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至微暖》叶静羌

6、隐情

　　沐景谦重重搁下杯子，斜了他一眼，“温秉林，你无中生有的本事真是越来越了得。”

　　温秉林笑容微顿，随即答道，“你都不曾听我说……”

　　沐景谦一点也不想听，直接截断他的话，一本正经道，“君子使物，以物养志。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了，成了搬口弄舌之人 。你想让我帮你，就算信口瞎编至少得像回事。”

　　话音刚落，屋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沐景谦脸色有些微沉，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温秉林抬了抬目光坚定的眸子，在他脸上略微停了一会，唇边带着些许的笑意。

　　“你是不是还要说我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秉林兄，你可别骂错人了，毕竟这罪魁祸首，不是我。”

　　沐景谦一脸不信，接着又道，“算下时间，你在宣丰已经八年了，除了种花就是带兵，这日子确实无聊些，怎么还能有谁跟你一样这般无聊。”

　　温秉林墨玉光华眼眸闪现一抹意味深长，又略略转动一下，言笑晏晏。

　　“无聊，那位比我更无聊的...秉林兄，要不要猜猜看，无聊的人是谁......”

　　沐景谦瞟了他一眼，翻开书册，淡淡提醒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你我并非圣贤，孰能无过。”温秉林伸手拿过他的书册，眼神略略转动，示意其方位。

　　沐景谦顺着他视线方向看了看，转过头还是狐疑观察了一会他。

　　温秉林摆了摆手，一副襟怀洒落的模样，“左边的暗格有封书信，你自已去看。”

　　沐景谦起身走到架几案，端看了一会，动手移开几本书。

　　看到一面侧板，他抬手触摸一下，左边的开了一个小门，出现了一个很小的空间。

　　最上面放着有一封书信，他伸手拿了出来，看到字迹，微怔。

　　他沉寂了片刻，开口问道，“怎么还会牵扯上太子？”

　　温秉林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笑道，“半年前，太子与我来信，跟我说去年四国会盟，你代他前往，不料西凉女帝看上了你，当众羞辱你，让你颜面扫地，让我留意给你报仇的机会。”

　　他眉头轻皱，有些困惑，斟酌了一番，“可别说出温少帅不惜血流成河攻打西凉皆是为了沐某报私仇的话，即便你说我也不会信。”

　　温秉林差点喷出才喝进嘴的一口茶，咳嗽了起来。

　　沐景谦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走上前递给他，瞪了他一眼，“莫不是被我猜中了。”

　　温秉林哭笑不得，道，“景谦兄若是女子，温某定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西凉。我还会将欺辱你的西凉女帝给绑了，丢到你面前，让你解气解恨。”

　　沐景谦淡淡笑了笑，将信放回原来位置，问道，“你就这么想攻打西凉？”

　　温秉林顿了下，放下茶盏，脸情颇有些无奈，扶额道，“本来，我并不想这么早攻打西凉的，一来，粮草不足，二来，朝廷克扣军饷，将士士气不足，光这两样就极其致命。”

　　“可是你还是出兵了！”

　　沐景谦边走边问，诧异道，“为什么？理由？你一定要攻打西凉理由？”

　　“真想知道？”温秉道笑道。

　　沐景谦看了他一眼，颔首，“你若是不想要粮草可以不说。”

　　温秉林收回笑意，毫不隐瞒，“两个月前，西凉二十万大军毫无征兆包围了南郡，李愈还与其勾结誓死围困宣丰，我若是不下令出兵援助南郡，南郡和宣丰现已城毁人亡。西凉攻破南郡和宣丰，再拿下锦州，锦州一过皆是平原，天佑普通的将士根本抵挡不住他们骑兵和弩桩阵，西凉极有可能长驱直入，直接攻入京城。”

　　沐景谦越听神色越凝重，急声道，“两个月前西凉来犯，我一直在京城，朝廷上下并没有收到西凉来袭的军情。”

　　温秉林垂下眼帘，顿了下，“你在京城，自然不知道北边的事情。此等这类消息，韩王封得严实，通常报喜不报忧。”

　　沐景谦脸色顿时大变了，温秉林听到“啪”的声响，抬眼看见他将手上的杯盏捏碎了一地。

　　李管事闻声候在屋外，温秉林扫了一眼，出声道，“茶凉了，重新换一壶。”

　　李管事躬身回答，“是。”

　　他扶着扶椅起身，右手拍了拍沐景谦的肩膀，沐景谦压制心中怒气，抬步走到另一旁桌案，他抬脚一瘸一拐也走了过去。

　　李管事轻手轻脚上茶，将地上狼藉收拾干净，很快退了出去。

　　沐景谦待门口没有脚步声，大为愤怒，“这是朝廷大事，藏而不报乃是欺君重罪，韩王他怎么还敢想治你违抗军令，荒谬绝伦。”

　　温秉林心中也有些失望，淡淡一笑，“无碍，我心中有数。”

　　沐景谦突然起身，急声道，“赵巡赵总督也没有此事上报，西凉来犯，他身为封疆文吏总管北部多年，西凉来犯他不可能不知情，也不可能没有应对之法。”

　　温秉林抬起左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坐下来。

　　“韩王镇守，赵巡治理，搁在平时，这两人意见相左，嫌隙甚大，可这一次西凉来犯，这两位一致认为西凉的朝局不稳，且西凉朝廷各大派系都在你死我活地夺嫡争太子之位，攻打南郡只是障眼法，不足以畏惧。这次西凉来犯，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沐景谦拧着眉头，拍桌而起，“他们是疯了不成，将天佑置于何故，将天佑数万百姓置于何处，我要将此事上报太子，上报给圣上。”

　　“景谦兄，轻点，别把我桌子拍坏了。”

　　沐景谦眸中带着凌厉之气，“这种时侯，你还有心情和我说笑。”

　　温秉林品着茶，脸上无一丝愠恼之意，“你别着急，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说着，温秉林将茶盏递给他，笑容清浅目光柔和，“景谦兄，这么认真，辛苦辛苦，来，喝茶，休息休息，你不要说不累我看你都觉得累，我还有别的话对于你说。”

　　沐景谦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神色略缓，思量一番，“你说。”

　　温秉林很感兴趣地看着他，淡淡笑着，“我在想你要是当时答应西凉女帝娶了她，然后在与她生两个孩子，选其中一个来继承西凉王位，那天佑是不是不战而胜。”

　　“……”

　　沐景谦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算了，我与你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与你认真，我简直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真不知你当年是怎么考上探花，花钱买的，到底花了多少钱买的，你如今还不肯说实话？”

　　“……。”

　　温秉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竖起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多不多，三千两。景谦兄的状元值多少银子？”

　　“……。”

　　此言一出，两人纷纷笑了起来。

　　“你刚说的隐情可是指李愈暗中和韩王有勾结？证据？赵巡与他可有勾结？”沐景谦把话题又扯回原处。

　　温秉林笑容略淡，默了默道，“还未曾，不过我昏迷前曾下令，如果我出现什么意外，要将李家两兄弟都控制起来。”

　　“李愈与其兄李其，他们两人样貌几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哪张脸是真哪张脸是假的。将两个人一起控制起来不失为办法，只是李愈居心拨测，心机深沉，你得多留心，对了，李愈的身份可核实清楚，他可是西凉人？”

　　温秉林颔首，“他说他不是这的人，天佑西凉北渝南岩他都看不上，他想建一个他的国度。”

　　沐景谦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又是一个异人！”

　　温秉林看见沐景谦起身要离开，开口叫住了他，“我月余前有奇遇，景谦兄不打算多留一会在听听。”

　　沐景谦顿了一下，温秉林问道，“你可还记得幕岚？”

　　沐景谦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幕岚，宁幕岚？”

　　“我与李愈厮杀，看见了她，她还将我救了回来。我如今活着的缘故，皆是因为她。”

　　“温秉林，你看到是一个死人，死了八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等等，我记得不错的话，三年前，你还她与举行冥婚的缘故，你变得神叨叨定时因为这个，得跟温管家说说，你们温府得做场法事。

　　“你不是不信鬼神一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沐景谦走到门边，顿了一下，又折回来，“宣丰东郊，有一场异人的大会，参加的人皆是穿越天外来的异人，异人具体的来处我如今还未查出来，你这些日子在家养伤，多加小心点，不要随意出门，以免对你不利。”

　　沐景谦不信他，看着他点头，才离去。

　　温秉林看不见他的背影，嘴角笑意一丝也无。

　　垂眸吞了一杯茶，墨玉幽深的眼眸望着远中的桃花，笑意盈盈的眼眸中却慢慢浮起了意味难明的哀伤。

　　他低声喃喃道：“八年了，一晃眼这么久。……长相一模一样……喜好也一样……真的不是你……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