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渊》肆两

4、第四章

　　二人被引到兽牢。

　　兽牢很暗，也是由石头筑成。每隔几尺，有一个方形的通风口。白色的光线从中穿射而出，能够勉强看清楚其中的斗兽。这些斗兽生得千奇百怪的，大部分是非鱼不认识的。像牛，像虎，亦像狮子。

　　有些斗兽负伤趴在地上，模样疲累；有些斗兽疯狂地冲撞着铁门，模样狂躁；有些斗兽打着呵欠，一脸平静。

　　唯独一只，一只长得非常像羚羊的斗兽，不停地在兽牢中往上弹跳。它没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没有硕大的嘴巴和凶煞的面孔，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天真和蠢萌。

　　这一看就是食草系生物，如何会作为斗兽。

　　莫不是他的皮毛或者唾液有毒？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斗兽也是如此。但若要她选，她也绝不会选择这一只。

　　非鱼匆匆地瞥了它一眼，继续往前。她仔细地观察每一头斗兽，想从中挑选出一只比较康健凶猛的，不成想，此时先生冷冷地说了句，“抽签。”

　　非鱼一脸疑惑地回首问道，“抽什么签？”

　　先生摇了摇签筒说道，“自然是抽斗兽的签，抽到哪一只，你们就使用哪一只上场斗兽。”

　　“以前不都是自行挑选斗兽的吗？”男人也一脸讶异地回首。

　　“那是以前。”老师拿着签筒走到非鱼跟前，看着她说道，“人的一生，要想在斗兽场中取得胜利，靠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运气。”

　　非鱼咽了口唾沫，心情愈发紧张。她看着签筒，缓缓将手伸向竹签。握着竹签正准备看看是什么斗兽，老师直接念道，“二十三号，蹬羚。”

　　“二十三号？”非鱼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回首看兽笼上的号牌。

　　二十三号不就是那只不停地弹跳，一脸天真，连个羊角都没有的羚羊吗？这……这老天爷不是想让她死吗？

　　“敢问先生，这只斗兽皮毛可否有毒？”非鱼急切问道。

　　老师摇了摇头。

　　“那它有攻击力吗？”

　　“攻击力就是用它的那几颗整齐的小白牙吃草吧。”男人一脸戏谑地嘲弄了一句，伸手抽到了十三号签。

　　十三号，狂暴凶狮。

　　这一瞬间，非鱼的心沉到了谷底。

　　狂暴凶狮，听名字，看那满脸的疮疤以及那硕大的体型和凶面獠牙，就知道是一只身经百战、不太好惹的斗兽。非鱼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初赛，就会遇到如此困境。老天爷这是想让她输啊！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两个守卫打开牢门，放出斗兽，为它们装上皮鞍。

　　蹬羚一直在不停地弹跳，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好几个守卫一起用力将它死死给按住，才勉强为它套上皮鞍。再看那边的狂暴凶狮，只是抬起眼睑冷冷地看了非鱼一眼，然后任由其中一个守卫摆弄着。非鱼注意到，它的身上有伤，眼神看起来也有些疲倦。

　　至于这蹬羚，似乎是第一次出战。

　　“将逆境转化为运气，也不失为人的一种实力。”先生轻轻地拍了一下非鱼的肩，然后转身离开，去叫下一个斗兽师。

　　非鱼眉头紧蹙，看着身旁的蹬羚，拽紧了拳头。接下来，等上一场斗兽完毕，她就该骑着蹬羚上赛场了。听着外面的欢呼声和呐喊声，非鱼的手心不停地在冒汗。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脱下身上厚厚的单衣。

　　男人皱眉看着他，冷笑一声，眼神中尽是不屑。

　　寒冷慢慢侵蚀着非鱼的身体，非鱼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一边脱，一边不停地上下跳动，想暖和暖和身子。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非鱼从下而上死死地瞪着男人，目不转睛，男人气急，本想过来打非鱼，但是鼓声响起，斗兽结束。

　　“你这个死乞丐，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临走时，男人愤怒地指着非鱼说道。

　　非鱼爬上皮鞍，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男人那充满厌恶和鄙夷的脸。

　　她在另一个守卫的牵引下，进入西边的洞门等待。一路上，蹬羚依旧不停地往上弹跳。因她体重较轻，所以几乎不会成为蹬羚的负累，让它消耗体力，或者失去平衡。

　　站在洞门中，阳光距离她，只剩一尺。寒风吹过，非鱼被冻得全身直打哆嗦。她收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静。

　　鼓声奏响，铁门上升。

　　非鱼骑着蹬羚缓缓走出门洞，外面的寒风吹得更猛，也更刺骨了。心脏“咚咚”跳动着，像打鼓似的。她努力咽了口唾沫，试图把悬着的心吞进胸口。

　　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赛场很大，占地好几亩，圆形的看台上坐了好几千名观众。虽然她也经常斗兽，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赛场，被这么多的人围观。只是当那些观众看到她时，他们的神色慢慢黯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交头接耳和议论纷纷。

　　非鱼垂下脑袋，咬紧牙关，冷冷一笑。

　　裁判站在台上，看着纸上的名单，举着喇叭大喊，“来自雪霁的顾非鱼对阵来自东澜的王震！”

　　号声响起，斗兽开始。

　　王震骑着狂暴凶狮，一脸自信地朝非鱼冲过来。非鱼骑着蹬羚，不紧不慢，缓缓弹跳着。众人全神贯注，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希望看狂暴凶狮一口咬断蹬羚的脖子。当狂暴凶狮快要接近蹬羚的时候，非鱼用力提起缰绳，蹬羚猛地往上一跃，窜到了狂暴凶狮的身后。

　　她发现，蹬羚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是驯服度非常高。

　　食草系斗兽的性子大部分比较温顺。

　　狂暴凶狮再次发起攻击，但再次扑了个空。

　　蹬羚的灵活度也非常高，而且，这几次攻击下来，非鱼发现，蹬羚的呼吸依旧十分平缓，体力似乎并没有被消耗分毫。至于那只狂暴凶狮，已经气喘吁吁。

　　她回首看了一眼偌大的斗兽场，一丝笑容开始在她的嘴角缓缓上扬。

　　众人都期待着蹬羚和狂暴凶狮对干，期待着刺激的打斗与鲜血淋漓的画面，但非鱼一直在躲避，从未正面攻击。因斗兽场面积广大，所以只要蹬羚不主动接触狂暴凶狮，那么狂暴凶狮就很难扑咬到蹬羚。

　　众人百无聊赖地看着非鱼的躲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鼓动着非鱼上前攻击。非鱼对他们的言语充耳不闻，只是在不停地引诱狂暴凶狮来攻击自己，有好几次，狂暴凶狮的爪子从自己的脸颊旁边飞过，差点伤到自己，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中，非鱼躲开了攻击。

　　渐渐的，在她不停地引诱和躲闪下，狂暴凶狮的体力被消耗得越来越厉害，行动也变得越来越迟缓。

　　王震皱眉，拼命地踹着狂暴凶狮的肚子。

　　狂暴凶狮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慢慢趴在了地上。

　　趁此机会，非鱼驾驭着蹬羚快速接近狂暴凶狮，然后提着缰绳猛地往上一跃。

　　王震抬头，正欲拉着缰绳让狂暴凶狮起身，但是不成想，那四只蹄子猛地冲向他的脸颊，只听“砰”地一声响，他被砸得口鼻流血。

　　至于非鱼，则驾着蹬羚平稳地落在地上。

　　众人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再一次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场比赛。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蹬羚发起攻击，而这一次的攻击，是针对相对较弱的斗兽师。若不是王震身体足够强壮，肯定会脱离皮鞍，摔倒在地。只要斗兽师与斗兽分离，那么就意味着这场比赛的失败。

　　王震的眼前，一片空白，缓了很久，才慢慢看清楚眼前的非鱼。

　　非鱼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王震气急，用力拉着缰绳踹着狂暴凶狮朝非鱼扑过去。非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往石墙处奔跑。她的速度很快，表情也十分平静。

　　王震驾着狂暴凶狮在后面奋力追赶。

　　蹬羚挡住了王震的视线，让他错误估计了石墙的距离。众人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眼瞅着非鱼就要撞上石墙了，非鱼忽然掉转蹬羚的脑袋，用力往上拉住缰绳，蹬羚猛地起跳，跃到了狂暴凶狮的身后。

　　狂暴凶狮还来不及刹住双脚，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它重重地撞到了石墙上，霎时晕了过去。

　　众人一脸惊愕地瞪大双眼。

　　王震刹那间，也傻住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容易就击晕了他的狂暴凶狮。

　　非鱼绷紧神经，咽了口唾沫，掉转蹬羚的脑袋，往上提起缰绳，蹬羚向空中跳跃接近十尺，然后重重地落在了王震的背部。只听“咔嚓”一声响，王震趴在了狂暴凶狮的后背上，立即失去了意识。

　　裁判马上下场确认。

　　非鱼回首，看着瘫在地上的的对手，全身忽然剧烈地发抖。她的身子缩作一团，垂首看了一眼握住缰绳的双手，已经被冻得无法动弹。寒风猛烈地吹着她的身体，她握紧拳头，想要努力保持从容镇定，但还是忍不住将手缩进蹬羚粗浅的毛发里。

　　没过多久，裁判激动地举起右手，大喊，“顾非鱼胜！”

　　全场愣住。

　　非鱼闻言，缓缓舒了口气，脸上也慢慢绽开一个笑容。

　　转身，准备离开斗兽场。刚要进门洞，非鱼听见了众人激动的欢呼。回首，看见那些观众微笑着对着她鼓掌，此刻，非鱼的内心幸福而充实。

　　没出事，没有死，赢了，大家都认可她了，但是，比赛并未结束。

　　单人比赛，一共有两场，翌日，还有团队赛。

　　回到兽牢，一位先生告诉她，接下来的比赛，她将用上一场比赛中对手抽到的斗兽上场，也就是说，她下一场比赛的斗兽是那只疲累过度，满身是伤，不知道有没有在墙上被撞成脑残的狂暴凶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