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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长得真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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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酌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额头上冒着虚汗,眼睛虚弱的半睁着,目光因为病痛的缘由看起来有些涣散,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身边守着一个替他擦脸洗巾的小厮。
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几声人语,伴着脚步声,紧闭的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床上的花酌仿佛因此受到了惊吓,激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随着猛咳而颤抖,粗重的呼吸声从胸腔中传出,听得让人觉得挠心。
最先进来的人脚步一顿,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花酌渐渐止住了咳声,才缓缓走上前。
不料他刚走近了些,花酌便扣住床沿,对着地面一侧头:“阿嚏——”
“……”
那人的脚步立马退了回去,十分嫌弃。
“公子!”小厮赶紧麻利的拿了帕子给花酌擦擦鼻子,又找来清水给他漱口。
“哎呀,儿子!”晚一步进来的妇人也慌忙上前,给花酌捋背,轻手轻脚的将人按回床上。
妇人忧心的向那小厮问道:“他今日可喝过药了?”
“回夫人,公子一个时辰前便喝过了。”小厮老老实实回答。
“药都好好喝了,怎的还病的这般严重?”妇人又是担心又是焦急,手背在花酌额上探了探,“烧还未退,要是烧坏了可如何是好?”
妇人心疼的看着榻上病殃殃的人,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起初进来的那名男子突然开了口,“看来令郎今日身体尚未痊愈,在下还是不多叨扰,改日再来吧。”
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磁性中带着一股清冽,语气淡淡的,在一个孱弱的病人面前显得近乎不近人情。
听到男子的话,花酌皱了下眉。
这声音和前段日子听到的不大一样,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他忍不住抬起眼皮,想看看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看,便有些愣住了。
只见那男子面容棱角分明,带着几分凌厉,眉眼如墨,萧萧肃肃,好似山涧幽泉,一眼看去,如见清风朗月。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带了些淡漠疏离,看上去分明刚及冠的年纪,身上的气势却有些凛人。
妇人点点头,表示答应。
男子便没再多看花酌一眼,转身走了。
花酌还没从那张脸上回过味来,便听到妇人又叹了口气,对他道:“你还没见过他吧,那便是前些日子派人来下聘的万清山庄少庄主,老爷前些天已经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了。”
“他是少庄主?”花酌很是意外,连语调都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分。
那之前来的人是谁?
花酌皱了皱眉,回想起当初下聘那日,来者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带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身后领了二十来个壮汉,足抬了十几箱聘礼,场面浩荡十分壮观。
当时他只是蹲在暗处,粗略的看了一眼,他不懂人界的规矩,还以为那个年轻人就是万清山庄的少庄主。
现在看来,凡人到别人家下聘,兴许不用本人亲自来,那年轻人多半只是个随从,害得他还以为自己的未婚夫婿就长那样。
妇人似乎还在忧愁当中,并未发觉出异样,点点头继续道:“你爹与万清山庄的庄主是莫逆之交,当初这少庄主前来下聘,你爹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如今连帖都回了。”
“外界盛传这少庄主是个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为人又正派守礼。可依我看来,他对你并不上心,往后若是嫁过去,他也不像个会照顾人的……你们婚约都定了,他方才却只看一眼就走了,你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若嫁过去,那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么?”妇人说着,愈发满面愁容。
花酌盯着床顶,“他长得真好看。”
妇人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会,试探道:“儿啊,你……不是喜欢那个凌霄堂的少堂主么?”
“你还记得他么?”妇人又多问了一句。
花酌无意识的点点头:“他长得也凑合。”
妇人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花酌反应过来,改口道:“不过我失忆了,那个少堂主……的确记不大清了。”
他没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只在几日前见过一眼。
妇人欲言又止,看他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多说,只能好言相劝道:“不记得也好,那少堂主不好男子,你也莫要再为了他寻死觅活的做傻事了。既然你爹给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你便安心与那少庄主相处试试。若是实在不行……为娘再替你说说,让你爹将亲事退了。”
花酌撇了撇嘴。
什么不好男子。
他前些日子还见到那少堂主去了南风馆,那人不过是嫌他长得不好看,才拿那话当由头的罢了。
妇人见他神色异样,正要说什么,花酌便虚弱的开口道:“放心吧娘,我不会再想不开了……我累了,想休息。”
妇人点点头,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嘱托了几句便离开了。
妇人走后,花酌禀退了那名小厮,淡定自若的从床上走下来。
他的病本来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为了避开眼前的状况,才暂时装出来的。
花酌蹲下身来,摸索了片刻,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开始清点里面的银票。
他原本是天上一只偶然成仙的花蝴蝶,得道时间不长,本领没多大,十几年来,一直做个小花匠,负责替太珩仙君管理花圃。
然而这次是他第三次毁坏花圃了,他前段时间在躲避仙君责骂的时候,误打误撞跑到了寿元司的地盘,紧接着就碰到一个小寿童。他当时见那小寿童正焦头烂额,便多嘴向他问了缘由,而后才知道,才这个小寿童是个从童班新分配过来的,因着工作不熟练,在日常给凡人送劫时,不小心将死劫送给了一个还有五年寿命的人。
劫难一旦送出,便不可收回,小寿童担心铸成大错,被司长责罚。于是花酌当即便灵机一动,信誓旦旦的帮他揽下了这个担子,决定代替这个凡人来完成那五年寿命,顺带躲过太珩仙君的追打。
有这种好事,小寿童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对着花酌千恩万谢,顺便教给了他穿进凡身的不二法门。
——当花酌来到这的时候,那道死劫还没降下来。
于是他便用原形,在原主身边等了几日,亲眼见到原主被暗恋已久的少堂主委婉拒绝后,哭得撕心裂肺半夜,以至于难以入眠,最终决定摸黑起来散心,却不慎掉进了池塘,最终淹死。
过程非常像殉情。
再后来,等原主的尸体被捞出水面,花酌便趁机上了他的身。
凡人的身体脆弱,掉进池塘喝了那么多水,断然不可能一点事没有,于是花酌就惨兮兮的替他生了这场病。
谁知就在他生病的第一日,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少庄主就派人过来下聘礼了——期间花酌还偷摸去看了一眼,结果就导致他对少庄主的样貌产生了误会,最终决心一病不起。
一直拖到今日,花酌才等来了他爹答应婚事的消息,以及少庄主的亲自探望。
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原主与少庄主早前并不相识,少庄主对他也无半分情谊可言。而且那人看起来非常冷漠无情,若真嫁过去,恐怕也和妇人所说的那般相差无几。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庄主为何突然要娶他,但若非出于真心,那定然是别有目的。花酌想了想,还是打算在被人娶回去受虐之前,先跑路再说。
花酌心情不错的数着盒子里的银票,表情颇有点见钱眼开。而后又忍不住惋惜的想——若不是他法力不济,不能在这具肉身之上化形,那指不定就可以靠脸吃饭了。
深思熟虑以后,他确定自己除了银票以外不必再带其他的东西,便将厚厚一叠银票揣进了怀里,躺回床上,安心等待夜幕降临。
……
当天夜里,花酌便趁着夜黑风高跳了窗。
因为他本就没多少法力,进了这具肉身便不能再使用原形,所以只能用这具瘦弱的身体爬墙,过程十分吃力,折腾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翻出院子。
风雪门地处清澜城中,装潢别致气派,门内也有弟子不少,是江湖中一个名望不小的门派。但夜里内院附近的守卫不多,只要仔细些,便足够他能跑出去。
花酌多少有点胆战心惊,因为缺乏经验,心里没什么底,整个人慌里慌张的,在还没跑出百米的地方,就遇上了一群巡逻的弟子。
他本就心虚,这下更是慌不择路,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然而天色太黑,他没注意到灌木丛后有口井。
伴随着“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完了。
花酌痛苦的想。
他这是……
又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