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文明》维尔彻尼

9、基地（修）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关掉这些东西。”42718始终不太愿意将视线投向供电间内。

　　“相信我，这非常有必要。”
　　乔小鹊在自己的膝盖和手肘套上一层塑料袋，踩着那些突出的把手和表盘爬上供电柜的柜顶。

　　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不要命了。

　　42718看都没看，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他知道了也不会阻止。

　　倒是开启扫描的长安，借此教育42718说什么电、什么绝缘体之类的。42718压根就不在听的，只有听到陶瓷塑料橡胶什么的不导电时才漫不经心地注意一下。

　　乔小鹊说：“那条死章鱼需要电，没有电它的基地有很多针对我们的实验就会停滞，或许可以少死几个人。断电还可以让它保存着的备用身体腐烂。况且它还会通过基地的电路掌握我们的行踪。”

　　短发小姑娘满头大汗，她注视着那些仪表盘和接线，掌心已经变得汗涔涔的。

　　乔小鹊用拇指揩去淌到眼角的汗珠：“不关掉的话，我们离不开这里。死章鱼会找过来，它有这个能力，我们需要杀死它，尽可能多的杀死它，削弱它的实力。”

　　“但是……”
　　42718耿直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我以为那坨章鱼人已经被我宰掉了？”

　　而且因为长安，那些摄像头——长安是这么说的，天花板上那些闪着灯光的东西——那些摄像头已经处于祂的掌控之下，不会暴露他们一丝一毫的行踪，甚至还可以给监控室的海蓝人提供错误的资讯。

　　42718搞不清楚他脑子里这个声音到底怎么做到的，反正那种被圈养起来的时候、时刻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他们现在很安全，海蓝人——那些忙于研究而不怎么在乎监控的家伙们——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发现他们，这些时间足够42718带着这个小姑娘逃出基地了。

　　乔小鹊撬开了一个仪表盘，看着里面的线路和芯片：“不，42718，你不知道。克拉肯博士不只有一个。”

　　42718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哈？不止一个？”

　　乔小鹊喘了一口气，神情一如既往的郁郁：“对，它有很多个。”

　　乔小鹊：“我们见到的都是同一只章鱼人，一只最大的章鱼人，也就是克拉肯，那些不那么大的家伙，都是克拉肯用自己的触手、吸盘等玩意儿，制造出来的不同型号大小的身体。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是个魔鬼。”

　　42718问：“哈，你怎么知道的？”

　　乔小鹊手上不停：“我见过……我姐姐见过……我们死去的伙伴都见过。我和我姐姐被抓过来很久了，大概有三年，或者两年，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我’太小了。”

　　“好吧，也许不算太小。”她小声嘟囔。

　　乔小鹊从自己的腰包中取出一把凿子：“总之，克拉肯很大，那是一只非常非常非常大的章鱼人。我没办法形容。我们以为踩在土地上，实际上只是站在它的腕足上。”

　　只见过比自己高三个脑袋的章鱼佬克拉肯，42718表示想象不能，他的脑海里只浮现了香喷喷的烤章鱼腿儿，占据整个视野，满眼睛只有一个吸盘的那种。

　　于是42718冷漠催促道：“噢。那你快点儿。如果章鱼手下那只乌贼人来了会很麻烦。”

　　乔小鹊从柜子顶上吊下来，努力去够一根接线：“我、我尽量！”

　　还好克拉肯博士不喜欢安保鱼员——现在看来，如果乔小鹊说的是真的，那它的确没有招聘安保鱼员的必要。

　　总之，克拉肯基地的安保鱼员只有那个时刻跟着它的乌贼人，而每次它做实验时，除非必要，也会让乌贼人不要进入它的实验室，而是要乌贼人“到别处去转转”。

　　或许是运气好，42718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乌贼人。不然那家伙再对着他的脸喷一发墨汁，估计他就要被抓回去了。

　　“唔。”腰部有些痒痒，42718皱起眉头。

　　42718的忍耐力实际上相当不错。

　　他曾经被泥巴包裹整个身体只留下一个小口用来呼吸，他被困在泥里呆了整整十天，又饿又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动上哪怕一下。

　　他也曾经潜伏在一个山洞里蹲等猎物，被山蚊子咬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挪动一下，一只蚊子落在他的眼皮上，害得他的眼睛肿了一周。

　　刚被克拉肯抓来时，那坨丧心病狂的神经病曾命令七八只没有祛除毒性的霞水母在42718身上爬来爬去，他也没有吭声。

　　但是这个痒却不一样，好似浸入骨头，从骨缝里往外冒，而且是持续的，就像用软刀子割肉，很是让人不适，压根就忍不了。这痒感来得蹊跷，却又不能扯掉那些绷带抓上一抓，42718不免有些暴躁起来。

　　长安：“警告，警告。请注意，左方100米处有海蓝人接近。经扫描，对方为类乌贼生物，身长……”

　　42718眼神一凝，悄声无息的闪入门后，供电房的门悄声无息地阖上。

　　乔小鹊吓了一跳：“什……”

　　42718声音压得很低：“有海蓝人过来了。”
　　他贴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巨大的阴影，缓缓靠近。

　　乌贼人墨斗是一只极有魅力的乌贼人。它的身材高大健壮而又柔软，触腕粗壮而柔韧，墨汁浓黑而又有力，茎化腕也呃……不幸的是它的墨汁实在是太有效力了，即使是它因为兴奋而不慎喷出来的几滴墨汁也足以令毒抗最强的无脊椎软体美鱼昏迷，从而失去继续深入交往的机会。

　　同样也是因为它的墨汁，它的嗅觉远没有其他乌贼人那样敏锐。

　　现在，它的腕足间端着一个盒子，像是在海洋中游泳一般在走廊的空气中游动。

　　忽然，它的动作停下来。即使是嗅觉不怎么样的乌贼人，它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不过之前在经过某个房间时，里面太过浓郁的血腥味冲撞了它的嗅觉陷，现在它还觉得自己的嗅觉陷端环绕着那些人类的血液味道，有些怀疑自己嗅到的味道只是一个错觉。

　　供电房内，42718透过门缝看到那片高大的阴影停留在房门前。他越发用力地握住钨钢匕首。

　　乔小鹊捂着自己的嘴，望着42718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

　　一秒、两秒、三秒……

　　令人难捱的十几秒过去后，乌贼人继续往前游。

　　等到房门前的阴影、直到乌贼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42718这才松开按在匕首上的手。

　　乔小鹊轻手轻脚的爬下来，摸到42718身边。

　　少年的眸光很冷，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炫目的金色，虹膜中央泛着一点点偏向橘色的红，就像狼一样的眼睛。

　　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出，揉揉自己的绿眼睛，又眨巴眨巴自己的蓝眼睛，看42718还是那样的姿态，她的手伸入腰包，握紧自己的枪。这小巧的武器给了她无穷的勇气与力量，就算只是握着也能令她迅速冷静下来。

　　“刚才那个是……”她用气音询问。

　　“乌贼人，走了。”42718的声音也放得很低，问她，“你不继续拆了么？”

　　赶紧拆完，他们就能赶紧风紧扯呼了。

　　乔小鹊面色沉凝：“嗯……有一根线我不是很确定，不敢乱拆。”

　　小姑娘指给42718看，她显得有些挫败：“这个基地里还有备用电源，如果只是断了供电房的供电，备用电源启动的话，还是等于做了无用功，大章鱼没启用的备用体压根就不会死。那边的五根接线……”

　　“……”42718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一堆杂乱无章色彩斑斓的线头，压根搞不清那五根是哪五根……简而言之，他觉得头晕眼花脑壳痛。

　　42718真心实意地说：“你来就好。”

　　乔小鹊语气低落：“我没有办法确定能够在切断供电的同时截断备用电源的自动启动装置……”

　　长安：“对供电房的扫描分析结束。针对您的情况，长安温馨提示您，将红色一号线与蓝色三号线互换，将绿色二号线与白色五号……”

　　42718：“停停停，闭嘴。我听不懂，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乔小鹊停下了自我谴责，迷茫地看着他。

　　42718：“呃……”

　　人类崽子看着小姑娘稚嫩的面颊，看着那双波斯猫一样的眼睛，光荣的失去了言语。干脆直接拉过乔小鹊的手，用命令一般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张开，给你看个宝贝。”

　　“噢……”小姑娘乖乖的张开手掌，又因为掌心全是挨蹭到的灰尘而缩了回去，从腰包掏出手帕擦了擦。

　　42718才不在乎这些呢，他松开手上的绷带，用钨钢匕首在自己手背上虚虚比划一下，想了想，还是伸出小手指往刀口上使劲一划拉，一下子血液就涌了出来。

　　泛着几分幽幽蓝光的血珠滴在乔小鹊手背上，血珠和42718的语气一样冰冷冷的，落在皮肤上就沁入进去，烙下一个红点点。红点点顺着毛细血管蔓延，最后形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纹，看上去就像一把镰刀和锤子交叉的图案。

　　“这是什……啊哇。”

　　蓝色的半透明光幕在乔小鹊眼前展开，随着她的视线，又贴合到了房门……前面无表情的42718身上。

　　“……”人类崽子默默地挪开自己。

　　总之，长安的系统安装包他已经给乔小鹊送过去了，接下来就看这两个脑子……随身小智囊自我交流了！

　　行（没）动（脑）派42718感到了迷之欣慰。

　　乔小鹊果然看得懂那些方块块，很快她就主动注册成了长安学习平台投放次位面后的第二个用户。

　　『头像：乖巧可爱就是有点阴测测.jpg
　　『姓名：乔小鹊（可修改）
　　『学号：SATB1640-24321
　　『性别：■
　　『骨龄：10岁
　　『地区：玛丽球-种花郡-摇篮（可重新定位）
　　『个人实名认证：已认证
　　『学习积分：0
　　『积分排行榜：封闭中』

　　『欢迎使用长安学习平台，现在为您自动匹配通讯录。』
　　“长安即将为您匹配通讯录。”

　　乔小鹊上手的速度非常快，她很快就找到好友和聊天模块，通讯录里已经钉选了一名好友“长安学习平台智慧助手”，接着，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新的好友出现在了好友列表中。

　　『■■■（SATB1640-42718）已成为您的好友。』
　　“‘乔小鹊（SATB1640-24321）’已加入好友列表。”

　　乔小鹊：『呃，哈啰？』

　　长安：“收到好友消息，现在为您朗读。乔小鹊对您说：‘呃，哈啰。’”

　　42718：“…………”

　　42718冷酷无情道：“我看不懂，也不会用。”

　　长安的男性电子合成音用来复述这种小女孩打的招呼，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乔小鹊耸肩摊手一气呵成：“好吧。”
　　说着，她就去研究这个新拿到的平台系统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就见长安的屏幕投影迅速弱缩小，贴上了她的眼睛。

　　小姑娘一番操作猛如虎，积分稳步上升中。

　　在乔小鹊初步了解长安学习平台的同时，42718也有些焦躁。身体上传来的刺痒越发严重，他甚至想要拆开那些包扎一探究竟。

　　“哈啊？这个是什……”
　　手指摸到一个光滑而又坚硬的东西，42718本想抱怨出声，却在一下秒因为意识到那代表了什么而失去言语，表情也出现瞬间的空白。

　　俗称，理智之弦绷断，或者说，断片。

　　回过神来的42718看着出现在手腕的这玩意，脸上迅速被黑云所笼罩。

　　是鳞片，属于鱼的鳞片。

　　蓝汪汪的鳞片像宝石一样，摸上去柔软顺滑，上面折射着七彩的光。

　　谁想要真的变成那些丑不拉几的死鱼啊！这玩意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挑衅！

　　42718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生活终于对他这只柔弱又无助的小白鼠下手了！！！

　　“嘶——”人类崽子臭着脸捏住这玩意的边缘用力撕扯，它却是长在血肉里边，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令它与42718的手腕分离。

　　对鱼鳞毫无爱惜之心也不觉得这属于自己一部分的野生玛丽人立马转过手中匕首，匕首寒光烁烁，刀尖刺入腕中，狠狠一剜。鳞片终于和它情根深种的手腕分了家。

　　七彩鳞片落到地面，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长安：“长安温馨提示您：您应当勇于接受生活中的挑战，乐观面对每一天，对着镜子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您播放：《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

　　叮。
　　权当长安在放屁的42718又剜去了一片鱼鳞。

　　蹲在配电箱前的乔小鹊并没有发现42718的小小异动。显然长安的帮助令乔小鹊如虎添翼，这小丫头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平台、或者说系统可以使用语音控制，虽然对方并不会使用语音回答她，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她认识那些文字。只是现在并不是她继续深入探索长安平台的时候。

　　“这个备用电源的结构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着，从那个哆啦A梦百宝袋般的腰包里拿出了扳手，“是这样拆开吗？长安？”

　　一人专注寻找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鳞片，一人专注电箱的拆解，一时之间倒也是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数十分钟后，乔小鹊提醒道：“现在我要切断供电了。”

　　42718将那些被他剜下来的鳞片踢到柜子底下：“哦。”

　　整个基地一下子黑下来。备用电源只滋滋的响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反应。若是从摇篮的高空往下看，就会发现这座灯火通明的钢铁城池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光亮，温暖的灯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某个钢铁般的巨兽睁开了噬人双眼。

　　噗通，噗通，噗通。

　　一瞬间，42718毛骨悚然。

　　他的发丝漂浮起来，浑身寒毛炸起，弓起背脊，警惕四顾。

　　极度危险。
　　这是在那一刹那出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

　　他听不见那东西的声音，也看不到那东西的身影，但是他知道，那个『什么』正在注视着他们，就在所有的电都被切断的一瞬间。

　　42718扛麻袋一般抓起乔小鹊，粗暴的撞开房门往外逃去。

　　走廊的拐角处，乌贼人捧着盒子静静的等待着。在房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它捧着的那个盒子盒盖自发打开。

　　墙上倒映着的影子显示出一抹黑影，黑影从盒中窜出，气球般膨胀变大，无数触手铺天盖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