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爱》文慕

11、酒后

　　有人说，酒后品相最能现出一个人的内心真实。有人醉后喜欢哭，有人喜欢笑，有人很快沉睡，有人则喜发酒疯。

　　顾采醉了，喜欢背诗。

　　这一夜，君悦大酒店前的马路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顾采歪歪扭扭的在这条路上呈“Z”字型走路，一边旁若无人的大声朗诵古诗词，一时间引得众人围观，车怒人怨。

　　杜以泽几次想把他拽上车，都被他愤怒的甩开。只好把车停回去，陪着顾采一起走“Z”字。
　　“顾采，你为什么要学蛇走路呢？大家都在看着你。”杜以泽放缓声音，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顾采一双眼睛，秋水寒星，琢磨了一会，透出固执的光，
　　“我是一条小蛇……”接着昂起头继续走他的“Z”字。边走边背诗，声音高亢响亮，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念罢又站住，偏头斜睨着杜以泽，“杜兄，知道语出何人么？”
　　“诸葛孔明，或者应该说是，罗贯中。”杜以泽简短的答道。

　　顾采耷拉下脑袋，闷闷不乐的继续迂回前行，旁边杜以泽跟着，几次手刀放到他的背后，又撤回去。
　　顾采突然又“呀”了一声，脸上回复光彩，他再次斜睨杜以泽，眼中的波光似从纤薄眼角满溢而出，
　　“杜兄，我再念一首如何？”
　　“请。”杜以泽的嘴角略略弯起。

　　顾采迈开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起来，声音带了醉意，颇有几分落魄书生的范儿：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杜兄，知道这说的是什么么？”
　　顾采一双星眸，嘴唇丰泽殷红，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杜以泽看来，颇有几分……风情。
　　“承蒙赐教。”杜以泽微笑。

　　顾采得意的咧嘴，露出一溜洁白口牙，“这是说啊——今日的风光，未必就不是在遮掩明日灭亡的征兆，而等明日的明日，今日的一切又成了残山老梦，难追旧境。唉，其实还是那《小兵张嘎》里说的好啊，‘别看你现在笑得欢，小心将来拉青丹！！”顾采眯起眼，笑得很是骄傲，就是身体站不稳，左右打着摆子。

　　杜以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敛容注视着他，“顾采，你真的醉了么？”
　　“废话！我，咯，我当然没醉！你抢我女人的事我可记得清楚！”顾采晃荡着仰起头，无神的双眼使劲在杜以泽脸上对焦，满嘴酒气，
　　“杜以泽，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你，这事咱俩以后没完！这可是我的初恋，好不容易才给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顾采说着说着嘴巴一瘪，眼圈竟是红了，
　　“你是很了不起，家里有钱，又会武功，身边很多女人……可你干嘛非来抢我这一个，我顾采长到现在，连姑娘的脸都没亲过，好不容易有一个我喜欢的也快喜欢上我了，却被你搅黄了……杜以泽，我鄙视你！！！我发自内心的鄙视你！！！”

　　顾采看着杜以泽的凤目突然间冷冽如霜，酒醉之中，依然胆怯的瞬间后退，一个不稳，被路边的台阶绊倒，一头撞上了身后的梧桐树。
　　混乱昏沉的视界中，是杜以泽紧张瞪大的双眼。顾采很想冷笑，却只能无力的，不甘的慢慢合上眼。意识沉睡的一刻，身边响起重重的叹息，
　　“谁告诉你我身边很多女人……是我会错意了么……”

　　顾采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抱着头，直愣愣的从床上坐起，看着对面窗口外的枯败树枝，一言不发。

　　宿舍当时只有李力在，昨晚杜以泽把大醉的顾采送回来，两人各怀心事的把人扛到床上，杜以泽便离开了。
　　李力看着他那副痴呆模样，再想起杜以泽临走前的那个复杂眼神，踩着梯子几步上了他的床，一个暴栗，
　　“长进了啊，说，昨晚是怎么回事？”
　　顾采缓缓转回眼神，盯了他一会，才认出人来，冒出两个词，“老婆，没了。”
　　“什么？”李力还没明白，顾采已经仰面躺下，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含混的说，
　　“我真傻，真的，都怪我……我请林阳吃饭不该要求打折的，果然，心不诚，就受报应了……我真傻，都怪我自己……”
　　李力瞧了他一会，明白过来，脸色缓和下去，“那昨晚杜以泽是怎么回事？”
　　顾采翻了个身，不搭理他，李力继续说，“他还留了话给你，什么‘他没学过钢琴，所以没有所谓的钢琴老师。’他啥意思啊？”
　　顾采隔了几秒，猛的睁开眼睛，“他真这么说？！”
　　“是啊。”
　　顾采抿起嘴唇，脸色变得极不好，李力有些担心的拍拍他的脸，“你没事吧，不舒服咱去医院啊。”

　　顾采撇过头，嘴巴越抿越紧，任李力怎么招惹都不肯开口。李力遂无奈的准备下床，一只脚刚要下去，顾采突然“哇”的一声扑到他面前，声嘶力竭，
　　“李力！！我心里面好难受！你，你带我去外面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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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采没能喝到酒，李力臭骂他一顿，把他拉到一家当地有名的粥铺。

　　顾采情绪不高，一晚上捧着个碗，默默的喝粥，吃菜。安静得有些过了分。
　　李力知道，对男人来讲初恋是最难忘怀的，甚至会影响这个男人今后一生的爱情观人生观价值观。而顾采的初恋看来是……过晚的发生，过早的夭折了。顾采这人虽然嘴巴硬，但内心却是柔软从未被人触碰。李力看着他发白的脸，向他碗中夹了一筷子菜。
　　顾采点点头，继续机械的进食。

　　粥铺里面人声喧哗，热气腾腾。顾采肩膀瑟缩的捧着个碗，黑羽般的睫毛垂下，莹润的眼光一点两点透露出来。
　　平日里神采飞扬的顾采不见了，变成了眼前受了委屈独自伤心的小孩。
　　“我说你……”李力说着又停住，只见顾采的嘴唇柔软的贴在碗上，时不时的嘟起，吹吹气，唇形仿佛幽婉的花瓣，殷红闪着光泽。热气上升，他的脸越发清秀得有些不真实。
　　李力看着，随即心里一紧，他第一次从内心认可了很多人背地里形容顾采的词：漂亮。
　　不，其实不止是漂亮……
　　李力有些慌乱的止住了思绪，他结交甚广，知道这种念头再往下将意味着什么，一时慌得筷子都拿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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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饭两人吃得极其沉默，不只顾采，李力最后也是食之不安。他和顾采脾气相投，互相打压，却没有人会质疑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李力朋友虽多，但真正谈得上珍惜的屈指可数，顾采便是其一。他如此念头，无疑是看轻了这个朋友。

　　李力心中愧疚，载顾采回去的路上，总觉背后和他相贴的肌肤有如火烧，而腰前揽住自己的那只手，亦放得十分不是地方。

　　这之后不久，便到了复习考试周。顾采更加的忙碌，他和李力像是约好了一般，一同的沉默下去，平时除了睡觉，几乎都不怎么在宿舍中停留。
　　老大和小笑以为他们有了抵牾，几番试图开解，最后，李力干脆连宿舍都很少回了。

　　顾采这期间也再没遇见过杜以泽，他几次路过他们宿舍，都想闯进去问问他，知不知道他的一副眼镜逼得同宿舍的人差点自杀，并且，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自己面前，打碎自己的恋爱，还不忘要证明自己爱的是多么的幼稚，不堪。

　　但顾采没有这么做，顾采有顾采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