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铭君倾》天问怀沙

41、过去的誓言

　　傍晚，落日余晖下，晚霞满天。皇宫御花园的深处一座凉亭中，只有薛阳公主赵嫣独自在那里。
　　旁边池水里几条锦鲤欢快地游着，一些周围的树也开始落叶，倒是格外的宁静空荡。
　　穿着紫粉色衣装的少女赵嫣在亭子中间摆了一局围棋，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若什么时候下棋下赢梁仲筠，一定能够使这名少年青睐她的。
　　而此时罗蔓萱依旧是那身紫色衣装站在了皇宫御花园中一座宫殿的楼顶，俯视着这皇宫，也顺道看了一眼在亭子中独自一人下棋的公主赵嫣，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的脑海中闪现过不少想法，其中一个就是杀死陈国的皇帝赵振乾，造成更大的轰动。但想了想她又放弃了。因为她知道，若皇帝赵振乾一死，依据祖制，他的后宫那些没有生育子嗣的妃嫔都要殉葬的。而赵振乾这个三十出头的皇帝尚无后无子，这也意为着他一死，他后宫的那些妃嫔，那些年轻美丽的女子，一个都跑不掉，都要自行从死。
　　尹千雪这位灵女其实并不在乎这一点，但她知道梁仲筠会在意的，非常在意的。
　　两百多年前，她看到牧寻承受人间带给他的痛苦，她不惜让整个人间消失，却最终还是被牧寻阻拦了下来。他原本只是神界的一位天神，却不肯安分地过每一天，却总是那么在意人间凡人的命运。
　　她杀死陆静瑶，她在人间作为凡人生活的好姐妹，从她体内夺走紫灵珠，自己吞噬了这个神物，以至于她拥有了完全不老不死的身体。但这件事也激怒了牧寻，原本他那么关心她。
　　她将她父亲的那把神剑彦轩送给牧寻，为了让这把被废弃的神剑恢复曾经的神力，她不惜杀死当时芒夏王朝的皇帝，自己做了女皇帝，并强迫那个皇帝后宫的所有女人，无论宫女妃嫔全部殉葬，只是以此为借口，用那些女子的鲜血给彦轩剑祭剑，恢复彦轩剑曾有过的神力。
　　她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让自己彻底成了魔，可是她不在乎。本来嘛，她的体内所流淌的血液，就有一半是属于魔灵的。只要能够实现她对牧寻的誓言，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如何，世人如何。
　　牧寻在彦轩剑刻下了自己的誓言：以剑之铭，诛伐无道。他要用这把剑铲除世间罪恶。她在那把剑上刻下了另外八个字：卿若有言，倾世为君。
　　可是神剑没了神力，又怎么能帮助他实现自己的誓言，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自己的誓言。
　　只是这样，她明明知道，会带给他更大的痛苦。之后，他彻底与自己决裂。
　　他明明那么讨厌暴君，可自己曾经也是一名暴君，他那么痛苦，她也感到痛苦。
　　他与她决裂，不惜拿着拥有神力的神剑彦轩尝试与她同归于尽，用这把剑同时刺向她和自己。但是牧寻失败了，他低估了紫灵珠的神力，足以抗衡三大上古神剑的神力。结果牧寻死去了，而尹千雪依旧完好无损。
　　可这样她更伤心了。万般无奈下，她用灵力保住了他的七魂六魄不散，使他能够在人间转世为凡人。
　　等浮华散尽，她选择了抹去世人对她的记忆，去追寻他的转世。
　　这么多年来，她不觉得自己改变了他，反倒有些像是被他改变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改变他，正如他不知道自己怎样去做才能改变这个世界一样。
　　在邺都城呆着也是无聊，梁仲筠也不关心她，索性去其他地方看看，于是站在宫殿楼顶的罗蔓萱瞬间消失不见。
　　然后，她出现在了西凉之地，这里已是一片荒芜。
　　罗蔓萱行走在一片荒地之上，枯草遍野，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畜的白骨和刚腐烂的人尸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这样随性走着。
　　她也知道很多地方在打仗，到处都是尸体死人，到处也有逃难的人。她有能力，但她谁也不想救，凡人的生死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梁仲筠他太在意。
　　走在荒草地上，罗蔓萱听到从身后传来马蹄声，她没有回头看，却有一支箭直直地从身后朝自己飞来。
　　可箭飞到了跟前，她还是选择转了身，正面面向那支飞箭，然后瞬间，那支箭刺中了她的胸膛，刺进了她的心脏。
　　然后她眉头紧蹙，感到一阵刺痛，紧咬了一下牙关，闷哼了一声，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嘴角滴下一滴鲜血，然后她倒下了，躺在了枯草地上，轻轻闭上了双眼。
　　而那支箭深深刺进了她的胸膛，有着自虐倾向的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去感受疼痛，可她的不死之身令她怎样都死不了，纵然现在的身体不是她这位灵女本来的身子，只是元神附在了这具身体上，但她依旧可以让这具身体拥有自己所有的灵力。
　　六名手拿□□，后背背箭，腰间挎刀的幹族士兵骑马跑到了跟前，很明显他们还在这荒凉之地寻找行人围猎射杀，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影，就搭箭射了过去。
　　只可惜，这次他们真的选错了对象。
　　一个幹族士兵从马上跳了下来，刚才就是他搭弓射的箭，看到被他射中的猎物。一瞬间，心里一沉，表情有些尴尬，躺在草地上的那名女子是那么美，就这么被他一箭射死了，也太可惜了。
　　他走上去观察了一下，那女子眉目紧闭，已经没有了呼吸，着实可惜。不过考虑到只是刚死，他还是不想浪费，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搂住这名女子，然后使劲一抛，毫不怜惜地将这名女子的尸体扔在了自己的坐骑上。
　　然后，那名士兵骑上马和其他五位一道去了附近一处那些幹族兵驻扎的军营。
　　在这片荒地上，有一处幹族军队驻扎的军营，里面大概有八百多幹族士兵。
　　军营中间架着一口大锅，管着这些士兵伙食，那锅里煮着汤，还有一些肉，那不是什么牲畜的肉，而是人肉。
　　军营空地上还有一座巨大的木笼，里面关着约二十多名汉人少女，她们是在附近被抓过来的。
　　里面每一位都是面目凄凉，头发凌乱，衣衫破烂，双手还被绳子捆住。那二十多名少女有些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有些则一直不停地低声抽泣，还有几个在放声大哭，凄惨无比。
　　她们哭自己死去的家人，也哭自己的命运，被抓到这里，她们每个人其实都清楚，就成了“两脚羊”，□□后就成了这些食人恶魔的食物。
　　这样的夙命得不来这些幹族将兵的同情，他们从来都这样，为快速行军，从来不带粮草，饿了就捉些人吃，实在捉不住活人，打仗死掉的士兵尸体也不放过。
　　罗蔓萱脸上没了血色，没了任何知觉，被放在马上带到了这座军营中。那个射箭射死她的幹族士兵，还是这座营中的一个小头目。
　　六名士兵骑马进了军营，那幹族士兵把罗蔓萱的尸体往肩上一扛，扛着她到了那个木笼前，往地上一扔，笼中的少女看到这个美貌的女子，知道又被抓来了一个，可她们仔细看去，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原本伙夫来到了木笼前准备打开木笼再带出来个少女杀死吃掉。
　　这个头目叫住了那几个伙夫，指着躺在地上的罗蔓萱跟他们说：“是个美人，可惜已经死了，不过刚死没什么，就把她洗洗扔锅里吧，笼里的那些先放着。”
　　听到这话，木笼里的那些少女仍是继续在哭，总逃不了一死。
　　那些伙夫答了一下，就去抬躺在地上的美人尸体。
　　可能这座营中的幹族兵怎么都想不到，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屠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