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类被外星人当消耗品的往事》维尔彻尼

31、梦中（修）

　　鲨鱼人并不会因为人类男孩的一句去死便去死，无需人类崽子的指责，其本身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绝无仅有的大垃圾。掌握人类生死，有足够的力量和权利草菅人命，他是海蓝人内部也十分谴责却无可奈何的部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有了带领大家反抗的条件，有了不需要煽动也能够让大家暴动的引信，两件快乐……啊不好意思，错了错了，拉回纷杂暴走的思绪，回归正题。

　　所以、现在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无论什么东西都出现了重影；背后是坚硬冰冷的墙壁，在持续不断的夺走身体的热量；头顶的灯光刺眼极了，害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有什么液体顺着额角滑过，流入眼睛，将视线也染成红色，再从他的眼角离开，在脸上画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至少可以阻止对方，不奢求杀死那海蓝人，至少也可以伤害它、至少可以让大家看到，我们还可以反抗。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杀掉，会被强迫着互相杀掉的。

　　这样强烈的不甘心支撑着苗小树，他没有干脆利落的晕倒，而是从碎片化的思绪中拼凑着事情的经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小奴隶半睁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粉皮肤青年，回想着。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此时的矿场大厅中安静得可怕，就连奴隶们痛苦的呻/吟声都听不到了，他们是昏倒了吗？还是说，已经死掉了呢。

　　苗小树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即使是扒拉在鲨鱼人的身上，即使是死死扣着对方的鳃裂、乃至于被带着往墙壁上砸也没有松手，即使是在持续不断的用小锤子敲击对方的脑袋后颈，即使他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身为孱弱的人类幼崽，如果不能直接攻击对方的眼睛或者划开对方的肚皮更或者捅烂对方的鳃裂，那么就毫无意义。

　　他所做的这些，对于身强体健、几乎处于海蓝人食物链顶层的鲨鱼人来说，也只是会造成极大的痛苦罢了——仅仅是令鲨鱼人皮开肉绽却不至于伤筋动骨——远远不到“去死”的程度。

　　可即便是这样，奴隶们的起义也被镇压得太快了一些。

　　在奴隶们造反带来的一片混乱下，温暖的黑暗终于被突然亮起的冰冷灯光所驱散。

　　小男孩也终于被一股外力从鲨鱼人的身上撕下来，然后被摔飞砸到墙上。

　　撕扯他的那一下不含半点水分，捏着他的海蓝人就像在捏着一个空罐头。
　　摔飞他的那一下也用了极大的力气，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要移位，剧烈的呕吐感席卷了他，但是他空荡荡的胃部什么也不可能吐出来。

　　（是了。）

　　就在这矿场里的监工和矿场的主人们即将被被愤怒的奴隶们撕碎时，灯亮了，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海蓝人来了，它带着许许多多的海蓝人来，那些全副武装的海蓝人迅速瓦解了奴隶们的反抗，将这些被低贱奴隶冲击的高贵大人们解救出来。

　　奴隶们短暂的、因为怒火引导理智，因为注定死亡的未来点燃的不甘……

　　奴隶们对海蓝人的起义，失败了。

　　（是吗。失败了啊。真可惜。）
　　那么，他面前这坨粉色的人形生物又是怎么回事呢……

　　将苗小树从那吱哇乱叫的丢脸贵族身上钝性分离，暴力高大的海蓝人看着这被跳蚤啃咬、却反抗力低下的倒楣玩意儿满脸鄙视。

　　雄鲨鱼人看着对方，它热泪盈眶，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很快这表情就变成了谄媚讨好，在转而看向那些“横尸遍野”的奴隶人时，却又趾高气昂起来。

　　“看看你们这些低贱的垃圾做的好事！”

　　它抖动着自己皮肉翻卷的鳃裂，上边还有着一个深深的指印，一说话就疼得它嘶的一声。

　　“嗬、袭击贵族，袭击你们的主人。”

　　雄性鲨鱼人看看自己身边的未婚妻，对方美丽昂贵的大裙子都被撕坏了，精致的妆容也花掉了，此时正在紧张的补妆呢！

　　所幸它亲爱的未婚妻并未受什么伤，那些监工同时承担着保护主人的义务，莎碧娜小姐被它们、尤其是鲶鱼头总监工的带刺触手保护得死死的，这条雄鲨鱼人是个没来得及被纳入保护圈内的意外。

　　它养尊处优得太久了，哪里想得到会有奴隶胆敢主动向着它杀过来？！

　　但它的心态调整得很快，在最初，揣测着自己和未婚妻所说的某些话是否传入对方耳中、从而导致的对来者短暂的惧怕过后，便是某种狐假虎威般的爽快感觉涌了上来，同时，还有一股可以称之为恼怒的情绪占据了它的心神。

　　为了讲究师出有名，鲨鱼人仍旧是痛心疾首地抚摸着自己未婚妻尾鳍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划痕，并借此雷霆大怒。

　　“瞧瞧你们都做了什么！奴隶就该有奴隶的样子，是谁，嘶，给你们的胆子？”

　　“还有你……你竟敢这样对我。”
　　鲨鱼人的视线转向被甩得晕头转向的苗小树，它语气恨恨，吊梢三白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在这个时候，苗小树在它的心底已经被下了死亡判决书了。鲨鱼人向苗小树伸出它的鱼鳍，而旁边堪称带来大军压阵的高大海蓝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显然已经默认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死亡这一事件。

　　下一秒，鲨鱼人被阻止了。

　　一个黑影窜入它和苗小树当中，张开双臂挡在苗小树身前，只给这晕头转向的人类幼崽留下了一个一点儿也不伟岸的背影。

　　是一个粉红色皮肤的青年人。
　　他怒目圆睁，他的嘴边垂下两条长须，此刻长须利剑一般笔直，他的耳鳍愤怒地竖起大张，他的双臂舒展成大字型，就像一只护住小鸡的老母鸡似的。

　　“咪——！！！”

　　粉色青年愤怒的大声叫喊。

　　那个被苗小树拖到家中，让他占据了自己的床，让他吃掉自己口粮的“海蓝人”，顺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息，找了上来。并且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于是，这出英雄救奴隶的好戏开始上演了。

　　不，或许不应该称作英雄，应当称作——怪物。

　　怪物与其制造者的同族，因为一只……或者一群渺小的蝼蚁而起了冲突。

　　“什么，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鲨鱼人回头去看那个帮助了它的海蓝人，对方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它拿不定援军之首的意思，也顺理成章的认为这毛头小子是对方所带来的鱼员，于是口头警告道：“快点让开，你既然天赋出众，就不该为了保护一只人类和我起冲突。”

　　“咪！咪咪咪！”不让，你们这些人渣！

　　粉皮青年自从转化成了海蓝人，就自然而然的听得懂海蓝人说的话了。但他什么也不愿意听，只挥舞着手臂，坚定的挡在苗小树身前。他的阴影将小孩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鲨鱼人有些不耐，但能够拟态成人类的海蓝人，就算它是贵族、它的未婚妻更是大贵族，也得掂量掂量得罪对方的后果是否能够接受。

　　只得好声好气道：“你是人类保护协会的？让开，只要让我宰了这小混蛋，其他奴隶的不敬我可以既往不咎。”

　　鲨鱼人眯眼：“用一个，换这里成千上百个，你应该明白吧？”

　　“咪，咪。”不要。

　　不要给脸不要脸。
　　鲨鱼人咽下了这一句，说实话，它的脾气和它的未婚妻一样并不好，不、非常不好。如果不是因为身后还有个它得罪不起的海蓝人，这家伙还疑似和对方有关系，它绝不会如此委屈自己和对方说话。

　　鲨鱼人：“年轻鱼，侍卫长大人的面子不是你这么败的。”

　　粉毛青年哪里知道什么侍卫长，他不过是一找过来就看到自己的恩人满脸血的靠在墙边，脑子一热就冲上来了而已。压根没有考虑别的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才有空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越发怒发冲冠了！

　　“咪咪咪咪咪！！！”混账垃圾人渣恶心去死哇臭狗屎！！！

　　苗小树听不懂粉肤青年和鲨鱼人说话，在他耳中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咪咪叫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音节混杂罢了。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

　　那家伙在保护他。
　　该死的，一个海蓝人正在保护他。

　　只有这一点……唯独只有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谁要那些该死的海蓝人保护啊！

　　在身体终于承受不住陷入黑暗前，这变成了苗小树混乱的头脑中唯一的想法。

　　快点……滚开啊！
　　明明，只不过是一个讨人厌的海蓝人而已！

　　讨厌的海蓝人上半身手舞足蹈犹如得了羊癫疯，下半身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鲨鱼人的投鼠忌器终究是有限的，对于苗小树的恨意，还是战胜了对不明且得到侍卫长大人支持的天才少鱼的畏惧。

　　就在鲨鱼人打算直接掀开粉毛青年时，他和它的对峙终于让『侍卫长大人』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虎鲸人，像极了某种陆地生物配色的虎鲸人堪称人类眼中最为可爱的鱼类，就算是海蓝人的皇族，也因为这黑白配色在残存的人类当中拥有极高的人气。

　　可它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可爱，高大的身材和充满爆发力的流线型身躯让它充满了威慑力，它的眼神是带着血味的。值得一提的是，它的背鳍和其他虎鲸人的笔直朝天不同，是软哒哒的弯下来的。

　　鲨鱼人：“提里库姆大人……”

　　虎鲸人没有施舍给鲨鱼人半分眼神，它的眼中只有这个人形的、咪咪叫唤的小青年，它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嘶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小家伙。”

　　在说这话时，从它的身上毫不掩饰的恶意散发出来，潮水般压迫下，一旁被波及到的鲨鱼人瑟瑟发抖。而直面这压迫的青年只是双腿软了一瞬，紧接着就站直了，毫不畏惧的回瞪它。

　　见到这一幕，虎鲸侍卫长哼笑着：“哼，不错的眼神。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你。将你身后那小东西交给我，或者，你也想跟着过来？”

　　鲨鱼人：“提里库姆大人！”

　　它有些着急了，这个虎鲸侍卫长平时可是最讨厌人类的，之前控制了力道没直接让那人类奴隶当场暴毙就算了，现在居然要带这伤害了它的人类兔崽子离开？

　　虎鲸人斜睨它一眼：“这是小公主的意思。还有……”

　　“——拿下它！”

　　接下来的命令，却是对自己的手下了。
　　立刻，鲸鱼人侍卫们抓住了鲨鱼人，白鲨人莎碧娜也被控制住。鲨鱼人自然是蒙蔽的，它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帮手突然对自己发难！

　　“提里库姆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亲爱的！大人，我家亲爱的是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它？嘿，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位淑女！”

　　虎鲸人淡淡地吩咐道：“拉下去，炖鱼汤吧。不要让公主殿下脏了眼睛。”

　　鲨鱼人咒骂着被鲸鱼侍卫们带走了。这些鲸鱼人们接管了这个场地，开始为奴隶人们分发起医疗用品来。

　　粉毛青年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写着疑惑。
　　这个凶恶的海蓝人暂时没有把他当敌人就算了，居然还要把自己的同胞拿去炖汤。很快，粉毛青年约等于无的脑容量就让他迅速放弃了思考这一事情背后的含义，转而焦急的查看苗小树的状况了。

　　情况非常糟糕，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的话，一定会死掉的吧。

　　“咪、咪咪咪？”你能救他吗？
　　他不知道造成苗小树此等状况的就是面前这高大凶恶的虎鲸人，只是下意识的向对方求助。虎鲸人的外表实在是占尽了人类的好感度。

　　“当然可以。”对待粉须青年，虎鲸人堪称和颜悦色，“但我为什么要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类？”
　　它的小公主殿下可没说一定要活口！它下手，脆弱的人类死了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啊。

　　“……咪。”青年犹豫地站起来，他没敢去抱起受伤严重的苗小树。

　　“咪、咪。”我……我们，跟你走。

　　虎鲸人笑了：“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