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20、深林狼人

　　两人在黑夜中潜行，夜里的树林和白天完全不同，夜间生物在这个时候开始活跃，停在树上的猫头鹰发出声声怪叫，偶尔扑哧着翅膀飞向猎物。
　　对于法兰蒂尔的行动，罗伊早已有所察觉，知道她不会那么老实呆着，只好跟随保护着她。
　　灌木丛不时发出沙沙细响，像是有小动物经过，两人手举着火把，保持高度警惕。
　　“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法兰蒂尔摇了摇头。
　　如果肯达已死，而哈帝斯又没接收他的魂魄，那么他应该还游荡在人间，传说中心事未了的人死去之后，因为不想离开，躲避着死神的牵引，成了游魂野鬼，境况相当悲惨……法兰蒂尔不忍再想，不论生死，她都想再见他一面。
　　他们徒步走到那座空坟，又回到那片烧焦的土地，始终没有收获，不论是人影还是鬼魂。
　　法兰蒂尔心里一阵悲凉，难道他不愿意出来见自己吗？感觉他们之间离得那么近，却好像陷入了云里雾里，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肯达——！出来见我啊——！”法兰蒂尔忍不住高声大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快出来呀——！！！”
　　法兰蒂尔悲怆的呼喊在空旷的夜里传来阵阵回响，然而除此之外，依然是杳无声息。
　　她又喊了几声，回答她的依然只有自己的回音。
　　希望渺茫，心力交瘁，连日来伪装的坚强，在听不到回应的情况下突然崩溃，法兰蒂尔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
　　“法兰蒂尔……”站在她身旁的罗伊心疼不已，却又不知如何劝慰，只好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毕竟这柔弱的肩膀，扛不住太多的悲伤。
　　法兰蒂尔哭到快没力气了，才停了下来，感觉眼眶里的泪似乎都干了，她接过罗伊的手绢擦拭泪滴，才想起罗伊一直在身边站着，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对不起，殿下……”
　　“没事，好些了吗？”罗伊拍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些了，谢谢。”
　　“要再找一会儿吗？”
　　“不必了，”法兰蒂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见我，我们回去吧。”
　　罗伊也不多说，默默地在前面开路，两人一起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显得格外的安静，不仅两人没有说话，连之前那些细微的声响，仿佛也隐藏了起来，空气中凝固着一种莫名的沉闷。
　　罗伊感觉到诡异，眼睛不时地扫射四方，丛林中偶尔掠过一道黑影，层叠的叶片空隙，露出了一双双黄绿色的眼眸。
　　“不好了，有狼！”罗伊握了握法兰蒂尔的手。
　　沉溺在悲伤中的法兰蒂尔这时才警觉起来，马上又恢复了镇定，摸向腰间的佩剑：“别担心，我也能战斗！”
　　两人加快脚步向前，不时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想以此来吓退狼群。
　　然而发现目标的狼哪有那么容易放弃？有几只在后面悄悄尾随，试探着猎物不敢靠太近，断尾的那匹狼发出了长长的嗥叫，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这是在呼唤同伴集合的信息。
　　罗伊和法兰蒂尔开始跑了起来，后面几条狼紧追不舍，却又没有发动攻击，似乎在消耗猎物的体力，就在他们往树林外奔逃时，灌木丛里突然跳出了几匹狼，挡住了去路。
　　知道恶战不可避免，两人似有默契般，双双地抽出了腰间长剑，背靠着背站着，明晃晃的利刃面对着龇牙咧嘴的野狼。
　　法兰蒂尔不敢再尝试黑魔法，上次的犯禁让她心有余悸，不然的话消灭这群野狼也就眨眼的工夫而已；罗伊则不同，白魔法在物质界不受任何限制，他念起了咒语，将灵力灌注在剑身上，剑刃泛出了金色的光芒，刺激着野兽的眼睛，让它们后退了几步。
　　看出了对手的强弱，一匹狼率先扑向了法兰蒂尔，想夺占先机——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轻盈的身体略微闪过，看准了野狼的喉头手起刀落，白刃割出了一条红色的血流，那狼呜咽了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伊也不含糊，主动杀向挡路的狼，附上灵力的剑刃划出了一道剑锋，一下能撂倒好几匹。
　　前面的狼倒下，罗伊马上牵起法兰蒂尔的手，快步地向前奔去。
　　这群狼极有纪律，两人以为突破了出来，不多久又有几匹窜出来挡路，罗伊只好挥剑清除，边跑边杀，边杀边跑。
　　集结过来的野狼数目越来越多，逃跑速度被拖慢下来，后来竟多得寸步难移，两人落入了包围圈中。
　　有同伴被杀，狼群变得谨慎起来，没有主动出击，而是慢慢地围了上来，一双双幽幽的绿眼像鬼火在黑暗中闪烁，手中的火把变得微不足道，敌强我弱，不得不节节后退，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被逼到了一棵树下，背靠着树干。
　　“法兰蒂尔，爬到树上去！”
　　“那你呢？”
　　“不要管我！”
　　“不行！当时肯达也这么对我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嘶吼一声，齐齐杀向扑过来的野狼，罗伊承担了大部分的战斗，挥舞剑刃杀向敌阵，然而白魔法的杀伤力毕竟不如黑魔法，即使一次杀掉数只，感觉依然砍杀不尽。
　　法兰蒂尔这边更加吃力，虽然精湛的剑法让她除掉了几匹，但毕竟是女人，加上大伤初愈，体力迅速下降，动作越来越慢。
　　罗伊赶紧挡在法兰蒂尔前面，不让扑过来的野狼伤害到她，面对凶悍的敌人并未退缩半步，因为背后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决不能就此倒下！
　　双方的拉锯战持续，罗伊脚下已经堆积了不少狼的尸体，然而野狼却异常顽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攻击。
　　罗伊的全部精力都在前面，察觉不到有几匹狼悄悄地退到了后侧，躲在了他们视线死角的地方。突然有一只冲着罗伊背后的法兰蒂尔扑了过去，法兰蒂尔正在另一侧对付一匹狼，发觉时已经太迟，正当绝望之际，一个更快的影子把飞扑过来的野狼截住了，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等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强悍的棕色怪物，有两个人高，像山一样壮，嘴里叼着那匹偷袭的狼，“卡嚓”一声咬成了两半。
　　人一样的体型，狼一样的脸庞——传说中身手敏捷力大无比的……狼人！！！
　　法兰蒂尔怔怔地看着狼人，又有一匹狼袭向了她，狼人眼明手快，宽厚的手掌把那匹狼抓了起来，双手将它撕成了碎片。
　　见那群狼还在进攻，狼人鼓足了胸腔，对着狼群发出了一声浑厚低沉的长吼，那吼声如洪钟如山崩，夹杂着愤怒和凄厉，似乎在警告它们再不散去，就会变成一堆肉泥！
　　长吼过后，一阵短暂的沉寂。
　　突然，为首的狼发出一声嗥叫，密密麻麻的野狼分成四五匹，向不同方向快速散去，瞬间竟不见了踪影！
　　法兰蒂尔还在仰望那只丑陋的狼人，狼人生性凶残，为什么他要出来救了自己呢？
　　还来不及细想，狼人转身向前一跃，一下就融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等……”
　　“法兰蒂尔，快走！”
　　担心狼群卷土重来，罗伊扛起愣在那里的法兰蒂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树林。

　　经历了最黑暗的时间，东方射出了第一道光线，黎明悄悄降临。
　　狼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树林深处，任凭晨曦洒落在身上，渐渐地，长长的狼耳缩了回去，棕色的毛发开始退散，青色的獠牙消失不见，尖锐的爪子收回了手掌，就连魁梧粗壮的体型，也慢慢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要去向什么地方，直到被一颗石头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想爬起，不是因为没有力气，而是过度的伤悲占满了整个身体，重得让他爬不起来。
　　他趴在地上，嘤嘤地哭泣，最终演变成嚎啕大哭。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看着妻子拖着伤痛的躯体满山遍野地寻找自己，听着她对着树林悲怆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竟然不能上前搀扶一把，甚至没有勇气出现在她眼前！
　　我已经不是人类……已经死了……忘了我吧……
　　男人深吸了口气，在无名指上戴回珍藏的结婚戒指，轻轻地摩挲着，所有的幸福都封印在了里面，还有他妻子的名字，他只需要这只戒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