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终涌》飞盏启轩

4、三 海边

　　就算飘着不知名的树枝，就算白色的泡沫上涌着某些类似纸片的物体，就算看着孩子捣鼓的沙中似乎很脏，他们两个还是无法发出评语，一方面是因为如果裴终一边走路一边写字的话，字会歪歪斜斜不利于辨认，一方面是，文问他总不会一边经过别人的沙堆一边杀风景地说这儿真的好脏吧。
　　“其实真的想说话的话，在沙滩写字也不错。”
　　裴终翻一个无法用简单语言就可以破译的白眼，指了指烧烤档，走过去，然后坐下考虑想吃的东西后掏出笔记本写下以下句子：
　　小树枝都给孩子拿走了，剩下都在海上飘，你难道就要我望海走过去吗？
　　“如果你想的话。”
　　老板娘这时候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要吃什么呢？”
　　“鸡腿两只，鱿鱼一条，牛肉一条，顺便加两杯可乐，谢谢。”文问凡是对于吃的词汇，都能说得劈趴劈趴，好像放鞭炮一样说完，估计他前世是饿鬼投来的，当然刚刚他所说的东西包括了裴终要吃的。
　　“对了，为什么要去海边啊？”文问说完，食物上的油滴到纸上，裴终无可奈何在上面写上：
　　“吃完再说吧，油在纸上，怎样写字啊。”给了文问看了上面的字后，他将纸捏着团状，然后扔到垃圾娄中，很自然地动作，然后拿出贝壳钥匙出来，文问大概猜到下一个话题就是关于贝壳钥匙扣了，但是他就算想说话也无能，因为口中塞满了肉类。
　　海边的涛声完全给人的说话声掩盖，还有车声，不过一切声音对裴终来说其实也只是陪衬风景用的，吃完之后他写了写：“我听到这家伙的声音，她说要回海中，反正你也要过来这儿吃东西，不如就将她扔到海中就可以。”
　　“……嗯……你以为你在扔垃圾啊，还扔到海中……”文问吐出骨头才说。
　　“她说愿意的。”
　　钥匙扣自然也不会说话不会发出声音，文问看了看之后拿钱卖单说，“不是吧，你可以看到那些东西，可以和那些东西说话，却不能和人说话吗？”
　　“我估计那好像心灵感应之类，不是真的能说话，我以前也不会，自从不能说话后就忽然间可以看到奇怪的东西了。”
　　“术后后遗症吗？”他起身说，“走了，既然你听到那也没有办法了，只是你确定能信得过那些东西吗，毕竟对于我们人来说，那可是触摸不到，不能理解，又无法抵抗的东西啊。太过信任他们也没有多少好结果的。他们总会给好处给你尝，然后推你到深渊，因为你总有渴望的东西。”
　　“只是送它回去就好，至于它希望我找姐妹，估计不可能。”纸上写。
　　要找东西就需要很多心力，很多东西也需要问，裴终不能说话，很多东西都是力不从心，所以他只送到那东西回海就足够了。
　　“感觉你是在偷懒。”
　　他在摇头，碰到可以用动作表达的话，他就这副表情，一副信不信由他的表情，沿着泳场走到最后，是一个水坝，一些比较污黑的手涌到海中，他们走上分开水坝和海之间的路，一路走到长长的钓鱼路。
　　“这样的海啊，如果我是那个贝壳的话，我宁可当一生钥匙扣。”
　　裴终走到最后那个位置坐下，然后继续写着说：
　　“估计我们想象中的海和妖怪眼中的海不同，对他们来说，也许再难以忍受的海也是故乡，而我们也不是吗，逃离了故乡后到老还是想着故乡，这样的话，就算再怎么讨厌都能够忍受吧。”
　　文问笑了笑说：“也许吧。”
　　当天色比较暗淡的时候，市民或者会拉着长渔竿，坐在这儿垂钓，当天色明亮，视野良好时，在远方蓝天的彼端下，认真看就会辨认出对面那个一个城市，遥遥望着，想象里面的市民可能也这样看过来，就算只是猜测着，也觉得十分有趣，裴终坐着钓鱼道，双脚垂到海面，感受着海浪偶尔冲到鞋底的湿润，然后递了那本记事本给文问看，文问以为他是说放它走之类的话，没有想到一句普通的问话：
　　“为什么决定考来这个学校，来这个城市呢？”
　　“考试啊，分数线决定一切啊，又不象现在的高三考生，规矩年年变，可以等分数出来了再决定学校，而且科目还变了……本来以为去本校读书的，没有想到系不同就来了这儿，所以说扩招有时候是硬伤啊，搞到我研究地图的时候研究错了城市。不过对我来说，只要有电脑，能上网，思维不停顿，还能学习思考，那么什么地方都可以既来之，则安之。你呢？”
　　裴终笑了笑，接过继续写道：“根本没有所谓，反正城市都是那个样子，只要不需要去什么聋哑，启聪学校就可以了。”
　　“哟，按你所说，我们学校不过比那些学校高等一点点？”
　　裴终点头，海水慢慢涌上来，沙沙的海声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估计是那个水坝的问题了，他继续写道：“好处就是可以不用被人管得太严，坏处就是太大了，就是宿舍去图书馆的距离就累死了。要么是爬山越过去，要么就是绕那条长路。”
　　“一般情况下，我不提倡走路去，给你一个建议，最好也不要爬那山，那里有很多情侣，就算经过了，也有很浓得当人电灯泡的感觉，特别是月黑风高的夜晚……”
　　他又点点头，继续写：“还有机会碰到黄竞镜，还是看看海吧，很难得这样认真看这个海。”
　　“那只是入海处。”
　　“大哥哥，可以放我下去了。”钥匙扣的声音打破了裴终想继续回答想法，只听那钥匙扣说，“虽然我真的很期待大哥哥你找回我的兄弟姐妹，但大概不可能了吧，所以还是要谢谢你。”
　　裴终摇头，他的意思是不用谢的意思，并非其他意思，然后帮忙拆开那个钥匙扣，掏出贝壳，贝壳慢慢张开，出现一点小小的白光，然后听到那贝壳说：“这东西弄到我身体很疼，就算送给你报答好了，再见了。”上涨的海浪溅出水花，贝壳滑到水中，裴终只能握紧那淡淡的珍珠。
　　文问说：“是小妖精啊……”
　　裴终写了写：“看样子人兽无害。”
　　文问看了看说：“你看到它的样子吗？”
　　裴终摇头。
　　文问笑了笑说：“走吧，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补充。”
　　妖精根本无分善和恶，因为它们不需要特别和人类接触，如果他们真要和人类接触，那么他们必定想在人类身上得到某样东西，无论用什么善恶来评价，他们也不会在乎，那种小妖精只要得到了自由，那么就不会在和人拉上关系，这是定论。
　　“你买的东西真是多啊。”这句话自然是写出来的。
　　“补仓是这样的啦，好重。”
　　“如果有什么天灾人祸，拉着你的食物准没有错，估计可以熬许多天。”还是写出来的。
　　“那你去买一样多就可以，当然要分点给我吃。”
　　裴终不打算再写字答他，直接选择打开宿舍门，然后放下装满食物和生活用品重得要命的购物袋，然后看到宿舍的另外一个人端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面，哟了一声说：
　　“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