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团》红熙瓜

4、第 4 章

　　大荒三千三百零三年，出了一件大事，在九黎这块土地上，黄帝与颛顼两族之间发生了大战。

　　中土的战火蔓延到了四海八荒之内。一时间哀嚎再起，人间顿时变成了炼狱。

　　紫杀站在田坎之上，低头看见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凿出两个模糊的字眼‘九黎’。他暗自在心中盘算一番，自己竟在不知不觉进入了这蛮荒之境。

　　彼时的他年轻气盛，不羁一笑，昂首迈进了九黎疆域。

　　硝烟四起，九黎的天空早已被蒙上了灰尘。浴血纷纷，战场上枉死的冤魂久久停留。

　　紫杀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他不会饿也不会困，只是触目所及皆是残垣断壁，难免让他心生压抑。

　　“叔叔，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娘吧。”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猛地扑上来紧紧抓住了紫杀的裤管。

　　紫杀看了看小男孩骨瘦如柴的样子，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小男孩吓得瑟瑟发抖，眼神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

　　“小孩，你娘在那里？”紫杀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轻柔的摸了摸男孩的头。

　　一时间，战火停歇，硝烟不在，原本昏昏暗暗的天地，仿佛都因为紫杀的笑容而变得春暖花开了起来。

　　“我娘就躺在路边。”小男孩噙着泪水指了指旁边。

　　紫杀一把将小男孩抱起，快步走到路边。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伸出手将小男孩的眼睛紧紧蒙上。地上躺着一位妇人的死尸，由于风吹雨淋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

　　“我本修行之人，不能擅自参与凡间的生死。只是看你未免太过可怜，我今日虽不能让你娘起死回生，但也可救你一条性命。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傅，你跟在我身边，只要我不死，这天地间再无人能伤害你。” 紫杀将小男孩抱起转身离开，用一种低沉而有魄力的声音在小男孩的耳边说到。

　　“娘！我要留下来陪我娘。”小男孩悲怆大哭，在紫杀怀里剧烈挣扎。

　　“你娘死了，莫非你也想死。”紫杀简明扼要的话语，掐灭了小男孩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希望。

　　小男孩依旧在哭，浑身发着抖，不停的啜泣着。可是他开始不再挣扎，趴在紫杀的怀抱里慢慢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紫杀低声问他。

　　小男子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紫杀看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小孩，不免觉得头痛。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突然将小男孩放在了地上，自己也蹲下与他平视：“从今以后，你就叫明轻尘。记住这个名字，这是你的姓名，也是你作为人的尊严，更代表了你作为我徒弟的无上荣誉。”

　　“明轻尘。”小男孩望着紫杀，懵懂的念了出声。

　　紫杀用衣袖替小男孩擦了擦脸，他盯着小男孩清秀的脸看了看，不免有种捡到宝的兴奋。原本以为这小子肯定长的五大三粗，没想到脏兮兮的脸下面，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副好模样。

　　这时的明轻尘不过十二三岁，根本不懂名字存在的意义。可是紫杀却如一道阳光般，直直的照射进了他布满阴云的心房。

　　紫杀将他抱了起来，驾云朝西飘去。听说九黎最昌盛的城池便在西边，那里是整个中土最为繁华的地界。

　　明轻尘靠在紫杀的怀里，望着脚下的万米高空，生为一个小孩子，竟然不哭不闹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

　　紫杀低头看了看明轻尘冷漠的脸，心中一阵抽疼，他将这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轻尘你以后可以哭可以笑，在师傅的面前不必如此压抑。“

　　明轻尘绷紧了身子，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然而他固执的不肯出声，只是目光呆滞的看了紫杀一眼，随即很快的别过脸。

　　浮云自古都是文人墨客抒发感情的道具，战火再燎原也不能烧到天空。

　　紫杀看了看厚厚的云层，带着调笑的心情拉着明轻尘的手去抓云朵，可是明明感觉是握在手心的白云，却从指隙之间流过。

　　明轻尘摊开了自己的手掌，低头朦朦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将双手紧紧的握住，又放开，再此握住，放开。紫杀在一旁低笑，突然紧紧的握住了明轻尘的手掌，当他再次放开手时，明轻尘摊开了掌心，手掌上面赫然浮现出着一小朵如棉絮般的白云。

　　他抬起头不解的望着紫杀，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这是师傅送给你的礼物，以后只要你喜欢，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师傅也会给你摘下来。”紫杀轻轻的摸了一下明轻尘的头。

　　“师傅，不会骗轻尘吗？”明轻尘的语气里充满的恳切。

　　紫杀的身影停滞，心中突然痛的无法呼吸，这句话他好像在那里听说过。他失神的朝东方看去，在白云之中隐约看见了一个青色的身影。紫杀痴痴的看着他，想追问他是谁？

　　明轻尘轻轻的碰了一下紫杀，乖巧的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师傅，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吗？”

　　紫杀在瞬间回过神来，眼神还带着迷茫，惆怅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明轻尘看见紫杀的表情，竟然发起呆来。只觉得师傅的笑容好像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神采，吸引着人的眼光让人无法移开。

　　紫杀在心中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懊恼不已，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种锥心刻骨的疼痛怎么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他。平时也没什么，可是偶尔发作起来，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明轻尘偷偷的将手中的云朵揣到了包包里，如宝物般珍藏起来。

　　中容国相传是帝俊天尊的出生地，位置处在九黎的东南方，是整个九黎疆域上，一百二十来个国家中最为富饶安定的国家，

　　紫杀站在中容国的城门前，右手拉着明轻尘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城楼。他倏然的笑了出声，走过了城门。

　　沿路的商店鳞次栉比，商旅辐辏，宽阔的街道上可以同时容纳四辆马车通过。

　　一些卖艺的人正在耍着杂耍，紫杀一眼就看出人群中隐藏着不少妖族和魔族的人。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连这九黎疆域上最后的净土也将变得污浊。

　　他虽然不困可是看了看明轻尘已经快撑不起的眼皮，还是决定先找个客栈投宿。况且他还不知道要在中容国待上多久，是该找个地方安顿下。

　　主意是有了，可是这银子那里去弄呢？紫杀胸有成竹的一笑，拉着明轻尘就专往人多的地方凑堆。这一来二往几趟，紫杀的荷包也就自然而然的鼓了起来。

　　正巧他抬头看见了一家客栈，上面的牌匾上书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悦来客栈”。紫杀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就决定在这间客栈住下了。

　　“师傅。”明轻尘喃喃的唤出声。

　　“怎么了？”紫杀下意识的反问。

　　“我从年幼时开始便随我娘颠沛流离，可是不知为何每到一个城市都能看见一间‘悦来客栈’。”明轻尘用无知又天真的目光看着紫杀。

　　紫杀心中一阵心虚，他娘的偌大个九黎为什么连客栈的名字都一样。如今自己该怎么形象的对明轻尘解释这个问题，而又不失去师傅的威严呢？

　　“他们开的连锁。”紫杀想了半晌，神情严肃的回答明轻尘。

　　“师傅。”明轻尘听了紫杀的话后，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随后又唤他。

　　“嗯。”紫杀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突然之间话居然变得多了起来。

　　“你是妖怪吗？”明轻尘谨慎的朝四下看了看，郑重其事的问紫杀。

　　紫杀的太阳穴上已经开始显现出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停顿一会，带着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明轻尘，语气柔和而轻缓的对他说：“师傅是神仙哦。”

　　明轻尘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紫杀：“师傅从此以后这世间就只有你我相依为命了。”

　　紫杀为这孩子突如其来的感性而心酸，他将明轻尘楼在了怀里。

　　明轻尘将头枕在了紫杀的肩膀上，用一种早熟而同情的语调说道：“师傅其实可以对轻尘说实话的，我不会看不起妖怪。我知道师傅你有你的苦衷，可是既然你生为妖怪就要勇于接受事实。”

　　紫杀听后干涩的笑了几声，接近抓狂的边缘，真想将这死小孩的脑袋掐下来。

　　“还有师傅，你刚才偷钱我技术不怎么样。我从小便跟着我娘干这行，以后我可以教你。”明轻尘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钱包。

　　紫杀看着眼前这一堆五颜六色的钱包，第一次如此生动的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含义。

　　入夜，紫杀看了看明轻尘熟睡的脸，蹑手蹑脚的走下床。他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片灯火辉煌的世界，心中忍不住痒痒。

　　他翻身从窗户从跳出，再次落定身形已经站在了大街上。紫杀游走在夜市中，笑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

　　突然间他的眼前晃过一道青色身影，紫杀只觉心口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死死的按住自己的胸口，疾步追上前面的人影。人群聚集，几乎是寸步难行，紫杀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目光一刻也不敢从前方的人影身上移开。

　　一排排灯笼挂在曲折蜿蜒的走廊上，廊下有情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彩灯映照在漠河的河面上，交织成璀璨的倒影。

　　紫杀喘着粗气，抓住回廊上的栏杆，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再次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免懊恼的用手狠狠捶在了坚硬的栏杆上。

　　“你到底是谁？”紫杀迷茫而遗憾的念了出声。当他再次迈开脚步时，这才发现原本聚集在回廊下的人全部都离开了。他心中隐约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加快了脚步想早点离开这里。

　　无论紫杀走了多远，这回廊偏偏像没有尽头一般，无限的延长。他原本急切的脚步突然变得慢了起来，紫杀扬起了恬淡的笑容，神情自然的好似在散步。

　　“我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法来困住我。“紫杀自言自语的说。

　　他伸出手取下了原本挂在廊角的一只灯笼，拿在手里把玩。灯笼突然在紫杀的手里燃烧了起来，奇怪的是那火焰虽然明亮，可是紫杀的手却依旧白皙如故。

　　不对劲，这灯笼是魔界的物品，方才若不是自己道行深厚，恐怕早以被这魔火焚烧的尸骨无存了。

　　紫杀原本桀骜的脚步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探索者朝前走去，谁料原本笔直的回廊却突然变得迂回弯曲了起来，再转过不知第几个弯后，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山洞的洞穴。

　　拖泥带水从来不是我紫杀的风格，他带着自信的笑容，脚步没有任何踌躇的朝山洞内走去。

　　紫杀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一脚踩空只感觉整个人向下掉去。他连忙施展出轻功，慢慢的向下飘。过了许久，他原本虚空的双脚才重新踩在了地面上。

　　殊不知原来这深邃的洞下，居然会是这样一番景象。紫杀不免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里四周开满了鲜花，景色僻静而幽雅。一个小池子搁在了中间，硬是将这原本不大的地方分成了两块。池中波光潋滟，锦鲤成群，更难得是那满池灼灼盛放的芙蓉。

　　他站在岸边看着池子对岸灯火通明，有一座小亭子建在那里。亭子的四周都有薄纱罩住，风一撩里面的景象若隐若现。

　　紫杀惊鸿一瞥，却不禁为亭中人的风姿而屏住了呼吸，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景象，只觉得自己从未想过世界竟有如此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