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类被外星人当消耗品的往事》维尔彻尼

26、梦中（修）

　　摇篮东区，第四十三号垃圾处理厂，奴隶聚居地。

　　“喂，你醒来了就吃了这个赶紧走吧。”
　　一个脸颊和脖颈上有着大片烧伤痕迹的小男孩，臭着脸将一个破碗向前递过去。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粉色皮肤的青年。
　　这个唇边长着两条长须须的青年坐在纸盒堆成的床上，双眼放空，一副呆呆的模样，看到这只递给他的碗也不知道接一下。

　　小男孩手中，这个带着三个豁口的碗里放着极为寒酸的食物。破碗的底部沉着两块土豆，上边则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稀饭。

　　是奴隶人从垃圾处理厂的主人那里，用劳动换来的、整整一天的口粮。
　　这是属于海蓝主人的恩典。

　　“你是不是摔傻了啊？”
　　小男孩再次将破碗前递，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他的语气都算不得有多好。

　　长须人这才像是被小男孩惊醒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须须都因为瞬间的惊吓竖了起来。

　　这个臭着脸的小男孩约莫十来岁，脸颊上脖子上有着可怖的烧伤伤痕，脸上和露出来的部分都看不到属于奴隶的编号。但是从那蔓延至衣物下方的痕迹，可以想象衣服下的身体到底处于什么样的惨状。
　　小孩棕发绿眼，如果不是这烧伤，或许以后可以变成很好看的小帅哥，但是现在……

　　这孩子能否顺利活着长大或许都是个问题吧。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现在就出去。看不上奴隶吃的食物就算了，窝在这种小地方不嫌挤得慌吗，尊敬的大人。”
　　小男孩语气生硬。

　　他可没有什么耐心，现在面前这粉色的海蓝人占据的可是他的房间他的床！对方要是人类同族就算了，可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这家伙从鱼形变成人形的！只有海蓝人才会这样，幸运的是那些家伙并不能做到就连鱼的特征都彻底掩盖掉。

　　要指望大部分奴隶人对海蓝人有多友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多时候，他们总是只能忍气吞声，将怒火放入心底，往往一放就是一辈子。

　　——奴隶人是活不到太久以后的。

　　不过像这男孩一样，如此直白表达出自己不待见海蓝人的，倒是头一个。

　　破碗被小男孩强硬的塞到长须青年手中，小家伙从鼻腔发出哼的一声，背过身去，咬牙：“快吃，吃完了走。”

　　长须须青年犹豫道：“……咪？”

　　小男孩：“什么？”

　　青年知道对方听不懂自己说话，也不再无谓的咪咪叫。就是怪不好意思的，他粉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朵青晕。

　　小男孩的表情嫌弃极了，几乎要将碗怼到对方嘴里，那豁口可是真豁口，还硌得慌，差点把对方的嘴给割了，小男孩大有你再不接过去我就强行给你灌下去的气势。

　　粉色皮肤的青年不再推辞，呼噜呼噜将那碗稀饭喝了个干净，须须抖啊抖的，居然有点可爱。他饥饿的胃部得到缓解，灰败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呃，虽然依旧是粉色的。

　　“咪。”青年充满感激地说。

　　青年说的话，谁也听不懂，他唯一的听众也不想听。等到他吃完，小男孩立马就开始赶鱼了。这孩子一点儿情面也不留，长须青年几乎是被这小鬼打出去的。

　　小男孩啪地关上门，立马就拿着那个破碗舔舐起来，将碗底没有被吃干净的几粒米吞到空荡荡的肚子里。

　　肚子还在咕噜咕噜叫，他摸摸自己扁扁的肚皮，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小男孩爬到被青年占据了整整五天多的纸盒床上，拉起充当被子的军大衣将自己盖住，闭上眼。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最起码，现在的他不用再睡地板了。

　　门外，粉色青年站在门口努力想要向内张望，可是这种房子是用纸盒罐头和海蓝人的废弃建材组合起来的，并不会有什么窗户，更别提这间房子的周围全是垃圾了。

　　青年的鳍耳扇啊扇，两条长须须都快打成了结。
　　之前是睡蒙蔽了，反应慢了七八拍，又太饿了没来得及顾及，都不知道这个小娃娃自己有没有吃呢。他是不是把人家的口粮给吃光光啦？可他实在是太饿了……

　　青年知道，这并不是他心安理得吃掉对方食物的理由。

　　在当克拉肯博士的实验体之前，这个青年也曾是奴隶，不同的是他工作的地方并不是矿场或者垃圾处理厂，至少是衣食无忧的。但是，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奴隶人都能拥有还算不错的待遇。

　　“咪、咪……”青年低眉顺眼，愧疚极了。

　　接着，他的视线扫过那些垃圾堆，眼睛一亮。就算是海蓝人的垃圾堆，也还是会有人类能够用到的东西的，说不定里边就有食物呢！

　　于是他连滚带爬的跑去捡垃圾。

　　“咪、咪咪咪咪咪、咪……”
　　食物食物食物！求求你啦，梦里的金眼睛大人，保佑我，让我找到一些食物吧！

　　“……唔、吵死了。”
　　门内，蜷缩在纸箱床上的小男孩嘀咕着，用破旧军大衣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吃的，没有生活垃圾，不，倒不如说那些还能够吃的，和已经不能够吃但是不被介意的，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完全不能吃的东西了。

　　须须蔫巴巴地垂下来，青年就跟被霜打了的白菜似的，垂头丧气。
　　其实吃了那个小男孩的饭，他的肚子也还没有饱，很是难受。但是他看过了，那个房间里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个碗，对方肯定一口没吃呢！

　　可是他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样的认知，让他更加难过了。

　　粉皮肤青年抱着膝盖，蔫头耷脑地在小男孩的门前坐下来。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同样被拿去当实验体的人类同胞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一个金色眼睛的少年，少年长什么样，他记不清了，但他记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遇到了救世主。他还向对方求助，至于求助内容，他努力的想啊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人类的生活安定而又富足，所有人都富满朝气。他们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挨饿受冻，也从来不会出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什么朝不保夕、颠沛流离全部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人类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或者什么东西欺负。
　　在梦里，所有人都团结一心，为了一个神圣而又伟大的目标努力。

　　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宰。

　　青年在梦中嘿嘿的傻笑起来，笑着笑着，紧闭的眼角淌下两行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