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22、不同的路

　　桑斯特王国，王城冈比斯
　　国王亚历山大连同王储杰伊，正步向正殿的议事厅，国王陛下浓眉紧缩，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魔界之门已被打开，魔物如洪水汹涌而出，短短十五天时间，邻国威以森就被占领，而本国西部的大小城镇，全都不同程度地遭受了魔物的袭击，烽火台上狼烟四起，各地不停派来猎鹰报信告急。
　　王城中的一百零八位魔导师，已经出动了七十二位前去救援，剩下三分之一留在城中等候国王差遣。
　　桑斯特是陆地最大国，王城冈比斯是大陆的中心，太阳神所眷顾的城市，一旦王城失守，其他王国岌岌可危，因而国王发函向诸国请兵的时候，各国国王均全力配合，派出了精兵强将，从不同方向向正中的冈比斯进发。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凤凰传人，有了她这座城市就有希望，罗伊已经带她在回来的路上，为了确保一切顺利，甚至派了一支军队前去接应。
　　想到这里，亚历山大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杰伊，大祭司预言国王只有一位，凤凰传人已被罗伊寻回，也就意味着另一人将为国家作出牺牲……虽说为国捐躯是王族的荣誉，但一想到骨肉分离，当父亲的又怎能不痛心，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
　　“父王，您怎么了？”杰伊有点担心，刚才父王脸上闪过一丝脆弱的神色，印象中的他向来是威严的王者，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没事。”亚历山大收回了感情，挺起了胸膛，昂首阔步地进入议事厅。

　　罗伊一行在路上走了将近半个月，竟还未到达王城，其实他们已是全速前进，然而路上遇到村庄遭袭，城市被毁，总是忍不住拔刀相助，因而拖慢了行程。
　　期间国王派来的特使已经催促了无数遍，甚至派遣一支军队来保驾护航，为的就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王城。
　　这天星夜赶路，直到人困马乏才肯停下，官兵就地扎营，将最大的两个帐篷让给王子和凤凰传人休息，其他人则轮流守夜，防止魔物趁黑袭击。
　　夜晚是魔物活跃时期，值夜的官兵不敢大意，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留意周围的一动一静。
　　他们并不知道，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头，还有另一人在跟他们一起守夜。
　　说他是人，已不全是，虽然还像人那样能够直立行走，但只能算是一匹会站立的狼，人的特征已所剩无几。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记得被人追杀那天，他重伤昏迷过去，醒来后竟变成这幅模样，白天为人，夜晚为狼，不能言语，只会嗥叫，心里的痛苦只能望月哀号……
　　这样的他，再配不上法兰蒂尔，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只能藏在远处默默守护。
　　那天看见她随王子离开，心里虽痛却也为她祝福，后来才发现有些黑暗的魔怪跟在了他们后面，放心不下法兰蒂尔的安全，他只好跟了上去，暗中将那些低级魔怪一一除掉，只要法兰蒂尔平安去到王城，他就结束使命隐居山林。
　　看着爱人在远处的温暖的火光下安然入睡，狼人望着那顶帐篷，心里也泛起了丝丝暖意。
　　只要还能守护着她，他的存在就有意义，她的骑士，永远会为她挡住前面的风险。

　　大队人马安静地度过了一夜，第二天天微微亮，又开始拔营启程。
　　这一天下来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一刻也没有松懈，将近天黑的时候，终于看见了王城。
　　国王派特使城外五百米迎接，将他们迎进了城。
　　法兰蒂尔进城之前，又对着身后张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吊桥缓缓收起，直到城门沉沉落下。
　　她安全了……
　　守护的人告诉自己，心里不停劝说自己离开，双脚却像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黑暗吞没最后一丝余光，月又初上，感觉自己身体起了变化，才仓皇逃走。

　　法兰蒂尔一行入城之后，立即奔赴王宫。
　　身穿银甲的骑士在前面开路，一路过来风尘仆仆。大队人马穿过宫墙之间庄严的大门，下马步行至国王的御书房，内侍官连通报也省下了，直接为他们引见：“启禀陛下，二王子回来了。”
　　罗伊恭敬地向王行礼：“父王，儿臣前来复命。”
　　跟在罗伊身后的法兰蒂尔此时还是一身男装，向国王行了骑士地礼仪：“法兰蒂尔.艾利特参见国王陛下。”
　　国王亚历山大走到儿子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这便是王对王子最高的嘉许，这种鼓励过去常常发生在杰伊身上，罗伊表面上平静，心里对父王的肯定还是充满了欣喜：“能为国家效劳，是儿臣的荣幸。”
　　国王又将目光挪向了一旁的法兰蒂尔，她看上去和王子的年龄相仿，一身骑马装英姿飒爽，清秀之中透露出一股阳刚，见面之前还对封印着凤凰的少女存在疑虑，现在一看，稍微安心了些。
　　面对国王的目光，法兰蒂尔正想再次行礼，出乎意料地，国王竟然抢先一步抚胸躬身：“伟大的神鸟凤凰，我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代表桑斯特王国的臣民，以及所有正在饱受魔族蹂躏的生灵们恳请您，帮助我们击退入侵地魔物，度过这场灾难吧！”
　　“国王陛下请起。”法兰蒂尔连忙扶起国王，深知他所行礼地并不是自己，而是封印在自己体内的凤凰，但是面对国王殷切地目光，法兰蒂尔却不得不说出真相，“对不起陛下，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唤出凤凰，我之前违背禁令在物质界使用了黑魔法，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召唤凤凰了。不过即使没有凤凰，作为桑斯特王国的公民，我也会竭尽全力为国效劳！”
　　听了法兰蒂尔一番话，国王的热切的期盼稍有冷却，旁边的罗伊看到父王微皱的眉头，连忙过来解围：“父王，法兰蒂尔大伤初愈，再加上一路奔波，不免有所消耗，只要多加休息能力就能恢复了。”
　　“也是，都怪本王太过着急，忘了你们才刚刚进城。罗伊，你务必安排好艾利特小姐的起居，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多谢陛下。”
　　两人再次向国王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国王望着他们离去，少年的肩膀还稍显稚嫩，怎么扛得起即将到来的风雨？
　　他们还需要历练，然而敌人却不会给他们时间去成长，很快，他们都要被推上战场。
　　安静的书房里，传来国王的一声叹息。

　　肯达目送法兰蒂尔进了王城，便头也不回地向后飞奔，一路的哀嚎震响了山林。
　　就这样又度过了十几个晨昏，路上遇见魔物们烧杀抢掠，他都会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白天用刀刃破开他们的胸膛，夜晚用利爪撕裂他们的身体，不分昼夜，不眠不休。
　　他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意义，当看见王子护送法兰蒂尔入城的那一刻起，他明白已经有人能够代替自己守护在她身边了，两匹白马并驾齐驱，连背影都那么般配，或许对于法兰蒂尔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应该高兴才对，何来如此痛心！
　　为了摆脱这撕心裂肺的痛，他嘶吼着，举剑杀向袭击村民的魔物，和那牛高马大的怪兽厮杀，对于那些令人颤抖的爪牙毫无惧色，只想用死来证明一名骑士最后的光荣！
　　村里的男人受到他的鼓舞，重新鼓起了勇气，拿起一切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为了保护妻小和财产奋力抵抗！
　　双方大战正酣，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像是一声长长的召唤。
　　怪兽们闻声，不再和村民们纠缠，迈着笨重的步伐，纷纷向吹响号角的牛头人集合，列着长队离去。
　　虽然村庄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还是为难得的胜利欢呼，和妻子孩子相拥而哭。
　　只有肯达是寂寞的，熊熊的火光映衬着沾着血迹地脸庞，脚下的怪兽被砍得血肉模糊，自己也是遍体鳞伤。
　　“先生，谢谢你！”村民们看着这位带领大家杀出一条生路的勇士，全都充满了感激。
　　肯达回过头，天边的余晖让他勉强地看清了他们的脸，不一会儿，连这丝光线也被黑暗吞没，所有人都沉浸在暮色中。
　　“先生，你的脸怎么了？”其中一个村民惊骇地问。
　　肯达伸手一摸，知道那些毛发又长出来了，他很快又会变成狼的模样，他要在之前离开这里！
　　他转身想跑，身上的伤痛牵扯着，让他走路都踉踉跄跄，身后传来村民们的尖叫声，他知道自己变得更厉害了！
　　“你看他的耳朵……还长出了尾巴！”
　　“那是一头狼……一头狼！”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是魔物们地奸细！”
　　不知是谁扔出了第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后背，终于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他想要辩解，开口却变成了狼嚎，冷冽的尖牙让村民们更加害怕，却又不敢靠近，纷纷用石头砸他。
　　“死怪物！别过来！”
　　“快滚快滚！”
　　面对这些飞来的石块，没有怨恨，只有悲伤。
　　他只好吃力地支撑起负伤的身体，四肢并用地朝树林走去。
　　身后，又传来了打败怪兽的欢呼声。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以骑士的身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