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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面具 ...


  •   雨势渐渐大了,清澈的溪水彻底变得浑浊,奔腾着朝山下呼啸而去。
      两人一路赶回竹屋,宁拂衣让谢惭英悄悄躲进房里,自己去灶上烧了热水提进房里,道:“快洗个澡,你内伤还未好全,初春的雨还是冷的,可别着凉。”

      趁着谢惭英踏进浴桶的时候,宁拂衣也褪去衣衫,找来干布巾将身上的雨水擦干。谢惭英趴在浴桶边,看到宁拂衣身上健壮结实的肌肉,前胸和后背遍布深深浅浅的伤疤,心想不知师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不在山里的这些日子他都去做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问,宁拂衣便注意到他的目光,道:“羡慕吗?那就多吃点饭,好好练功,等你再大几岁,也能像这般壮实,那什么劳什子四魔就再也打不过你了。”

      谢惭英笑了笑,忽而问:“还疼吗?”
      “什么?”
      “那些伤口。”谢惭英指向他肩上最深的一条,问。
      “早些年的,早就不疼了。”宁拂衣走过来,替他解下发带,拿木勺舀了热水浇在他头上,像往常一样替他洗头发,“快洗,我还等着洗呢,一路马不停蹄回来的。”

      谢惭英躲到一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来。”
      “哟,这就嫌弃师兄了,去年还缠着我替你洗呢。等你再大两岁,想让我洗我还不洗呢。”宁拂衣伸手去捏他的脸。
      谢惭英想到以后,不知怎的又有点难过,于是把脑袋凑过来道:“呐,给你洗。”

      “这么乖。”宁拂衣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撩起桶里的水扑在他脸上。
      “师兄!”谢惭英睁不开眼睛,也把水撩出去泼他。
      两个人就这么你泼我、我泼你,几乎把整间屋子淹了才停下来。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燕子在竹屋下筑了巢,一窝鸟儿还在熟睡的时候,院子里的梅树上照旧亮起了一盏灯笼。
      谢惭英已经能够和宁拂衣拆上几百招而不落下风,尽管因为他不大听话,浮游老人颇有微词,但却对他的天赋不吝认可,便是宁拂衣在他这个年纪时,也断没有学得这样快。

      眼见已是三月,几百招斗下来,谢惭英额头鼻尖出了一层薄汗,衣服上沾了几朵落花。宁拂衣伸手替他拈去,正要让他休息一会儿准备吃早饭,远处山头就传来讥笑:“臭老头!缩头乌龟,还不快来拜见你四个爷爷!”

      谢惭英皱了眉头,道:“去年师父一招两式就把他们打跑了,怎么今年还敢来。”
      宁拂衣道:“师父多年前隐居沧浪山,发誓不过问江湖事,不出手杀人。这几个人和师父结下了梁子,又知道他不会下杀手,所以年年过来聒噪。”

      谢惭英撇嘴道:“师父不愿杀人,可没叫你别杀人。”
      宁拂衣见他眼中颇有恨意,道:“师父曾嘱咐我,若非死仇,亦不可随意伤人性命,再则我不是时时都在山中,所以并未理会。可是阿英,你还在记恨去年的事?”

      察觉到宁拂衣语气很有几分严肃,谢惭英声音低了下去,道:“不是……”
      “那你为何……”宁拂衣没有说完,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原先以为不过是少年叛逆,可如今看来,谢惭英似乎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他所不了解的改变。

      谢惭英莫名地不敢正视师兄的目光,扭过头去,道:“就是吵得人烦死了,不能杀了,那揍一顿叫他们闭嘴总行吧。”
      “你敢踏出山谷一步,瞧我这次不打断你的腿。”浮游老人走出来,疾言厉色道。

      谢惭英虽然不服气,但也不敢总是顶撞师父,便道:“我去煮饭。”
      宁拂衣扫去竹摇椅上的落花,道:“师父,阿英正是到了这个年纪,过两年长大就好了,我那个时候不也这般顽皮?”

      浮游老人微微叹气,道:“拂衣,我知道你为什么纵着他。可也不能一味让他由着性子来,否则以后少不得要闯祸。”
      宁拂衣看向灶间那个已经又长高一截的身影,总觉得带着几分别人永远融入不进的孤独寂寞感。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他便狠不下心来教训。
      本该会是个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孩子啊。

      到了傍晚,沧浪四魔的叫骂声依然不绝。谢惭英练完功,天已黑尽了,一轮弯月悬在树梢,山巅之上,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微微闪着光芒。
      见师父房里熄了灯,四下里寂静无声,燕子也再次睡去,便蹑手蹑脚提了剑悄悄出门,运起轻功往远处的山头飞去。

      然而才纵出没多远,斜刺里闪出一个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谢惭英正欲拔剑,却认出来人是宁拂衣。
      “不怕被师父打断腿?”宁拂衣打趣他,倒并没有生气。
      谢惭英道:“我就躲在远处看两眼,我苦练了一年的功夫,总和师兄你打,也看不出个高低来,我看看他们几个这一年功夫长进了没有。”

      “嚯,口气还不小。”宁拂衣转念一想,拿那几个人练练手也好,干脆道:“今晚你尽管出手,但不许伤他们性命,我在旁边给你掠阵。”
      谢惭英闻言大喜,扑上去抱了宁拂衣一把,道:“还是师兄最疼我,你放心吧,我不会下死手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道,这些人我留着还有用呢。

      两人如轻灵的猿猴,在山间树梢纵跃,谢惭英的轻功已经不输宁拂衣,两个人并肩齐驱,不一会儿便落在沧浪四魔身后的树林里。
      接着树枝的遮掩,宁拂衣搂着谢惭英的肩膀,问他:“怕不怕?”
      谢惭英嗤了一声,道:“我怕什么?”
      说完率先跳下树去,走出林子。

      沧浪四魔早注意到动静,全都站起身来,警惕地望向他。看清来人之后,二魔先笑道:“哟哟,一年不见,美人这是想哥哥了。”
      谢惭英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半裂的面具戴在脸上。地上的火光透过裂缝映在谢惭英略狭长的一只眼里,将瞳孔映成金黄色。

      那面具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随地都能裂成两半,沧浪四魔见了只觉滑稽,更是纵声大笑。
      谢惭英却刷得一声抽出长剑,冷冷道:“少废话,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小个子的二魔眯着眼看他,眼里迸出冷光。去年谢惭英虽然败在他们手下,但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能应付两人连攻,如今他既然敢孤身前来,那必然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山里那个老头子武功如此高强,身为他的徒弟一年的时间自然不可同往日而语。
      但此刻不能先输了气势,反正他们四魔从来也没真正的单打独斗过。二魔于是笑嘻嘻走上前来,道:“美人深夜前来相会,自然是先让哥哥领教一下美人的手段。”

      谢惭英听得烦恶,道:“那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长剑在月下闪着冷光,向二魔疾刺而去。二魔举起手中一根细长的狼牙棍向侧面格挡,然而那长剑却如一条灵活的小蛇,倏忽间便转了方向,刁钻古怪地划向他小腹。
      二魔急忙跃身闪避,但听刺啦一声,腹部的衣服被割开一条口子,幸而春初穿得还算厚实,只差那么一点,没能伤到皮肉。

      二魔脸上已然色变,去年和这小子动手时,他虽能拆得几招,但显然十分吃力,更别提能在三招两式之间便伤了自己。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武功竟精进如斯吗?
      那书生样的三魔知道二魔是最好色的,去年还没来得及办好事,反被浮游老人一顿痛打,回去之后掳了好几个女子来狠狠发泄了一番才算完事。

      今年谢惭英又主动前来挑战,这二魔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便不管不顾往上冲,这会儿却出了丑。他有心要调侃二魔几句,便道:“二哥,你可别被美色迷了心窍就手下留情啊。我看这只小狐狸,爪利得很呢。”

      二魔知他出言讥嘲,怒气愈盛,对谢惭英道:“我先打断你的手脚,看你还能不能嚣张。”
      挥舞着狼牙棒冲了上来,谢惭英身形灵活地避开他迅猛的攻击,刷刷刷剑光乱闪,手上招式更快,只把二魔晃得头晕眼花,忙乱招架之下,脸颊上已被划了两剑。

      眼见若不躲避及时,那剑锋就要捣进自己嘴里割了舌头,二魔大骇之下顾不得面子,退开两步道:“还不帮忙?”
      四魔是个实心的,率先跃上道:“我来。”

      两把短刀左右开弓攻了上来,二魔攻上路,四魔攻下路。
      谢惭英冷笑一声,运起轻功左闪右避,叫二人连他衣角也沾不上半片。
      长剑格开狼牙棒,剑刃向下一转,继而横削,四魔那两把短刀竟然就此被齐齐削断。

      谢惭英用的是父亲谢逢留给他的家传宝剑,名字就叫归清,是世上难寻的利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大魔三魔见两个兄弟不敌,对视一眼同时攻上。
      谢惭英要对付两个人自是游刃有余,但四人连攻,又是多年兄弟默契十足,谢惭英压力陡大。

      但他有心要借此考校自己的功夫如何,因此反而放下与四魔的旧恨,并不浮躁,专心致志与他们拆招。
      浮游老人的剑法自是高明,但谢惭英别出心裁,在使这套剑法时偶尔又夹杂着归清剑法的招数,让人防不胜防,于是一时之间和四魔竟也战了个旗鼓相当。

  • 作者有话要说:  四魔:专业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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