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02、第两百零二节

　　结束了与胡穆清的通话回到会议室，议程已接近尾声，散会后，程翕晃悠悠地逛到甘纯的办公室。跷班已是她今年的工作常态，由此其与甘纯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时差，因而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有一种与对方久违了的感觉。
　　“亲爱的，你这间屋子，以前就感觉人气不足，现在好像更是人迹罕至。”
　　这些年，每每需要排队向白如璋汇报工作，与“山”办公室仅一个过道宽度之隔的甘纯的地盘，成了程翕打发等候时间的去处。现如今，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堂主，再无他人。
　　程翕的调侃逗乐了对方，甘纯回应道：“哈哈哈，我这个部门原先还有两个小姑娘，年初大裁员，那两个小孩儿也都被遣散了，现在这屋就我一人。”
　　“嘻嘻嘻，那感情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闲聊八卦大声说说真心话了。哎，不瞒你说，今天的这会，我开了跟没开似的。散会后进你这屋之前，会上介绍的内容，都忘得差不多了，难道是因为我真的老了，所以记性跟鱼的记忆力一样，只有7秒吗？”
　　“其实我也差不多，会上介绍的产品和内容都没啥亮点和兴奋点，所以能记住的东西太有限。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尹春梅的那张脸，因为我怀疑她是不是整容了？她的脸型看起来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原来她是一张大饼脸。”
　　一家公司内部，比起闲扯桃色事件主角的各种轶事，谈正经业务则显得乏味沉闷和倍感压力，更何况眼下业务线大规模萎缩，而对于现有产品的卖相，销售团队又严重信心不足的情况下。
　　“我不大记得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不过，尹总今天化了一个不淡的妆。我刚进会议室的时候，其他部门的人还没到齐，永富的团队提前过来做准备，也许是我视力不太好，没认出来是她，后来看见包伟和金梦在她旁边坐下，我才把人认清楚。”
　　对于尹春梅，程翕与甘纯的内心感受既相似，也略有不同。
　　在这位大老板的二房太太那里，程翕毕竟没有经历过甘纯所遭遇的不公平对待，偶尔几次绕不过去的业务佣金申请单签批虽然也令她感觉怪异，但经过长时间的生活与工作修炼，短暂的不舒服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然而，甘纯则是实实在在的个人收入和既得利益受到侵害，当初的愤怒，也许可以被时间慢慢冲淡，但每当她见到那张脸，就好像看见沾染了污渍的白衬衣，那份内心的阴影会永远存在，并且再无法彻底消除。
　　“刚刚我也没认出她，听了她的自我介绍才知道是她。“
　　二房太太的名字，容貌，声音，动作，每一个细节都让甘纯感到不适，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对了，亲爱的，我一直没弄明白，你是怎么转部门的？业务好做吗？“
　　“哈哈哈，说真的，如果不是领导安排调动，我还以为这个传说中的部门早没了呢。谁要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做起来，这部门的业务，我毫不犹豫地拱手相让，反正我觉得压根没法做。至于领导为什么非要把我调到这个有却聊胜于无业务部门，台底下的真实原因和目的，那就只有领导自己才知道了。我现在也懒得想，更不在乎。其实，不论在哪个部门，对我来说都一样，就是等回款。今年，等回款发销售佣金是头等大事。”
　　“嗯，我也是等回款，估计到7月份，款就能回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打算辞职，但还没和领导说，想着等回款完事再提。这款拖拖拉拉的，回笼得也不集中，好烦，但也只能忍着。”
　　“到这个份上，没什么值得你烦恼，也没有什么需要忍。想来公司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呗。我现在倒是已经出离烦恼了。像白总所说，开心最重要！我要追上领导的境界。哈哈哈……“
　　程翕给甘纯宽心的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风一转，她好奇地问道：”哦，对了，突然想起来，包伟，在视频项目里主要负责什么呀？听刚刚永富的团队介绍，似乎所有的坑都有萝卜了，在会上也没提及包伟的日常工作具体是负责什么，他一个人坐在距离尹春梅不远不近的位置上，看上去与大部队和党中央若即若离的。”
　　包伟一直担任毕岩的副官兼机要秘书，自从一年多以前，因在参与运通集团营销业务供应商的公开招标中，犯低级错误地围标，被证据确凿地抓个正着且被集团点名开除后，他随即被毕岩转至永富，工作性质貌似不变。
　　“我听金梦说，包伟负责投资合作啥的，主要就是跟进视频项目关于投融资方面的洽谈。可我觉得至少目前，他被边缘化了。包伟似乎对尹春梅有意见，金梦被调去永富之后，商务合作就全归了金梦。”
　　“投融资合作，是一家创业公司最关键的部门，这个位置，据我所知，职业经理人如果没有资本行业的背景或资历，一般可都是老板的亲生子女要么亲老婆小老婆啥的负责，咱领导能放心让包伟干这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的头衔是’毕岩助理’。金梦去永富之前，包伟还提醒过她，说尹春梅不好相处。可金梦说：’我无所谓，没啥冲突’。有人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与众不同，别人受伤是别人无能！哎，今天金梦发言前后说了好几遍’尹总’，估计白总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吧。”
　　程翕知道，平日里，同年同月同一星座的甘纯和金梦相互之间走动也算频繁，这对于总习惯与他人保持适当距离的甘纯来说，已实属难得。所以，甘纯此时谈及金梦而说的这番话有点出乎程翕的意料：“何出此言？”
　　“我说的是金梦，我和她接触不少，感触有一些，她比我情商高太多，知道孰重孰轻，知道左右逢源。我就不成，差太多，连追赶的心都没有。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脾气还直。”
　　“既然是普通人，总要经历过，才会明白一些事情。如果未曾经历，就能看透彻想明白，那么这种人的成就，就不仅仅局限在这家公司打一份工了。还有的人，经历过之后，虽然能明白许多所谓入世的道理，无奈克服不了自己的性格，你和我，其实都是如此。“
　　就在两人聊得正起劲之时，杨雨突然出现在门口，带着礼貌的微笑轻言细语地向程翕发出通知：“白总让你去一趟他那屋。”于是程翕立即起身，冲着甘纯摆摆手，大步流星地朝过道对面的那一间，几年来自己时常出没，而现如今甚少光顾的“山”走去。
　　“领导，有啥好事儿找我呀？”
　　“小程，最近也没怎么见到你。听说你病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下属如期而至，白如璋也一如往常一般，先寒暄两句。
　　“哎，其实自打去年夏天，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估计是免疫力出了问题，每天要吃大量抗过敏的药，内脏负担又越来越大，简直是恶性循环。”
　　“哦，那可要多注意身体啊。“寒暄完毕，白如璋决定进入主题：”你的业务，进展如何？有什么想法建议”
　　“领导，我真没啥想法，您也知道，我是个服从安排的好员工，领导让我做啥我就做啥。至于业务嘛，我正如火如荼地满大街找客户兜售呢，每天都不停地跑业务，拜访客户，做方案，想办法，可就是东西有点卖不动。”程翕一脸真诚无辜之中带着明显地调皮和混不吝，表情语气夸张地和上司打起太极。
　　“小程，你这今年到现在都没业绩，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不是个事儿。”
　　程翕从未想过，因此也未曾有过相关准备，却也在顷刻间，决定将对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还回去：“白总，我病了这么长时间，最切身的感受就是，人生在世，不要不开心，哪怕一点点都不要！开心最重要了！而除了身体健康，其他的神马都是浮云。”
　　看着白如璋多年来的岁月静好佛系从容表情，被自己口中那心安理得的消极怠工理由，稍稍打了一个小折扣，程翕说完，为眼前对方强忍着不悦的表情，感到内心一阵暗爽，为在不惑之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最终与自己的性格妥协，决定余生不再为难它，感到轻松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