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57、大度

　　王也行和顾宗茂的房间是相邻的，奴仆把两人引进去，送来热水毛巾点心等一系列物品，说有什么吩咐可以叫他们，然后才离开。顾宗茂等人家一走，就一溜烟跑到王也行的房间，涎皮赖脸地不肯走。

　　原先俩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为了省钱，总是住在一个房间，但是王也行跟他立了规矩，前两个月两人只能牵牵手，不能有别的逾矩行为。

　　王也行正弯着腰在水盆里洗手，见他进来了，就笑道：“你又过来干什么？今天你有了单独的房间，可以不必睡在地板上了。”

　　顾宗茂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最后坐在床上，两手撑着床板，两只脚在地上乱晃，说道：“你这个房间好，香。”

　　这里客房规格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好赖之分，王也行笑道：“这房间并没有放香料，怎么会香呢。”

　　顾宗茂干脆把鞋子脱掉，往后一倒躺在床上，说道：“本来是不香的，你一进来，就把这个房间染成香的了。我今天晚上也要睡在这里。”

　　王也行说：“不行。”

　　顾宗茂委屈地说：“我睡地上。”

　　“那也不行。”

　　顾宗茂有些生气，抓起旁边一个枕头，又是捶又是揪，叹气说：“实不相瞒，我以前也交往过一些女朋友，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没有不对我俯首称臣的，像你这样总是跟我摆架子的，可是头一位。”

　　王也行推开窗户把残水倒在花盆里，拎着空盆进来，说道：“那你以前的女朋友会徒手劈砖吗？会百步穿杨吗？”把水盆放下，从桌子上取出自己随手佩戴的鱼肠剑，抽出明晃晃的剑刃，两只手掰弯，又砰地一声放回去，剑刃嗡嗡做响，如蛟龙低吟。她说：“会这样吗？”

　　顾宗茂尴尬地一笑，没有吭声。

　　王也行说：“你再不走，我可打你了。”

　　顾宗茂从床上跳起来，弯腰捡起自己的鞋子一只一只地穿上，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说：“王少侠，睡了吗？”是个女人的声音。

　　王也行听出来是单一雄夫人的声音，虽然男女有别，但这位单大嫂已经四五十岁了，算是自己的长辈，倒也不必避嫌，于是就叫她进来。

　　单大嫂带着两个婆子进来，婆子们手里捧着凉席，因笑道：“寨子里闷热，特来给两位少侠送上席子。”然后两个婆子忙碌着铺床。

　　单大嫂坐在桌子前，又招呼王也行坐下，说道：“我不怕你笑话，我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也是个淘气的，这几年被送到外面学艺去了。我见了你，就跟见了他似的，喜欢得了不得。”

　　顾宗茂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也不管单大嫂是不是有话要单独跟王也行说，愣是坐在那里不走。

　　两人拉了半天的家常话，王也行对顾宗茂说：“表哥，你不是说你困了吗？你先回去睡吧。”

　　顾宗茂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我不困呀，我一点都不困。咱们接着聊。”

　　单大嫂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问王也行有没有娶亲，有没有婚约。王也行一概回答没有。

　　单大嫂说：“那么你看我们家的九妹怎么样呢？”

　　王也行说：“令妹聪明伶俐，活泼大方，是个很好的女孩。”

　　单大嫂拍手道：“这就好了，我原说这事儿一准能成的，我们家打算把九妹许配给你，不知道王少侠意下如何。”又说道：“当然，单家是□□出身，王家世代清白，这一门亲事是很高攀的了，若是少侠或者令尊令堂不同意这门亲事，大家照样也是朋友。”

　　王也行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推辞。倒是顾宗茂听完这些话，哈哈大笑起来，又拍着王也行的肩膀，对单大嫂说：“令妹果然好眼力！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单大嫂也欢喜起来：“这样就说定了。”又见王也行十分踌躇，怕他说出反悔的话，于是不再多谈，直接告辞了。

　　这里王也行把顾宗茂狠地埋怨了一顿，说道：“我是不能娶她的，你既然替我答应了婚事，你就娶她吧。”

　　顾宗茂说：“那丫头比你还凶几分，我才不要她。”

　　眼看夜色深了，两人各自回房睡觉。王也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来两人也可以一走了之，只是这样一来，既辜负了单家的美意，又叫那小姐脸上过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也行独自一人去找单大嫂，单大嫂以为是要谈论定亲的事情，十分欢喜地叫丫鬟去叫单九妹来。

　　单九妹本是个洒脱大方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脸上也十分扭捏，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羞答答地进来。三人坐在一处，王也行叫丫鬟们退下去。然后大大地谢了单家的美意，盛赞了单小姐的美貌品德，一番话说得十分婉转谦逊。

　　这姑嫂两个听她这样说，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果然后面王也行才说出实情，她跟顾宗茂并不是表兄弟，而是私奔出来的情侣，然后把发簪取下来，果然露出女孩家温婉细腻的脸庞来。

　　单大嫂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她有些女气，原来如此。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九妹一时恼了要生事，于是悄悄地看了单九妹。

　　单九妹本来一腔爱意，碰了一鼻子灰，虽然有些沮丧，但人家刚才毕竟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况且这样一位小姐姐人美心好，武功高强，又处处让着自己，真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单小姐拉着王也行的手说：“这样更好啦，咱们做不成夫妻，做姐妹也好呀。”

　　王也行笑道：“好妹妹。”

　　后来单大嫂又把这件事情悄悄地给单一雄说了，单一雄听了，亦十分惊愕，说道：“这是一位奇女子。”

　　中午大家见面的时候，王也行已经换成了一身女装，顾宗茂也梳洗打扮干净，穿上华丽袍服，两人站在一处，真如娇花软玉一般鲜艳夺目，也叫人感叹青春与爱情的美好。

　　既然婚事没有谈成，王也行也不好在这里长住，就提出了告辞，单家兄妹再三挽留不住，于是设宴饯行。

　　单家兄弟几个如今碍着王也行女孩的身份，倒不像昨天那样亲热了。王也行却十分洒脱大方，依旧对众人称兄道弟，又跟单九妹说了许多亲切热络的话。

　　顾宗茂既插不上话，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心想：我认识的那些女孩子可不会随便跟陌生男人说话。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花蝴蝶，难道她跟那人在一起那么久，真的清清白白吗？这个念头一旦出来，就如同一只野马似的在脑海里奔腾。顾宗茂险险拉住这只野马的缰绳，告诫自己一定要信任王也行。

　　宴罢，众人一起簇拥着两人送到码头，船上放了许多单家送的礼物，单九妹拉着王也行的手，嘱咐她闲了来找她玩。

　　顾宗茂不屑于跟他们敷衍，自己率先进船舱休息了。

　　单一雄看着顾宗茂的一言一行，心想，若论相貌他两个自然是很登对的，只是品行境界差的太远，只怕不能长久。但是这些话又不好直接对王也行说，好在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必强求。

　　于是众人说了许多保重的话，目送着王也行登船离开，直到船远去成了一个小黑点，才一起返回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