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25、025

　　毕业时的散伙饭上，几乎男生女生，都哭了一个遍。四年的同窗情谊，最终也走到了一个中点，不说是终点，是因为即便很多人将要分散到五湖四海的各个角落，今后也难得有机会再一聚了，但有些人之间的感情是不会结束的。

　　男生们酒兴一上来，就是拿着一瓶酒满场子转，逮到谁就喝，喝完就称兄道弟地搂着肩在那感伤。

　　女生们稍微收敛些，主要坐在位置上，就会有男生过来找酒喝。

　　陌江和方惗是挨着坐的，有谁来找方惗喝酒，陌江都会代方惗喝下绝大部分，方惗为了不折同学的面子，也会意思地喝一点。

　　酒过三巡，方惗就看到郑彬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拿着一瓶酒晃悠晃悠地走了过来。

　　“来！”郑彬嗓门大，喝多了有点大舌头，“我，我，敬江哥江嫂！”
　　陌江：“……”
　　方惗：“……”

　　方惗当场就脸红了，好在场面很热闹，喧嚣声不断，大家没有特别留意他们这边。

　　陌江把手搭在郑彬肩上，趁着他还没有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之前，想把他打发走：“来来来，咱三个喝一杯！”

　　郑彬直接拿酒瓶吹的，他看到方惗杯里只有一小口，于是皱眉道：“方，方惗，你怎么，只，只喝那么，一点？”

　　“我喝不了多少，抱歉啊，”方惗道歉到，又劝说，“你也少喝点，我们意思一下就行了。”

　　“那，那怎么成啊！”郑彬喊道，“咱，要去银行的人，怎，怎么可能喝不了？！”

　　“行行行！咱两来喝！”陌江搂了搂郑彬的肩，先干了他杯中的酒。

　　薛玲是刚刚才到的，她跟别的女生不同，已经穿上了比较成熟的打扮，还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她很敏感地听到了郑彬开的玩笑，于是直接转身坐到了多是男生的一桌。

　　不久，王薇和黄西西拿着酒要跟方惗和陌江两人喝，这时黄西西问道：“咱要不要把薛玲也叫过来一起喝？”

　　王薇蹙眉：“算了吧！那多扫兴啊！”

　　方惗想了想：“我去叫吧。”

　　她起身走向薛玲的方向，这时薛玲正跟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一见到方惗朝自己走过来，薛玲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什么事？”薛玲看到方惗走近时，冷冷问道。

　　“我们宿舍四个人聊一聊吧，快毕业了。”方惗淡淡道。

　　薛玲冷笑一声，白了方惗一眼：“我们还有什么好聊的么？”

　　话一说完，薛玲便跟身边的几个男生说自己有事，看都不再看方惗一眼，直接走了。

　　陌江在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两，看到方惗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便问：“怎么了？”

　　方惗苦笑，回道：“没事。”

　　**

　　毕业后，原来“逆寻”乐队的四个人，全部来到了东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方惗和陌江的结婚之路走得非常不顺畅，方惗因家在东城，她率先把陌江带回了家。陌江人长得标致好看，性格也外向阳光，又跟她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一开始，她父母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陌江很懂礼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很愉快。

　　可陌江刚离开，她的母亲就来盘问陌江的家庭情况，她把她所知的都告诉了罗颖，也就在那时候，罗颖开始对陌江产生了一些想法。

　　真正让罗颖对陌江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是双方父母见面。

　　见面之前，方惗已经跟陌江回家度过了一个国庆假期，她跟陌江的母亲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都知道婆媳之间问题会很多，陌江也在试着进行调节，他们两个早以把结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所以陌江就在想，先让双方父母见面，矛盾的问题日后再渐渐处理。

　　可第一次见面的情况非常的糟糕。

　　陌江母亲莫梅可以说是很勉强才答应来见面的，他们不住在东城，陌江为了方便女方一家，特意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东城，让莫梅她大老远地跑来东城见一个让她不那么满意的未来儿媳，她心中的怨言就更甚了。

　　见面当天，陌江的父亲陌山因身体原因不能到场，双方表面上客气了一段时间后，罗颖很快就能从莫梅的反应中，敏锐地察觉出这个婆婆不可能会善待自己的女儿，于是她的态度也在见面的后半程变冷。

　　最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莫梅提出，陌江和方惗若是结婚，就要辞职回陌江的老家重新找一份工作，方便照顾陌山以及她未来带孙子。

　　罗颖从她的话中听出端倪，问了一句：“如果我家小惗生的是女儿呢？”

　　“那就继续生，”莫梅回答得很干脆，“超生我不怕，老陌他就阿江这么一个儿子，是一定要传宗接代的。”

　　方惗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对于重男轻女这种行为是嗤之以鼻的，他两交流了一个眼神之后，就不再多说。

　　一回到家，罗颖直接表态，她反对两人结婚。

　　**

　　当晚，方惗和罗颖产生了争执。

　　罗颖一开始不满意的是陌江家重男轻女，后来又延伸到对男方家比较贫穷、对方母亲太刻薄、对方父亲身体抱恙是个负担等等，找出优点往往需要一点时间，可堆积缺点却是很容易的事情。

　　随着两人争执的升级，罗颖对婚事更为不满了，最后还是方远博从中调停了几句，两人的交谈才不欢而散。

　　方惗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她选择了把所有事情向陌江全盘托出，她觉得把矛盾隐瞒解决不了问题，而解决问题，就需要把事情的所有方面都摊开了说。

　　陌江那时候很为难，钱的问题，他们两都有稳定的工作，只要以后善于理财，他觉得就能迎刃而解了，可困难的是，他一时间无法改变父亲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改变母亲的固有观念。

　　方惗这边，她也清楚自己母亲的固执，这些烦恼的事情就像一根根捆在了一起的麻绳，想解，却怎么也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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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惗知道就算两人结婚了，也不方便让陌江跟她一起回家住，所以他两一起找了一间两居室，在分行的附近住下。

　　方惗第一次提出要搬出去住时，罗颖又来了火气。

　　“出去住做什么？你现在还在实习期，本来实习期工资就不高，你非得跑出去花冤枉钱？住家里不方便吗？上下班都有公车可以坐！”

　　方惗抿了抿嘴：“妈，我老实说吧，我要跟陌江一起住。”

　　“我就知道！”罗颖火冒三丈，“说了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怎么那么固执？！他家什么条件，我们家什么条件？你爸说出去也是个干部，我好歹也是杂志社的主编，你看看他那个妈，还有他病恹恹的爸，你嫁过去你还想过好日子？！”

　　方惗知道在这个事情上，跟罗颖争吵没有一点好处，于是她果断行李都没拿，直接就跑了出去。

　　刚到楼下，她又开始心疼母亲，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她爸打了电话。

　　“爸，妈那边，您帮我劝劝吧……”

　　方远博叹气：“你妈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么？这几十年都过来了，要能劝我早劝了，爱发脾气对心脏不好，说多少遍了她也不听。”

　　“爸，真的对不起。”

　　方惗知道方远博是在温和地训话，“可爸，我真的想跟陌江在一起，特别想，我想跟他组建一个家。”

　　电话那头的方远博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半晌后，他才回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面自己住，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时间，多回来看看你妈。”

　　“嗯，好，”方惗哽咽，“您两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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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惗心里空落落的，从她原来的家坐公车到她和陌江新的家，需要横跨半个东城，可她却觉得路途漫长得像是要跨越半个宇宙。

　　到合租房时，陌江已经把房子重新打扫了一遍，还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陌江是一个满分的居家男，家务活和厨艺的技能都是加满的，这跟他的成长环境有关。他小时候父母亲经常会因为农活和到乡镇上忙乎，会离开一整天的时间，所以他很快地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来照顾自己，并分担家里的事情。

　　方惗看到焕然一新的家和陌江烧的一手好菜，打趣道：“这算是对我的欢迎宴么？”

　　“什么欢迎宴，你回自己家，需要什么欢迎？”

　　陌江简单的一句话彻底让方惗的泪腺受不住了，泪眼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他从方惗进门的那一刻就看出方惗心情不好，也猜得到她在出门前，在家里可能受到的各种委屈，他上前把她抱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没事的，慢慢就会过去了。”

　　方惗闭着眼，挤出最后一滴眼泪，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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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烧的糖醋排骨真的好吃，”饭桌上，方惗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除了我妈之外，你是做得最好吃的了。”

　　“那我刚做给你吃，”陌江笑道，“我自己也特别喜欢。”

　　“为什么？”

　　“从小就爱吃啊。”

　　“不怕蛀牙？”

　　陌江噗嗤一声：“怕啥？以前家里苦，不得多吃点甜的啊。”

　　“排骨可不便宜，你还能多吃呢！”方惗又问。

　　“哎，家里养有猪，拿出卖的时候，我妈都会留一些给我吃。”

　　方惗淡淡一笑，就在这一刻，她觉得她无法去怨恨莫梅什么了。

　　或许她的观念落后，或许她的举止不够优雅，可她也是一个母亲，生养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自己感恩戴德，何况，她们都爱着这个男人，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他。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

　　“等下我出去一趟，”陌江说，“你在家里好好玩，等我回来。”

　　“家里有什么好玩的？”方惗觉得好笑。

　　“那你等我回来，就好玩了，”陌江坏笑道。

　　方惗立刻脸红了，也顾不得水冷，把手从水池里伸出来，甩了对方一脸：“你能不能正经点！”

　　陌江就哈哈大笑，跳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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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江走了很长时间都没回来，方惗一开始以为他是回单位处理点事情，可分行就在附近，理应不会用那么长时间，于是她给陌江打了一个电话。

　　陌江在铃声响了一阵子才接起的：“想我了？”

　　“对啊，”方惗回答，“怎么那不久？”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快十点了。”

　　“嗯，我很快就回到了，你等等我，实在太晚了你先睡，明早还要上班。”

　　挂了陌江的电话后，方惗去洗漱，洗好后从浴室里出来，拿着换洗的衣服时，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家里，总是罗颖洗衣服，做家务，以前她要忙学习，几乎没怎么动过手做过家务，上大学了，毕业了，罗颖还是没让她来帮忙。

　　她鼻子有点酸，想了想，给罗颖打去电话。

　　“小惗，妈妈和爸爸在商量一些事情，没有急事的话，我们改时间再聊。”

　　“哦，好。”

　　她挂了电话再看墙上的钟，十点半，陌江还没有回来，于是她回房间里躺下，本来想等着他回来，可等着等着，疲倦将她淹没，她不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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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江是打车赶回来的，他担心回得太晚，吵到方惗休息，横跨半个东城，打车费挺贵。

　　回到时已经是十一点钟，打开家门，客厅的灯光很暖，可没见到方惗。

　　陌江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看到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像只需要细心呵护的猫。

　　他勾了勾嘴角，把房间的灯熄灭，掩上门，脱掉自己的上衣，走进了浴室。

　　洗好澡出来时，他把衣服拿着走到阳台，看到洗衣机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方惗的字迹。

　　那字迹看着可爱，又透着一股认真，写到：“为了能够尽快适应妻子的身份，我打算以后接管洗衣服晒衣服收衣服和叠衣服的业务了，陌江同志，你要对我的工作表示大力的支持！”

　　陌江彻底乐了，他回到客厅，找出一支笔，工工整整认认真真地在纸条上写下：“遵命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