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玲珑缺一门》小周123

28、夜访

　　下午内务府的人把秀女名单送过来，玲珑得了一件大的玩具，爱不释手地放在桌子上反复摆弄。这大约是她当皇后的至今最高兴的一天，因为总算是尝到了一点万人之上的滋味。
　　照寻常的理论来看，给自己的丈夫挑妾室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寻常的理论是不能够套在她的身上的。
　　“你看这个怎么样？”玲珑指的是苏州知府徐按清的次女徐琳，名字旁边附一张小像，人物马马呼呼，只能算是还过得去。
　　玉娘用余光瞥了一眼：“没你好看。”
　　玲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圈。
　　这是第一伦的筛选，只凭小像选五十八名，这五十八个人才有资格窥见天颜。
　　想到自己朱砂笔一提一放之间，就可以决定了五十八个人的命运，玲珑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真该让深深来看看我现在的威风！”
　　“花老板现在见了皇后，是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的。”玉娘的提醒让她更加得意了。
　　“那……那卫飞衣岂不也是……”
　　“那是当然，除非他想造反。”
　　玲珑提着笔愣了许久，喜悦一点点的冒上来，简直要把她从头到脚的淹没了。
　　玉娘看她咧着嘴仰着一张花儿似的俏脸，心里暗暗的想，这副样子，要给她身上挂四个字才叫周全。
　　那四个字是什么呢，自然是小——人——得——志——
　　见她在那里没完没了的陶醉憧憬，玉娘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出了门，绕过了重重叠叠的院子，往偏殿的一间小屋子里走过来，推开门里面的人立刻站起身，哆哆嗦嗦的抖成了一团。
　　玉娘往摇篮里看了一眼，那孩子张着偌大的眼睛，莫名奇妙的就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这孩子不好养，又不能养死了他。所以到现在没想到合适的人家。就由那天接生的嬷嬷先看着，大约嬷嬷也知道自己必定是死路一条，一旦有人进屋来，就吓得直往角落里缩。
　　“吃得好么？”
　　“好，就是咬人，看见谁咬谁。”
　　“喂奶也咬？”
　　“咬了好几回了。”
　　真是个狼崽子。玉娘笑着掐了他一把小脸：“你怎么就不跟你妈学学呢？”
　　小家伙毫不客气的扭过头，喀的一口，就咬在了她的手指上。
　　玉娘指尖轻弹，一股内力震得小家伙全身都酥了，抽筋儿似地在那儿发抖。玉娘点了点他的鼻子：“我们中原人有句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明白点儿，别没事给人们乱找事。”
　　小家伙自然是听不懂的，倒是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玉娘走出去，看见那人，叫了一声皇上。
　　元织没有说话，却把一张纸递给了她，玉娘低头看着那黑纸白字的交代，脸色就微微地变了。

　　黄昏时候，皇城根下面的一道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一道身影衬着人不注意的功夫，闪到了马路边上，这人个头不高，穿得十分厚实，手里抱着一个同样厚实的包裹。
　　深秋时候天已经是很凉的，所以这身打扮并不显得怎么突兀，这人走得很快，倒像是有什么急事，但从北城走到了南半城，却又放慢了脚步，就像个普通的路人一样，慢慢地走到了一座府宅的后门。
　　她抬起头往门匾上看了一眼，这大梁城内除了皇宫，大约这里就是最豪华的去处了。
　　牌匾上的字是太上皇亲手写下来的，口气大的令人发指，上面其实只有四个字——世代良相。
　　玉娘对朝廷里面的事知道的不太多，但就算一点也不知道，她也得知道这户人家到底是谁的家。
　　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已经有人迎着她，也没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引着她往屋子里面走。
　　玉娘想起那纸条上的字迹，莫名奇妙地心里一阵发紧。
　　冒这么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玲珑那个小没良心的家伙，也未必把这个孩子放在心里……玉娘默默地叫了一声殿下……你这不是救人，是害人啊你知不知道……
　　走到一间屋前等了一会儿，那引她进院的人进去通报，随后从屋里探出头来，招了招手让她进去。
　　屋子里面的陈设非常华贵，但最贵的却并不是那些珠宝玉器，而是一个人。
　　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就把这世间的风流都占尽了。
　　玉娘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一时间竟呆了一会儿，才慢慢行了个礼：“常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那人的声音也像唱歌一样，“我没有官职，也不喜欢任何一个被叫做大人的人。”
　　玉娘忍不住嫣然一笑：“你连自己的兄弟都不喜欢吗？”
　　那人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把她这个笑容狠狠地挤在视线之外：“我是这世上无人再可能匹敌的神医，你要得罪了我，就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人了。”
　　玉娘飞了他一个白眼：“大男人，不要这么小心眼嘛。”
　　那人又被这个妩媚的白眼晃得闭了一下眼睛：“到底是什么事？”
　　玉娘献宝似的把怀里包裹抱着靠近了他，她有一个奇异的爱好，似乎只要看到好看的且感兴趣的人，就恨不能贴到人家身上去讲话，她声音很低，必须要耳语才能听得清楚：“这孩子生有恶疾，你先看一看，能不能治呢？”
　　淡紫色的眼眸落入了那人的视线里，婴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他伸过来的手毫不客气的一咬，那人声音冷了下来：“看医生，要讲实话。”
　　玉娘近在咫尺地看了他一会儿：“他这样子必定不容于世，我只要你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就可以了。”
　　这是从来没有碰到过的难题，那人想了想说：“这不是病，你应该去寻的，是易容之术。”
　　“易容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了一世。”
　　玉娘噗的一声笑出来：“常大夫，你答的可真快，倒好像事先想好了似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一般人请不动你，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好好的想一想。”
　　她说完之后，也没等他回话，便抱着那个厚实的包袱，像夜访书生的狐仙一样，飘然从门缝间溜了出去。
　　这一趟来之不易，也十分凶险，她不能够久留。
　　脚下走得匆忙，没留意迎面来了一个人，正要撞上的时候，她往旁边轻轻一飘，就与那人擦肩而去。
　　那个人在水月屋檐之下慢慢地回过了头，望着她背影出神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顺着她来时的脚印，慢慢地摸进了弟弟的房间。
　　“大哥？”没料到这个时候他会来，常青怔了一怔。
　　当朝宰相常醉正用思索的眼光注视着漂亮的弟弟：“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来求医的病患。”
　　“你给她治？”常醉微一挑眉，他知道这个弟弟，人不死，他是不会下手的。
　　“她打着卫大将军的名义来的，我毕竟欠过卫飞衣的人情。”
　　常醉缓缓地转向了窗外：“很漂亮。”
　　常青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到墙皮上：“大哥……”
　　“你想办法，给我把她再约出来。”
　　常青再次喷茶：“你当了光棍三十年，到了今天终于是动了凡心，我要叫着常春一起来吃酒恭喜你。”
　　常醉微微一笑，清秀到了近乎刻薄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亢奋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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