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终延生》素问的竹子

2、二

　　跟着玉佩发温的温度，我一路往西。

　　我渡过川流不息的江河，走过野兽遍布的森林，穿过寸草不生的沙漠…走了一年又一年。

　　玉佩的温度也越来越高越来越烫。烫得能灼伤我的皮肤时，我停下脚步。

　　抬眼，眼前情景，使我恍如进入了一座世外桃源。

　　一条小石桥为入口，一路往前，一座清新古朴的小村落隐在幽雅的竹林之中。

　　环绕村落的是峰峦雄伟的青山，青山峡底有一潭波光潋滟清澈见底的湖水，湖边风车一座，随风轻摇。

　　彼时太阳西落，金色的余辉洒满此处，安宁幽静。

　　这两年，我走过了多少路看过了多少风景，但是没有哪一刻像此刻，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心是那般安宁，仿佛受了洗礼，有了归处，安稳至极。

　　村落里有人家烟囱飘起了烟，有声喊:“娃，回来吃饭了。”

　　便见几个小娃娃沿着小道蹦跳着跑回了各自的家。

　　我脑中突然一痛，闪现几段画面。

　　一家三口围坐暖炉，女人温婉地抱着一个婴儿喂奶，男人夹一筷菜入女人嘴中，微微笑道:“来，吃一口，可好吃？”

　　然后画面翻转，庭院一株桃树下，女人牵引针线，温柔地望着屋前男人开心地把怀中婴儿抛高又接住，接住再抛高，小婴儿被逗得咯咯笑。

　　画面再转…画面抓不住了，因为我脑袋太痛了，痛得我抱住脑袋闭着眼睛紧紧蹲在地上。

　　好久好久，才缓过痛来。

　　真是痛死我了。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我想起的画面是什么？

　　我拍打着脑袋使劲去想，却始终想不起来我究竟在哪儿见过这些画面。

　　“咕咕…”

　　耳边有夜翁叫，我缓过气睁开眼，此时四周一片漆黑。

　　原来太阳早已西暮，入夜了。

　　这时黑漆漆中，就见挂在我颈项的那半块发烫玉佩居然发出了白光！

　　我赶忙去掏，它却像一块烙铁一般烫，烫得我的手都起了泡！

　　我想把它甩开去，它却牢牢吸着我的手，任我怎么甩也甩不掉，还把我往某处牵引。

　　我只得跟着它走。

　　玉佩引着我穿过名“合欢桥”的小石桥，再沿着一条竹林石阶往村落后山而去。

　　我的手就像放在火炭上烤，但是此刻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手心被烤的疼，因为每往石阶上一步，我的心便如被刀刮一刀，比之手心更疼。

　　我忍着钻心疼跟随着玉佩走过一台台石阶，走过山上的羊肠小道，直到走到一座坟墓前。

　　手心的玉佩突然不烫了，光也熄灭了。

　　我非常人，我可以夜视物，即使是黑夜，仍然能把墓碑上刻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墓碑上刻得很简单，只刻了四字:无忧之墓。

　　我的心就突然如被万刀同时开刮，痛得我站立不住！

　　与此同时，手中的玉佩瞬地离开我的手，似长了翅膀，从垒坟的石块缝隙飞入了坟墓内！

　　我顾不上玉佩，因为心太痛，痛得我再也忍受不住跪倒在墓碑前，晕了过去。

　　***

　　“姑娘？”好久，耳边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喊声。

　　然后似有手在扳我的脑袋。

　　我晕晕乎乎睁开眼，有光，很刺，太阳当空挂，原来已天亮。

　　“你醒了？”

　　我朝来声看，就见扳我脑袋瓜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这位老婆婆看着有几分眼熟，似在哪儿见过。

　　我正了正眼色再看婆婆，而婆婆也正了正眼色看我，然后她突然就愣了，道:“你，你怎么同我长得这么像？”

　　我瞬地立起身仔仔细细看婆婆。

　　像！同我是很像！

　　这位婆婆的样子是我老了的样子！

　　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愣愣问她:“你，你叫什么？”

　　婆婆很警惕，问我:“你怎么晕倒在我娘的坟前？你不是我们山潭村的人！你从哪里来？你又是谁？”

　　听到她说她娘的坟和山潭村，我只觉得一盘冷水沿头浇下！

　　我脱口而出:“你叫夏骨骨？”

　　婆婆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果然！我爬起来就沿着石阶往下跑！

　　“姑娘，你去哪？”

　　我捂住耳朵只管跑，我不想听见身后婆婆的呼唤，我也不想面对那座坟墓。

　　我只想离这里远远的！

　　我跑下石阶跑过潭水跑过合欢桥跑离村落，跑了好远好远，跑到一处荒无人烟之地，见到路边有一丛高大茂密的棘笼，钻进去躲起来瑟瑟发抖。

　　棘笼刺得我浑身是血，我却丝毫感觉不到身痛，因为这跑的过程中我的脑袋又痛了，痛得我撕心裂肺。

　　一幅又一幅关于夏骨骨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窜来窜去！

　　她才出生时的粉雕玉琢，她吃奶时的汗湿额头，她望着人时的可爱神情，她学走路时的蹒跚颠簸…

　　以及她伸着小粉手嘶声力竭的哭喊:“娘！”

　　“啊！”我抱着脑袋嘶喊出声！

　　然后脑中白光一闪，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我还在棘笼里，脑袋不疼了，但是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很痛。

　　为什么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疼。

　　想到墓上刻的简单四字，无忧之墓，我，不就是无忧么？

　　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夏骨骨，你是谁？你，是我的女儿吗？

　　为什么我忘记了很多事？为什么！

　　我蜷起身抱着自己，体会着内心的刀割之痛。

　　泪流干了，天色渐暗下来了，我依然蜷缩着。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该去找夏骨骨吗？可是我又以何种身份去面对她，我又有何种颜面面对她？

　　“吱吱吱。”有东西扒开了棘笼。

　　动静很大，使得我不得不抬起泪眼看，原是一只刺猥领着二个仔钻了进来。

　　原来棘笼里有个窝，早经过我一番折腾给压扁了。

　　但见母刺猥见到我，吓了一大跳，掉头含起她的两只娃就钻出棘笼溜了个无影无踪。

　　我盯着它们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脑中不停转换着夏骨骨质问我是谁的表情。

　　好久，天空轰隆隆一声响，然后“叭哒叭哒”之声，下雨了。

　　我如疯了一般，我扒开棘笼，化为天马，振开我背上的翅膀，往山潭村狂飞而去。

　　我要去找夏骨骨，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我绝不再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