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11、艰难幸福

　　两人的马一路狂奔到天亮，中途不敢停下休息，一直跑到天亮，发现后无追兵，才慢慢减缓了速度。
　　不敢走大路，绕道经过一座村庄，已是人疲马乏，于是决定进村找户人家暂时落脚。
　　进村之前，在树林里换了套衣服，莉亚细心，包裹里头不只有一袋银币，还有几套平民装，为了方便，法兰蒂尔依然是男装扮相，还用头巾把一头显眼的红发掩藏了起来。
　　两人进村寻了户人家寄宿，乡下地方没有正规的旅馆，只能腾出间房给他们，法兰蒂尔送给他们一枚银币，足够一户农家一个月的开销了，他们很高兴地收下，也没对两人起疑，这个年代的乡村骑士很多，没准他们就是去投奔某家贵族的。
　　肯达把法兰蒂尔安顿好，让她吃了些东西，知道她睡惯了大床，特地帮她把房间里的木板床铺得松软一些。
　　“主人，床铺好了，请您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就要离开了。”
　　“肯达，现在我不是你的主人了，叫我的名字。”
　　肯达愣了一下，却难以启齿，毕竟叫了她那么久“主人”，一时很难逾越这条界限。
　　“快叫啊，难道你想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法兰蒂尔催促着，她一直期待肯达叫自己的名字会是什么样子。
　　肯达脸红了红，低下了头：“法兰蒂尔……快休息吧，等一下还要赶路。”
　　“你也休息吧。”
　　“我到外面就可以了，告退。”
　　这次肯达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毅然走出了房门，睡进了马厩。这样一来是为了照看马匹，二来是要留心外面的风吹草动，更重要的是，要和法兰蒂尔保持距离。
　　他不是草木石头，看到喜欢的人靠自己那么近，还是会动心，更何况他们现在少了一层束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话……他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丧失理智，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肯达猛拍了脑门一下，拒绝胡思乱想，给马喂了水和干草之后，自己靠在草堆里闭目养神，手里还握着昨晚从看守那里抢过来的剑。

　　两人不敢多睡，醒来之后带上点干粮继续赶路。
　　这下他们有了目标，要逃往西方的威以森王国，去那里只需要七天的路程，只要跨过了国境线，就不再是格兰特家的势力范围了。
　　法兰蒂尔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到了新地方谁也不认识她，她不用再过束胸的生活，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女人了！
　　肯达心里也是高兴的，然而高兴之余也有隐忧，他们未来的生活该怎么办？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过都无所谓，但是法兰蒂尔从小锦衣玉食，她能习惯接下来艰辛的日子吗？如果自己不能给到她幸福，又有什么资格爱她呢？
　　肯达的闷闷不乐，被法兰蒂尔看在了眼底，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
　　赶路到深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在荒郊野外找了处山洞，烧些干柴照明取暖。
　　没有热的食物，打开包裹一看，只有干硬的面包，肯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能让主人吃这些呢？
　　“你在想什么呢？我饿了哦。”
　　“对不起，我们就只有这些……”
　　“那有什么关系，”法兰蒂尔拿过一只面包，啃了一口，果然又干又硬，嚼得牙齿都痛了，但她却假装津津有味的样子，“也不是那么难吃，我又不是没有牙齿，多嚼几遍就行了。”
　　法兰蒂尔没有怨言，肯达却更感内疚，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肯达，你为什么不高兴？”法兰蒂尔撕下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你是不是后悔和我逃出来，葬送了成为骑士的大好前程？”
　　“这怎么可能！”肯达立即挺直了腰杆，向法兰蒂尔表明，“保护主人是我的职责，不论您去到哪里，我都会紧紧跟随！对于逃离格兰特家所放弃的一切，我从未想过回头，也绝不后悔！”
　　法兰蒂尔喜欢肯达灼热的目光，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从眼睛说出来的一样，那么热诚那么殷切，深怕自己无法透过语言来感知他的内心。
　　法兰蒂尔伸手抚摸肯达的脸庞，微笑着对他说：“肯达，我也是的。对于逃离格兰特家所放弃的一切，我从未想过回头，也绝不后悔。我用我的舒适生活，换来了人生的第一次选择，也就对接下来会遇到的艰难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后面的路有多难走，也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你不用为我现在的处境感到难过，因为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
　　“主人……”肯达握住法兰蒂尔贴在脸上的手，感受她柔软的掌心中传递过来的刚强。
　　“肯达，你又错了。”法兰蒂尔抬起他的脸，要他与自己对视，“我是谁？”
　　“法兰蒂尔……”
　　“多练习几遍，下次叫错我不理你了。”
　　“是……”
　　法兰蒂尔偎依在肯达身边，一小块一小块地消灭眼前这块“石头”，这比家里头那种高级小麦烘烤出来的新鲜面包难吃百倍，但却比坐在那张长型餐桌前独自吃晚餐幸福百倍，她的身边有肯达，有火堆，还有闪着光辉等待他们去冒险的未来6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是在为自己而活。
　　“肯达，有没有想过到了威以森王国之后，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们”，这个名词所包含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从此连在一起的人生。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肯达低头看着法兰蒂尔，情不自禁地轻抚她那头漂亮的红发。
　　“我呀……被囚禁了这么多年，暂时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呆着，我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看看森林，跑跑草原，坐船穿越蔚蓝的大海……呵呵，等我们览遍了风光，就选一个最美的地方，搭一座小木屋，生一对儿女，安稳地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的目标就是尽我所能，完成你所有的梦想。”
　　法兰蒂尔幸福地笑了，即使失去了一切，只要肯达还在身边，她就什么都拥有了。
　　“早点睡吧，明天还会是辛苦的一天。”
　　“你先睡，我来守夜。”
　　“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法兰蒂尔拿过他们唯一的剑，“自从逃跑之后，你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又要照料我又要照料马，你又不是鉄打的，再这样下去身体垮了怎么办，我可不会照顾病人啊。”
　　“可是……”
　　“不要可是了，可别小看我，我也是受过骑士教育的。”法兰蒂尔拍了拍肯达的肩膀，“乖乖去睡吧，下半夜我会叫醒你，换你来守夜。”
　　肯达已是睏极，也就不再坚持，回去睡上一两个小时，再来换法兰蒂尔。
　　半夜辗转醒来，不知睡了多久，肯达睁开眼睛，法兰蒂尔果然忘了叫醒他了。
　　火堆越来越暗，肯达连忙起身加柴，再看倚在洞口的法兰蒂尔，也是疲惫地睡着了。
　　肯达赶紧把毛毯披在她身上，轻轻地把她抱起，却把她惊醒了。
　　“嗯……轮到你了吗……”
　　“是呀，你安心睡吧。”
　　“不要放我下来，就这样，好温暖……”
　　法兰蒂尔偎依在肯达怀里，再度沉沉睡去。
　　肯达怕再把弄醒，没把她放回地上，一直保留着抱她的姿势。
　　篝火在柴堆中跳跃，偶尔爆出“噼啪”的火星，一朵金黄照亮了漆黑的山洞，在山壁上拉出两条长长的人影。
　　肯达凝视着怀里的法兰蒂尔，从未这么贴近，从未这么真切……
　　全世界都安静了，只有自己的心在跳。
　　她纤细的眉毛，微翘的睫羽，白皙的肤色，鲜艳的薄唇……不是没想过拥有，而是太珍惜了，只怕自己的粗鲁，会毁了这纯洁的美好。
　　肯达就这样看着，像是欣赏一幅画，梦中人紧闭的双眼似有流光溢出，嘴角勾起淡淡的浅笑，在做什么好梦呢？
　　肯达被这一抹笑靥吸引住了，缓缓地探下了身，怀着一种虔诚，轻轻地点了点她柔软的唇。
　　此时此刻，怀里抱着的，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一个普通女人，他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