一笑：“这是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啊！”

　　“啊？！”李宝山吃惊的看向病痨鬼：“杀咱们？为什么啊？”

　　“为什么？”病痨鬼又是一声冷笑：“呵呵，他们杀人又需要什么理由，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

　　“干爹以后有什么打算？”病痨鬼的话让李宝山的心里堵得慌，但他又莫名的相信病痨鬼的话。

　　“暂且安心在这里住着吧。”病痨鬼闭上眼，只觉药劲上来浑身燥热脑袋里的脑浆子几乎要被煮熟，‘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他强忍着不动，唯恐自己要站起来喊几嗓子，唱几句戏文。

　　“鹤年堂是正经买卖，官府也查过这里了，没人能想到咱们躲在此处。”片刻之后，病痨声音颤抖着开了口：“哎呀……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竟是戏腔。

　　李宝生见怪不怪，知道干爹是药吃多了有点管不住自己。

　　他伸手把桌上的那碗馄饨端了过来用勺子盛了一只送到了病痨鬼唇边，病痨鬼张嘴吃了接着唱：“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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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瞒带着高守仁和丁大夫折腾了几天，把新家周围的树木灌木都收拾了，房前屋后的转了一圈，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遍总算是觉得安全了些许。

　　最起码能躲得了‘暗箭伤人’了。

　　“你这会子套车做什么？”吃了早饭不见了闺女的人影，李夫人几个屋子都找遍了，李小瞒却从院子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赶驴的鞭子。

　　“明儿秀才休沐，我和他说好了，到时候去接他。”

　　“进城？”李夫人眼睛一亮。

　　新家好是好，家里也不缺吃喝，可就是太偏僻了，她连个人影都瞅不见，这让颇喜欢听邻居吵架拌嘴李夫人有点别扭。

　　“嗯。”李小瞒进屋去拿了斗笠出来，见老娘正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她停住了脚步：“娘也想去？”

　　“想去！”李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娘也有日子没见秀才了，怪想他的！”

　　“婶子也有日子没见我了……”半掩的院门被推开，叶忏笑模笑样地走了进来，他对着李小瞒一眨眼：“可有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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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戏文为关汉卿所做《窦娥冤》唱段~感谢在2020-07-19 23:54:54~2020-08-01 23:5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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