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封神]》谢初之

4、人生若只如初见

　　两人到底是没有打起来，也没让我做什么要兄长还是要徒弟的送命题。

　　元始可能是这些年的阴影太深，至今难忘；多宝也许是不忍我为难，索性选择倒贴上门，赖在昆仑不走。

　　哦，对了，后者现在最大的兴趣是跟在我身后，兴致勃勃地陪我上树下河，把元始辛辛苦苦养大的白鹤煮来吃掉。

　　害得它们现在一见到我们就叫的声嘶力竭，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元始每每被气得不行，又在我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乖巧的模样下败下阵来。

　　但我总觉得他似乎乐在其中。

　　如果没有多宝，他大概会更开心一点。

　　可惜，这样的日子不久了。

　　我开始昏睡，一天比一天长。

　　久到一天我醒来时，元始守在我旁边，光影半遮了他的面容，似有阴影缠上他的身躯。他眼眸晦暗，涩着声音问我感觉可还好，需要点什么。

　　我摇了摇头，想了很久，又说，“元始，我想出去。”

　　我又喊了他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的。

　　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小事了。他怔怔地望着我，半阖了眼眸，微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又拂过我的眼角，在嫣红处停留了几许。

　　“疼吗？”他轻声问我。

　　我继续摇头，他没再问下去。

　　元始伸手将我揽入怀里，又微微用力将我拥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几分安全感。

　　我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最后想了什么，但之后，他便带着我离开了昆仑。

　　多宝自然也跟在后面。

　　元始只轻瞥了他一眼，便当他不存在。

　　他一手小心地抱着彼时几近脱力的我，走遍山川江海，看尽浮生万千。

　　我看见幼小的生灵艰难地生存，又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得以化形；我看见万物生灵，继而入道，微弱的道韵在他们眉心聚拢，等待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我看见人类建成的城池，或安宁祥和，或兵戈四起，好一个轮回运转。

　　没有谁是真正的主角。

　　众生万物，尽皆平等。

　　元始说，是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我想了想，又反驳了他一句，“不，是他们自己争来的。”

　　我，不，通天教主，只是种下了一颗种子罢了。

　　种子或好或坏，但总归有那么一线生机不灭，能否长成，却看他们自身。再好的种子，也会沉寂在土里，永远不得萌发；再差的种子，哪怕生在岩缝里，仍有与天一争的傲气。

　　元始没有与我争执，宽容的兄长只轻轻俯下身，亲昵地贴上我的额头。触感微凉，稍稍唤回了我几分神志。

　　他说，我们去碧游看看，好不好？

　　我以为，他一生都不会踏足那个地方的。

　　阐教西极镇昆仑，万仙来朝碧游宫。

　　至远至近，是为东西。

　　但他去了，祥云万里，紫气东来。

　　他去的从容张扬，不带丝毫掩饰，引得诸天的神仙都投下了关注的目光。

　　碧游实在是寂寥了太久，久到新生的小仙们，都不记得这昔日的圣人道场。但还是有人记得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在我眼前一一闪过。

　　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掩面而泣，更多的人静静地跪下，像是无声的碑铭。

　　一笔一划，刻着我往昔的苍莽岁月。

　　元始小心地将我放下，又在我摔倒之前，搀扶住我。多宝则上前一步，于另一侧扶住我。

　　广袤东海上，缥缈云雾间，沉寂已久的宫殿安然矗立着。

　　上方的“碧游”二字，仍古朴低沉。

　　我仿佛再次握住了世界的权柄，拥有了这具由一缕残念构筑的身躯，完完整整的掌控权。

　　吾心为何，天地众生；

　　执念为何，昆仑碧游。

　　此生愿景终于此刻圆满，再无半分遗憾。

　　我想，该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这本就是一场不该存在的，美好的虚幻罢了。

　　于是我终是朝着兄长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满怀释然。

　　“哥哥。”

　　他一定听到了吧，可他笑得那么难过，难过得让我离去时，都有几分不安心。

　　想了一会，我趁着身躯彻底消散之前，踮起脚尖，认认真真触上他冷冽的，不带温度的唇。

　　我非春日明霞，亦非皎月清辉，来时荏苒一梦，去时未留片尘，若此残魂尚有半分暖意，亦愿全数予你。

　　“惟愿您永世安好，长乐无忧。”

　　“我一直，深爱着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您能，原谅我的任性吗？

　　万千光彩自我眼前散去，世间皆散入一片白芒。

　　终究不过，满纸荒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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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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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