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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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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腥热浓稠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通了电,靳尧只想把这个忘恩负义的黑毛子一口口咬死!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是自己妇人之仁才给了敌人反击的机会,许泽恩说得对,他对别人心慈,别人却不会对他手软,如果不是他在最后用脚尖给“泰山”做了缓冲,这个人早就摔废一身肋骨!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是他给“泰山”伤害许泽恩的机会,是他把自己和许泽恩置于危险之下,他根本不配做许泽恩的贴身保镖!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腥热粘稠的血液在口腔里弥漫,潜藏在身体里最深处的暴戾嗜血因子炸.裂开来,每一个碎片都裹挟着火.药和毁灭在血液神经里疯狂流窜,无数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尖利地鼓噪着:杀了他,杀了他,杀死他!
————
“靳尧!醒过来,靳尧!”
钟燃眼看着靳尧忽然张开嘴,向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去,幸好他眼明手快,迅速抄起一个抱枕挡在靳尧的手腕之上,靳尧咬了满口布料,迷茫地抬头。
钟燃舒出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看见什么?你的表情非常吓人,你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人间炼狱,我看见了浓稠的鲜血破碎的骨肉,我看见了丑陋扭曲狰狞如同恶鬼的面容,我看见了肮脏的欲.望沉沦的人性,我看见了……
画面疯狂旋转,血红色的影像蓦然散去,眼前只有阵阵灰白迷雾,一把利刃撕开虚伪的假象,露出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的真面目——
那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客厅,宽阔的空间里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有限的光亮,许泽恩站在落地窗前,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
靳尧立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已经僵持了许久,最后许泽恩缓缓退步,从阴影一步步退进落地灯的光亮里。
靳尧终于能看到他的表情。
冷沉的,阴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浓郁的煞气和戾气。
他的双眼血红,额上的青筋绷得像几欲断开的弦,俊美的脸满布狰狞和扭曲,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放得极大,拉在泛着流光的木质地板上,像是给他安上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的羽翼。
靳尧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泽恩。
陌生的,可怕的,锋锐得像刀一样,寒凉得像冰锥一样,可怕得像撒旦一样。
许泽恩忽然笑了起来,极冰冷的笑,那寒意几乎是从骨髓里透漏出来,化作实质的冰针根根扎进靳尧的耳膜里,刺破表皮,渗进神经里:
“……那年在L市,我是故意带你去地下城,我买‘泰山’能拧断你的喉管!让你打赢他的是我,让他杀死你的也是我!你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我,你以为我对你好吗?我只是一直利用你罢了……逼你承认自己是贼的是我,逼你真正去做贼的也是我!骗你的是我,哄你的是我,千方百计把你拖进地狱的是我,抓着你的手让你杀人的是我……”
靳尧瞪大了眼睛,许泽恩的话像推土机从他头顶开过,让他脑子里轰隆隆直响,他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靠窗边一个置物架,那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根枯梅枝,这一撞之下瓶子带水都翻了下来,冰凉凉洒了靳尧一身,但是他依然艰难地挽留着:“……没关系,你可以利用我啊,我生来就是为你所用的,我现在还是有用的,你别赶我走啊……”
“……你没有用处了……你只是个累赘,你会拖累我……你走吧……你滚吧……”
……
“住口!别说了……别再说了……许泽恩……”
靳尧抱住头,那残忍的喋喋不休的声音像是一个电钻伸进他的脑子里,把里面的脑浆脑髓翻搅得四散迸溅,他痛到不能呼吸,堵塞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肢节断裂一般的咔咔声,他紧紧蜷着身体,恨不得把全身的骨头都缩回内脏里去。
钟燃知道这个时候碰不得靳尧,那一声“许泽恩”被唤出来的时候,他几乎能肯定这个就是靳尧,如果是寻常病人这个时候只能给他打镇定剂,但是靳尧是不能被近身的,他拥有能撕碎人.体的力量,钟燃当机立断,从面前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根微型电击棍,“兹——”一声电流闪响,靳尧晕厥在地。
“我好好一个人交给你,你就这么还给我?”顾擎的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郁怒,他挂完水后出了病房找靳尧,谁知钟燃竟告诉他,靳尧被电晕过去了!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十分痛苦,我只能这样做,抱歉,”钟燃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他不是普通的病人,他在神智不全的时候会有很强的攻击性。”
顾擎哑然,他也见过靳尧失控的样子,钟燃的解释让他无话可说。
靳尧被放到了沙发上,钟燃给他搭了一条毯子,他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平时迥然有神的大眼睛此刻紧闭着,汗湿的发软软垂在前额,有一绺滑落在眼角,脆弱无辜的样子像个孩子。
顾擎帮靳尧擦拭额上的汗,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眉心亲了亲,钟燃抬了下手,欲言又止地又垂下,许泽恩和顾擎都是他的朋友,这手心手背,他也左右为难。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擎低声问,“他说先前的两年他一直都很平静,只有最近才开始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燃叹了一口气:“顾擎,有一个事实,你必须要接受,他和我先前说过的那个‘靳尧’,是同一个人,”钟燃看顾擎毫无意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有数,“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许多……变化,但是他现在正在恢复记忆,他已经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一无所知地生活,那些记忆碎片会不时触发,让他头疼,失控,具有攻击性,甚至最严重的,他可能会出现人格分裂。”
“现在要怎么做?”顾擎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帮助他恢复记忆,”钟燃说,“让他回到熟悉的环境,接触曾经熟识的人,经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就像是拼图一样,把所有打散,破碎,凌乱的小碎片拼到一起,成为完整的一幅画面。”
“熟悉的人,”顾擎嗤笑了声,“是周晏城何沿?还是你们四大家族的哪个人?”
钟燃眸光复杂:“顾擎,他有爱人,他的回忆里,一直有他的爱人……”
“那个爱人现在在哪里?靳尧又为什么孤零零一个人弄到现在这个样子?他一想到过去就失控,那些过往一定是让他痛苦的!找回过去的记忆,让他把所有痛苦的往事再经历一次?”顾擎激动地站起身,“我宁可他远离你们这些人,他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年,以后只要你们不出现,他依然会过得很好!”
“任何事情都可能触发他的记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一片叶子一粒灰尘一滴水都可能引起他的回忆,你不可能把他放到真空里——”
“可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
“那个,”一道声音忽然插.入,靳尧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坐起身迷茫地看着面前两个因为争执脸颊都有些微红的男人,“你们……在吵架?”
顾擎一秒切换了表情,坐回沙发上,目光温柔表情和煦:“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靳尧蹙了蹙眉,一手撑住了腰,钟燃歉疚道:“你先前有点失控,我电击了你。”
“啊,没事,”靳尧掀开毯子站起来,略微活动了下,笑了起来,“没大事儿,我耐.操得很!”
顾擎和钟燃一时都无语。
钟燃把对顾擎说过的话又告诉给靳尧,是否要找回记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靳尧身上。
“找回记忆?”靳尧扯了扯唇角,“你已经确定我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靳尧吗?”
“是,虽然很多地方不可思议,但你确实就是他,你的记忆可以紊乱,但你学到的本事却掩藏不了,你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你才能那样轻易就被我催眠。”钟燃一语中的。
靳尧舔了舔嘴唇:“我出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