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42、042

　　这一幕被停车场里的保安和其他行员看到了。

　　“有人被车撞了！”

　　“快叫救护车啊！”

　　停车场里传来几声嘶喊。

　　方惗和陌江刚好从大厅里出来，正要转弯走向停车场，就看到一辆疾驰的跑车冲出了停车场，陌江看了一眼，是一辆银色的跑车，没有车牌号。

　　两人这时也听到里面的叫喊声，陌江拉住方惗的胳膊：“你先别过去。”

　　他低下头看向方惗，又说：“你先回大厅里，不要出来。”

　　方惗看到陌江眼神中的关切，抿了抿嘴，点了下头。

　　目送方惗走回银行一楼的大厅后，陌江走进停车场，就看到保安和其他几个同事围成了一圈。

　　陌江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了？”

　　保安有些慌张：“钟行长被车撞了，车已经跑了。”

　　陌江心头一跳，他有预感，肇事者开的正是刚才那辆看到的没车牌的银色跑车，虽然他没看清开车的人，但他隐约觉得上面的人是薛玲。

　　“报警了么？”陌江很沉着。

　　“报了，”保安咽了咽口水，“交警、警察和120马上就到。”

　　“先去把监控摄像调出来，看看有没有把肇事者拍下来。”

　　“好！”

　　一个中年女同事明显被现场吓坏了，她说话的声音都颤抖：“钟行长怎么办啊？！他、他会不会有事？！”

　　陌江蹲下身子：“在不知道钟行长伤势的情况下，我们不要轻易移动他，得让急救中心来处理。”

　　他观察到钟鸿还有些意思，眼睛微睁，只是气息有些弱了。

　　钟鸿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像是在说话。

　　陌江低下身子，把耳朵挨过去，就听到钟鸿以微弱的声音吐出了“zhen-rong”两个字。

　　“zhen-rong？”陌江反问了一句。

　　钟鸿听到陌江的声音后，就不再出声了。

　　**

　　警察和急救车很快就赶到了，钟鸿很快就被医生接走送去了医院，警察在对现场进行拍照，调取了监控录像，并对现场的目击者完成取证后，才离开。

　　方惗一直等在大厅里，她看到警车和救护车陆续开进来，又开走，心里一直悬着。

　　而她身边的人一直在议论，说是钟行长被车撞了，撞了他的人还逃逸了，听到这些，方惗的心情很沉重。

　　不论钟鸿做了什么，她看到他落到这种地步，心里还是生起一丝怜悯。

　　陌江回来时，方惗看到他的脸色很凝重。

　　“钟行长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已经紧急送医了，”陌江咬了咬嘴唇，“肇事者逃逸了，监控摄像里也看不清是谁，那人经过伪装，开的是我们准备要进停车场时看到的那辆银色跑车。”

　　陌江看着方惗的眼睛，说出下面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有些残酷：“监控里看起来，开车的是一个女人。”

　　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他们心中隐约的都有了一个相同的答案。

　　方惗垂下眸，就在这一刻，她心里想，希望她的猜想是错误的，希望那个人能给过去留下，哪怕是一点点的美好。

　　**

　　钟鸿伤势较重，经医院抢救后，暂时无生命危险，但他陷入昏迷，仍需要住院治疗。

　　他的事情在东城商行内传开后，引来了相当大的震动，几乎人人都在讨论，到底是谁要陷害他，一些知道钟鸿和陈华标之间个人恩怨的人，也开始怀疑起陈华标来。

　　不过陈华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央行约谈他，让他维持好他们行的运转时，他一是对钟鸿的遭遇表示遗憾，二是也表态会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三来，自己也会尽量做好行内的调整工作，在钟鸿生病住院的这段期间，他打算指定戴力行暂时接管钟鸿的工作，让他们行能平稳度过。

　　他的表现，让他显得极为冷静，也因为他对于各种传闻的冷漠，使得传闻渐渐就平息了下来。

　　钟鸿的这次案件将由警方直接介入调查，方惗所在的检查组则继续根据他们的工作任务，对捷纳贸易贷款的其他方面和戴力行当年签发的盛隆实业几家子公司的贷款开展检查。

　　**

　　检查组约谈了东城商行的监事长雷湘。

　　雷湘是一名中年女性，她所领导的监事会，在东城商行里主要起到监督董事会、董事长和各位董事，以及各位高级管理人员履职的作用。

　　针对钟鸿涉嫌违规审批发放捷纳贸易的贷款以及参与民间借贷两件事，检查组要在约谈中，要求雷湘解释，当时他们监事会是如何履行自己的职责的。

　　雷湘一见到方惗，先是问候她父亲是否还好，方惗家和雷湘并无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不需要进行履职回避，不过她对于雷湘这种爱套近乎的行为，并不怎么感冒。

　　她简单地对付了几句后，便直接将话题切入正题。

　　她介绍了谈话的相关流程要求后，问雷湘：“监事长，当时钟鸿任你们行的副行长，分管信贷审批时，你是监事会的一员，你们监事会对钟鸿当时的履职评价是怎么样的？”

　　雷湘回答得有条不紊：“我当时还没当选监事长，我们监事会那时对于捷纳贸易贷款涉及造假一事也并不知情，如果知情的话，我们肯定会按照行内的有关规定，向钟鸿发出风险提示书，要求他立刻整改，并也会将相关情况提交给股东大会的。”

　　“不过，”雷湘接着说，“我们监事会在那一年度对钟鸿做出的履职评价中，已经提及了让他关注部分贷款的审批发放和贷后管理，捷纳贸易就在我们提示范围之列。”

　　方惗追问：“当时你们有发现什么风险信号么？”

　　雷湘笑了笑：“没有，我们当年认为钟鸿的履职是称职的，我们监事会之所以提出让他关注这些贷款，是因为这些贷款均由他一个人审批完成，按照行内的授信管理，不需要提交贷审会审批，我们监事会认为没经过贷审会审批的贷款均应该提高关注度。后来，针对这条授信的规定，我们监事会还向股东大会提交过议题，希望能再次审慎考虑审批上限，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方惗：“钟鸿参与民间借贷一事呢？当时你们行内对薛玲和吕伟进行调查时，你已经是监事长，监事会做了什么？”

　　雷湘想了想：“行内的调查报告检查组也看到了吧？我们行的监察条线当时的确是收到了内部关于钟鸿参与民间借贷的举报，监事会也联合监察室对他进行了调查，不过结论也如调查报告中所写，我们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且举报人也没能提供其他有效的证明，最终不能对他进行定性。”

　　“好的，”方惗目前不打算把薛玲提供的材料提前告知东城商行的人听，薛玲拿来的证据已经很明晰了，检查组讨论后，打算在检查即将结束时，直接以事实确认的形式，让东城商行的有关人员对这些证据进行确认。

　　只是比较意外的是，当事人钟鸿突然出事，这是大家始料不及的，后续的工作还得看钟鸿的个人身体状况再做进一步的安排了。

　　她接着问下一个问题：“对于盛隆实业集团下的几家子公司，在你们行进行授信的情况，你们监事会有做过什么工作么？”

　　雷湘回答：“他们的情况有些类似捷纳贸易，我们也在对戴力行的监督中，提醒他要关注这一类贷款了。”

　　“相关的材料，你能提供给我们检查组么？”

　　“当然没问题，”雷湘说罢，拿出手机，给监事会下设的办公室打去电话，让他们立刻把材料调阅过来。

　　方惗把盛隆实业集团因经营问题被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出示给雷湘，问：“这个集团公司，包括母公司和部分子公司在内，都在其他地市出现了一定的经营问题和信用风险，根据目前我们检查组掌握的情况来看，你们行这边针对发放出去的几笔贷款，并没有采取任何风控措施，而且贷款的五级分类还是归在正常类，你们监事会对此是否知情？”

　　这个问题有点问住了雷湘，她蹙眉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实不相瞒，我们行的确没能及时发现他们集团内部出现的问题，在这则新闻爆出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们集团内部已经有风险隐患了，新闻出来后，行内也对这几家在我们这里有贷款的子公司开展了调查，我们监事会是第一时间以风险提示的形式，督促相应的高管人员去落实了这件事的，材料我等下也会一起提供，只是……”

　　雷湘顿了一下，“经他们调查的结果，这几家子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还算是比较良好的，所以才没采取进一步的风控措施，我们监事会也会密切跟踪这几笔贷款的情况，督促他们重点关注。按照常规来看，一个集团的母公司和多家子公司都相继发生了问题，其他子公司能幸免的情况比较罕见，如果行内没能及时发现并采取有效的管控措施的话，那就是贷后管理的确没做到位了。”

　　不久后，雷湘让人送来了她谈话中提到的材料，她一一向检查组展示，并着重把盛隆实业的几家子公司贷款的风险提示书拿了出来：“各位领导请看，提示书中我们监事会多次要求行内的有关人员和部门加强贷后管理，防范风险发生。”

　　方惗核对了一遍材料的内容，刚才雷湘所说的话，都能在材料中找到对应的地方。

　　**

　　陈华标的办公室里。

　　戴力行问道：“陈董，钟鸿的事情还顺利吧？”

　　陈华标悠哉地抽着雪茄：“当然没什么问题，那薛玲做得不错，现在也藏起来了，暂时还没发现。”

　　王永绍问：“陈董您真的打算保她？”

　　陈华标笑笑：“再说吧，真被抓到了，那就算她倒霉。”

　　三人不禁笑出声来。

　　王永绍又说：“不过陈董，检查组现在貌似已经着手调查盛隆系的贷款了，我看到检查组又开始调阅别的材料了。”

　　陈华标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啧了一声：“迟早的事，这次央行来查我们，盛隆系的贷款就是他们的检查重点，躲不掉的。”

　　“那……”王永绍迟疑了一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还听说，检查组直接找监事会的人谈话了，他们该不会把我们给捅出去了吧？”

　　陈华标冷哼一声：“料她雷湘也没那个本事，他们监事会能掀起什么波澜？”

　　戴力行看了看手中拿着的调阅清单：“监事会给检查组的材料，我看过了，矛头直指我们的贷后管理不到位。”

　　陈华标用手指敲了敲雪茄，笑道：“这不正好么？我们顺水推舟，就让这几笔贷款是贷后管理不到位结案，最后处理起来问题还轻一些。”

　　戴力行和王永绍对看了一眼，明白陈华标话中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