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症拉锯战》雕弦暮偶

4、效率时间

　　程序员马克·扎克伯格的鸡血，大概持续了……一天。
　　这一天里，曲苌哲效率惊人，半小时干完100扇贝单词，一小时写完线性代数作业，四十五分钟复习公司金融，两小时预习+复习博弈论。

　　晚上十一点半上床睡觉。
　　几乎完美。

　　第二天，周六。
　　她又又又又又睡过头了。

　　起床一看已经自动开机、被她无意识按掉闹铃的手机。
　　十一点二十。
　　AM。

　　曲苌哲：“……”
　　这种出师不利，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灰意冷，甚至自暴自弃。
　　比如现在，她完全不想动弹，只想在床上躺尸，磨磨蹭蹭好久，直到寝室传来一声开门声，她才猛地关了手机，一个鲤鱼挺身，坐了起来。

　　趴在栏杆上一看，是闫琳琳。
　　寝室物理妹子。

　　“琳琳回来啦？”曲苌哲说道。
　　闫琳琳将书包一丢，气鼓鼓地道：“嗯。清明节周六又要上课，双学位好烦啊啊啊啊啊！！！”

　　曲苌哲一愣：“你们不是每次调休，双学位周六都得上课吗？”

　　闫琳琳道：“我知道啊……唉，就是抱怨一下。太惨了。周五我得回家祭扫，周六赶回来上课，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实在不行还得和老师发邮件，还不知道扣不扣平时分，上午人工智能那课老师点名，还有课堂小测。”

　　曲苌哲慢吞吞地爬下床，穿衣服，拿洗脸盆和毛巾。
　　然后问道：“琳琳，你现在GPA多少啊？”

　　闫琳琳恹了：“放弃两门最低成绩后，只有3.56。我他妈真不知道，那群GPA动不动3.9的是怎么做到的。物院第一大佬应该是4.0+，没记错的话。I’m very vegetable。”

　　“……”也是曲苌哲心理素质还算OK，她调整了下表情，道，“……那个，我，2.7。”
　　闫琳琳：“……老铁对不起。阿哲我错了，请你吃糖。”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大大一包旺仔牛奶糖，抓了一把给曲苌哲。

　　闫琳琳喜欢甜食，据她所说能补充糖分，动脑动得多，这样能量来得最快。

　　“谢啦。”曲苌哲笑嘻嘻地道，“木事，我只是想说，琳琳已经很棒啦，能保研，不菜啊。”
　　闫琳琳抓狂，但又有点顾及伤到曲苌哲的自尊心，道：“……嗯，可能只能保本校，我这差不多卡在30%的很尴尬。而且近年小年，申请出国的不多。”

　　曲苌哲拿着洗漱用品，拉开门，道：“反正比我好啦，我才是真的菜。琳琳加油哦。我可能要考研了，毕竟研究生还是得读一个的，特别是金融行业。”

　　闫琳琳刚塞了一颗糖在嘴里，闻言，口齿不清，但坚定地说道：“不要妄自菲薄，阿哲。咱们学校退学的休学的，挂科太多跟不上延迟毕业的，每年都有不少，能撑过来就很不错了。而且，说真的，我们每个人都做的很不错了，千万不要否定自己。”

　　曲苌哲打开宿舍门，看到走廊上阳光很刺眼，几乎立刻从睡眼惺忪中清醒了过来。
　　金色阳光灼热，让她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焦躁，她说道：“可是，我感觉我荒废了好久啊，琳琳，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计算机，英语，专业课。看到那个地图了吗？”

　　她们的寝室门上挂了一张世界地图。

　　闫琳琳点点头。

　　曲苌哲随手指了一个小点，道：“这是我大脑里装的东西。”
　　然后手指又绕着地图画了个圈，对着整个地图道：“这是我现在，急需掌握的东西。So，game over。”

　　说着，曲苌哲就往洗浴室走去。

　　闫琳琳喊了一嗓子，道：“第一，不是game over，是game just begin。第二，只要你想改变，什么时候都不晚。阿哲你先去洗漱吧，回来再说。”

　　曲苌哲被她逗得一笑。
　　但看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嘴角笑容缓缓收敛，不轻不重地一拳砸在镜子上，觉得这个点才起床，一个上午就这么任凭它流逝的自己，颇有点儿……
　　面目可憎。

　　她匆忙洗了个冷水脸。
　　抬头的瞬间，镜子里的容貌，竟然有点陌生。

　　曲苌哲对着那个陌生的她道：“真的要改了，不能废了。”

　　这句话说过太多次，宣誓过多的结果，就是契约力和神圣性减弱。
　　到最后，和平常“我饿了”“想吃饭”“看看书”没有差别。

　　她清楚，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宣誓。
　　但还是要说出口，死磕着也得说出口。
　　一遍一遍，一声一声。

　　回到宿舍，曲苌哲收拾好后，问闫琳琳道：“嗯……琳琳，接着说吧。有好的办法推荐没？我最近拖延症严重，效率也特别低。”
　　闫琳琳停下在草稿纸上写公式的手，将笔记本一合，道：“具体点？”

　　“什么意思？”
　　“拖延症呀，具体点，为什么有拖延症~”闫琳琳道，“我也有拖延症，但我的拖延症就是事情太多，看着就烦，不想做的那种，你呢？”

　　曲苌哲回想一番，实话实说：“……一，完美主义。我高中应该就有这种倾向，体现在做题求稳上，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动笔。”
　　闫琳琳在纸上记下，“嗯”了一声，道：“是你的性格，二呢？”

　　“二，恐惧。老实说吧……”曲苌哲想了想，还是豁出去了，直白了当地说，“我害怕失败，不敢开始。和一有联系。而且更严重的是，似乎‘不开始’这个护身符，能给我‘没成功’带来很好的借口。”

　　闫琳琳没大听懂：“……蛤？”
　　曲苌哲解释道：“比如啊，一个竞赛，我认真准备了，参加了，还是只有三等奖。如果我一开始没参加，我是不是可以欺骗自己——我如果参加了，铁定能得一等奖呢？啊，算是咸鱼的一种心理安慰吧。我好菜啊。”

　　闫琳琳这次听懂了。
　　她将笔头敲着桌面，道：“……有点麻烦啊兄弟。”
　　曲苌哲欲哭无泪：“我知道啊，我都去校医院心理咨询中心看了一趟了，但是那位心理咨询师，感觉比我都不专业啊。我都把自己的心理剖析给她看了，她提出的建议没什么用，说让我改变，哪里有那么容易改变啊！”

　　闫琳琳将宿舍门掩上，摆出一副严肃脸：“老铁，那啥……”
　　她挠了挠头，有点为难。

　　曲苌哲：“……”
　　曲苌哲：“？？？”
　　曲苌哲：“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闫琳琳：“……不是，你想什么了？”
　　曲苌哲控诉：“那你把房门关上干什么？”
　　闫琳琳抚额：“呃是这样的。之前你借我那本心理学的书，不是有提到，每个人后期的心理，同童年时期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吗？”
　　“是啊。”
　　闫琳琳问她：“你是不是在这块，还是不敢自我剖析？”

　　曲苌哲避开她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道：“……是。”
　　“需要帮忙吗？”
　　曲苌哲双手插进头发，将发丝捋到脑后，想了想，道：“不用。我自己分析给你听吧，琳琳不准嫌我矫情！”

　　“不会。”闫琳琳拿了纸笔，问道，“我能记吗？”
　　“随意。”
　　“开始？”
　　“OK。”曲苌哲回忆起来，“我童年性格，应该……蛮外向的，属于outgoing型。转折点，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二年级，或者三年级，有一次，语文老师，她当时是班主任，上课差不多结束后，问‘有没有谁还有什么问题呀’，我当时可能顾着和周围同学说话，手是这样的。”

　　她做了一个，右臂举起，手心反过来搭在肩上的动作。

　　“然后我被叫了起来。老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只能说‘没有问题’。然后……”曲苌哲耸耸肩，“哄堂大笑。”

　　闫琳琳挑眉：“记得很清楚嘛。现在的你去看那群小萝卜头，是不是觉得这种场景小case啦？”
　　“是。但又没那么简单。”曲苌哲道，“转折点之所以是转折点，是它带来的后续力。因为这件事，我可能下次就不敢举手提问，久而久之，造成现在影响。”

　　闫琳琳看了看她记下的，一时半会没捋顺关系：“……这，有什么联系吗？同你的拖延症？”
　　“第二点。”曲苌哲道，“第二点，害怕失败，与性格有相当大的联系。害怕出丑，怕被别人知道。这是联系最大的。”

　　至于其他更深层次的因素？
　　当然有，也有很多，但曲苌哲只能透露这么多。

　　闫琳琳将草稿纸和笔往边上一丢，后脚踩在椅子杆上，道：“那我来打醒你，但愿对你有帮助。”
　　曲苌哲笑道：“好啊。”

　　闫琳琳伸出一根手指：“First，你将失败划分的层次，是三等奖失败于未参与，未参与失败于一等奖，对吧？”
　　曲苌哲猜到她要说什么，点头：“是的。”
　　闫琳琳道：“大错特错。用脑子想想啦，肯定是未参与最次啊！什么都没得到！”
　　曲苌哲纠正道：“那要是未得奖，还浪费了时间和精力呢？”

　　闫琳琳道：“那就要看你学到什么？如果你本来就是划水的，根本不是想努力做出什么的话，失败很正常好吧。既然参与了，全力以赴，不可能没有收获的。如果想水，不建议参加，看这个比赛都不要看一眼，免得心里想了想也浪费时间。”
　　闫琳琳说到最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曲苌哲好笑，从罐里拿了块巧克力抛给她，道：“Get。下一点。”
　　“Second。脸皮厚点……呸，不是，是把自己存在感看得低一点啦。”闫琳琳将巧克力含在嘴里，道，“Who care you？说真的，你还记得课堂上，有哪些人被老师点名起来，没答出问题，面红耳赤的嘛？每当我被大佬碾压，或者我做错事情、做得不够好时，我都这么告诉自己，很管用。”

　　曲苌哲摇头：“不记得，就算记得，我也不会觉得他们出丑好笑。多谢建议。”

　　“Third，效率问题，还是得做事。完美主义者可能事前纠结太多，不要想多，撸起袖子就是干，什么事你先给它开个头，比如作业，哪怕是写个笔画，甚至再次点，掏出作业本，都能让你拒绝惰性。还有阿哲啊，你试着每晚睡前，列出效率时间。”

　　“什么意思？”

　　闫琳琳凑到她跟前，道：“就是……还有巧克力吗？嗯……那个能不能再来一块？有点饿了，我还没吃午饭。”
　　“……”曲苌哲又掏出一块给她，“你怎么吃不胖呢？”

　　闫琳琳笑嘻嘻地道：“基因好啊！啊我接着说。你找一个本子1，上面列出要做的事儿，做完打钩。我一般嘛，为了防止分心，是做一件打钩一件，再写下一件的。再找个本子2，睡前专用，写出你做了的事，和你认为这件事应该花费的时间。”

　　她将巧克力吞下，接着道：“比如我今天量子物理七题作业写完了，人工智能上机报告写完了，桌子整理了，那我就写这三件。即使我实际分别用了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半个小时完成，如果我觉得应该花费四十五分钟、一个小时、十五分钟，那我今天的效率时间，只有……”

　　“两小时。”

　　“Bingo。”闫琳琳道，打了个响指，“你试着用用，还蛮管用的。最开始几天比较难，之后就还行。我现在每天效率时间，除去上课，基本能控制在五个小时朝上。你呢？”

　　曲苌哲：“……0吧。”
　　闫琳琳：“……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谢谢你的咨询费啦，巧克力好吃！”

　　“是我谢谢你。琳琳。”
　　“不阔气！”闫琳琳想到什么，道，“哦对，last but not the least，最后一点，做比不做好。”

　　“我当然知道。”
　　“不是。”闫琳琳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比如你今天起晚了嘛，一上午时间是没了，你甚至可能都觉得，完美的一天必须是上午六点起床认真学习——哦该死的完美主义——但是，你可以设置新的节点，从下午重新开始啊！而且更重要的是，做比不做重要，我说的是情况不是很乐观时。无论怎么样，去做，都要比懊悔、烦躁、放弃，要好。”

　　曲苌哲失笑。
　　点了点头，像是做承诺般道：“知道啦。我会努力的，冲鸭！”
　　“冲鸭！”

　　吃完饭，12：54pm。

　　下午还要做正事。

　　闫琳琳双学位课程。
　　齐良和明歌化学实验。
　　宿舍就她一个。

　　曲苌哲将书包一收拾，去泡图书馆了。
　　第一天尝试，效率时间……尽量能到一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