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58、058

　　沟通交流会的当天，杨国栋和赵韬一起来到了东城商行。

　　会前，检查组的成员留在办公室里准备，何文过来询问检查组还需要他们行做什么的时候，赵韬随口问了句：“陌江呢？”

　　何文顿了一下，才说：“陌经理他离职了。”

　　“离职了？”

　　“什么时候离职的？”

　　“为什么走了？没听说他要换工作啊？怎么那么突然？”

　　检查组的人纷纷感到惊讶。

　　何文回答：“昨天行内下的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方惗听到后，心脏像是收缩了一般，特别拧，特别难受，待何文一走，她把陌江向检查组提供材料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

　　大家这才恍然，既心疼陌江的遭遇，又对陈华标的行为感到不齿，然而更多的是对陌江这种行为的高度赞许。

　　方惗从办公室里出来，来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她能仰视天空，也能俯视大地，街道上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繁华一片，可她觉得有些落寞。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陌江的联系人名片，迟迟拨不出号码，最后她给陌江发了一条信息：“你还好吗？”

　　陌江很快回复：“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片刻后，他又发来一句：“你要加油，算上我的这份。”

　　**

　　开会时，面对着坐在正对面的陈华标，方惗是一点儿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检查组这边，组长杨国栋副行长，副组长赵韬处长，主查方惗，以及其他三位成员全部到齐。

　　东城商行那边，陈华标董事长，雷湘监事长，戴力行副行长，以及其他行级的高管和部门负责人也全部参会，钟鸿行长因为目前还在医院里救治，无法出席。

　　这次会议对于他们东城商行来说很重要，他们不仅可以听到监管部门对于他们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的定性，还能为自己在做进一步的争取，所以，偌大的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人。

　　陈华标说完开场白后，赵韬来主持接下来的会议，他直接让主查方惗把当前检查组对问题的定性进行通报。

　　开始的部分是其他一些琐碎的问题，让东城商行的人还显得比较平静，然后谈到钟鸿的问题时，当时的经办部门和经办人做了自己的表态，解释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后，因方惗把造假材料搬出而偃旗息鼓，他们没什么可以好说的了。

　　至于钟鸿，他保留着向检查组进行申辩的权利，但因他本人健康问题，这一部分暂缓处理。

　　来到戴力行审批的盛隆系贷款时，陈华标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方惗通报：“根据检查组对你行于X年X月X日向盛隆景合发放的贷款资金流向的检查，发现，贷款资金经在多家银行的账户进行转账后，最终转入了盛隆天合的对公账户中，且这笔贷款资金被挪用来归还盛隆天合在你行未到期的贷款。”

　　“你行提供的相关增值税发--票经查验存在已注销的状态，你行未能及时对贷款资金的使用情况、借款人的经营情况、以及相关材料的真实性作出准确的判断，存在贷前调查不尽职、授信不准确、贷款资金被用来以贷还贷、以及贷后管理不到位等问题。上述情况违反了中央银行关于对授信指引、信贷管理等的相关规定。”

　　陈华标偷偷叹了一声气，然后看向王永绍，说：“王总，作为公司部的主要负责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王永绍有种面对审判日的恐慌，他早就吓得满头大汗，他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我们公司部，其实，一直都，都在对这几家客户开展贷后检查，只是，”他又抹了一把汗，“确实有些情况我们是发现不了的。”

　　方惗把检查组的外调材料拿了出来：“这四位借款人早就搬离了东城，而你们还却未能发现，这又如何解释？”

　　面对方惗的询问，王永绍哑口无言，他看向了陈华标，而陈华标却没有理会他。

　　这时陈华标又问戴力行：“戴行，你又有什么想说的么？”

　　戴力行显得平静得多：“我在审批的时候，没能发现公司部提交的材料存在问题，的确有失职的地方，在贷后这一块，我也没收到公司部报来过任何风险提示，我督促得不到位，我没有太多可以说的。”

　　戴力行这么一说，王永绍立刻懂了。

　　陈华标不理他，戴力行把他们公司部推上风口浪尖，完全就是让他来做炮灰的。

　　他一慌，想给自己再多解释几句，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把陈华标指使他这么说的事情也一并抖出来。

　　陈华标早有准备，他看到王永绍蠢蠢欲动的时候，点了点手机，他早就编辑好的草稿件就发到了王永绍的手机上。

　　王永绍一看手机，立刻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王永绍的小孩送出国留学了，而他的妻子一直有慢性病，吃着比较昂贵的进口药物，这些都需要钱来支撑，如果他得罪了陈华标，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陈华标再次利用威胁的手段，让下面的人噤声。

　　**

　　会后，检查组回到办公室。

　　关于未向东城商行通报的部分，方惗向杨国栋做了汇报。

　　“杨行，盛隆系的贷款，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同样跟钟鸿审批的捷纳贸易那笔贷款一样，涉及骗贷。”

　　方惗把相关材料递给杨国栋看，接着分析：“陈华标私下跟借款人来往很亲密，而借款人的真实情况，从一开始就被刻意隐瞒了，贷款资金的转移，也有可能是收到陈华标的指示所为的。”

　　杨国栋想了想，说：“如果是人为操作，那他们用以贷还贷的方式，便是人为压降不良。”

　　“是的，”方惗继续说，“关于骗贷的部分，我们还需要寻找更多的证据，可能需要借款人或者经办人王永绍他们配合调查，不过目前基本上已经查实的部分，是陈华标从借款人处收受了好处。”

　　杨国栋抬了抬眉：“收受好处？这可是违法行为！”

　　“我们通过追查相关个人和对公账户，发现陈华标借由一家叫做臻荣古玩店的商铺和这家店的实际控制人陈年进行洗钱，他让借款人在那里采购，店铺收到的钱，大部分都返还到了陈华标和雷湘的账户当中，其中，雷湘通过现金、刷卡等方式，将款项进行了支取和使用，至于她是否是将钱和消费所得的商品交给了陈华标，还是留给了自己用，那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杨行，这些事情已经触犯刑法，需要移交司法机关了。”

　　“对，”杨国栋点头，“他们每个人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充当了什么角色，有待深入地挖掘和认定，你将相关材料准备好，我们及时跟公安部门取得联系，将案件移交过去。”

　　“好。”

　　**

　　检查组的现场作业部分暂时告一段落，他们暂时从东城商行撤出，回到了分行。

　　待他们人一走，何文来到办公室，将秘密藏在某处的录音设备取走。

　　陈华标把陌江辞退，让何文来接手联系事宜的时候，他便命令何文将录音设备藏在检查组的办公室中，为的正是窃听到检查组的检查成果。

　　当他听到方惗他们已经查到了他洗钱的地步，并打算移交公安后，他开始变得惶恐。

　　他立刻拨通了薛玲的电话。

　　“我让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你还想让我替你干什么？”薛玲的声音尖锐而疯狂，她的情绪似乎快要控制不住了，反问完陈华标，她立刻发疯般地在电话中咆哮，“你说过我替你收拾掉钟鸿之后，就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的！现在我困在东城走不了，你让我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老子花了那么多钱把你藏起来容易吗！”陈华标此时也是怒发冲冠。

　　“我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还是为了帮你吗！你答应过我，说事成之后一定会把我送出国的，可是现在呢！陈华标，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陈华标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冷笑了一声：“我把你留下来，是因为你还有用，你要是想骂，你就继续骂吧，跟一个泼妇一样，如果没有我了，我看你怎么办！”

　　薛玲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吓到的人，虽然此刻她因为过于激动，想到自己的人生几乎是彻底毁了，而伤感到眼眶发红，但她并没有向陈华标示弱：“陈华标，我跟你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也别吓唬我，钟鸿我都敢动手，其他什么我做不出来？”

　　她笑了一声：“你现在不也摊上事了么？狗急跳墙了，你想我怎么样？”

　　陈华标咬着牙，手狠狠地捏着手机，“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好，这次你做成了，我就把你送走。”

　　薛玲陷入今天的田地，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你想怎么样？”

　　“你不是很恨方惗么？”陈华标轻笑，“上次你不是想对她一起动手么？”

　　薛玲不回答，她没想到，陈华标能洞察出她的心思，她开始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跟如此阴险的人走到一块，导致她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她依然没有其他选择。

　　“这次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陈华标再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