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冷薇

23、第二十三章

　　（半年后）

　　时间过的飞快，最寒冷的冬季过去了，眼看着春天重新到来。

　　一场春雨降临，蒙蒙细雨让整个世界披上婚纱，如果大地女神是新娘，那新郎是谁？

　　回过头来看一年前的我，感到可笑。那时的我深信不疑的选择了远程教育，原以为到公司顺利的实习，那预示着我毕业后可以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哪想到最后离开公司的时候，实习报告虽然得到了盖章，实习期间的工资却以种种理由被克扣到少得可怜。而且那办公室主任还翻着白眼对我说：

　　“你以为你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么？告诉你，远程教育，这种文凭市面上满天飞。你写在简历的附录里到了正经找工作都没人看你一眼。要不是看在我们公司缺人，我们才不会招录你这样的实习生呢。”

　　这句话让我消沉了一整个月，两年来的辛苦学习到头来换得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评价。现在有点遗憾，为什么当初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或许那样会好一些。但，我终归还年轻。所以我勉励自己不能消沉下去，于是开始自考，总算挽回了一些成绩。

　　其实呢，之所以当初会去上远程，是因为大学途中生病休学了。我还真有点怀念大学校园。半年来轰轰烈烈的复习和自考，每一次考试我仿佛都经历一次脱胎换骨。身边的朋友、以前的同学都成双成对了，我好像很久以来都没有产生过那种冲动，也没有对爱情的所谓的特别的憧憬。

　　我的□□被盗了一次，等到找回的时候大半好友都丢失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继续了半年。田浩宇那边又出了几个活动，中途找过我想要合作，都被我婉言谢绝了。而艾玫，她一向比我风光，她的古色古香的小说在市里最大的一家书城已经上架。最重要的是，她终于顺遂的和她心仪的男人，也就是凌杰在一起了，尽管有一些波折，两个人还私奔了一两回。还有最最强悍的，她在上一个月发来短信，说她表姐带着贝蒂去配种，贝蒂已经怀孕了，不久就要当妈妈。咪娜虽然不知道身在何方，但她已经是快要当外婆的人，哦，不，是快要当外婆的猫了。

　　比起他们，我就不同了。成天陷落在十平方米不到的小房间里，沉浸在自己的小思想中。不过我也挺悠哉的，比起那一对对成天爱情来爱情去动不动就闹变扭的人来说。宝石和我的感情很好，但我们都是单身贵族，溜猫也成了我赋予创意的一大习惯。

　　一楼嫁出去的村姑好歹生了baby，这一次我们家终于得到应有的待遇，也收到了红蛋。这天，我剥着红蛋，想起了吴阿姨。

　　正想呢，说曹操曹操到。电话铃响了，还是那首“it's only the fariytale”，宫村优子的，我拿起电话，居然听到了吴莹莹的声音。

　　“冷，你帮帮我吧。”对方明显是哭出来的。

　　“你怎么了？”

　　“冷，我承认我嫉妒你。他说了，如果咪咪娜生下小猫以后我依旧找不回我自己，他就不再有那种热情陪伴我了。”

　　“关我什么事，你们不属于我的世界。”我没有忘记半年前绝交的事。

　　“冷，对不起，我希望你依旧能把我当朋友。”莹莹一边哭一边说，“这半年我根本不敢面对生活，觉得太沉重。我妈妈住回老家了，她还有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帮我劝劝陈辉吧，叫他不要有离开我的念头。”

　　“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时候更多的应该是照顾好你的妈妈，不是么？难道她的相好抛弃了她？”我感到很沧桑，一种沧桑油然而生。莹莹并不说话而是停顿在那里呜咽。于是我又问：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给我听听。”

　　“不止抛弃了，”她冷笑，“根本是消失了。自从我妈妈去医院做了胎儿性别鉴定，知道是男孩，然后告诉他以后，他就开始回避我妈妈。他想要孩子可是他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我妈好，因为他是个有老婆的人。他老婆虽然没有小孩但人家年轻的很，两个月前他给我妈打电话说陪老婆回娘家去了。从那以后他老婆的水果摊和他收破烂的三轮车都消失了。他根本不接我妈的电话，无论我们怎么联系他都没有半点音信。有一次话筒提起来一个女人接了，一秒钟冷漠后又挂了。”

　　“难怪，最近这么安静，她的理发店关闭好些日子了吧。你妈妈一个人在乡下，你怎么放心留在这里上班呢？”

　　“呵呵，是她自做自受。我劝过她无数次要她打掉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可她就是不听。她当面对我说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有我的工作和我的恋人，我如果不留下陈辉能耐得住寂寞么？我看他沉默已久的心早就想飞了，即使飞不到你的窗前，也会飞到别人那里。”

　　“唉，那个自恋的女王到哪儿去了？怎么变得沮丧起来了？这样，不好。”我冷笑，“陈辉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他为什么要你找回自己。”

　　“你不明白，他说我变了，变得敏感、多疑，还说我不像以前那么恬静可爱了，最重要的是我妈妈怀孕这件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心情一直不好。可他无理取闹，要求我为了他快乐起来。可是我到哪里找回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呢？想到老家的人像看疯女人一样看我妈的眼神，我就觉得可怕。人活着太累你明白么？”

　　“你变的话多了，不过还好，我理解。这样吧，如果我有机会遇到陈辉，我或许会把你的委屈告诉他，希望他理解你。安。”我刚想挂电话，莹莹立刻叫住了我。

　　“等等，别挂。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是什么？”

　　“陪我妈去医院检查。我一个人实在没有脸面去妇产科，人家孕妇都有爱人陪伴，可她呢。每次都成为我的累赘我的负担。想找你和我一起陪她去，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好吧。”我深呼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我们约定时间，然后这次通话就结束了。宝石“喵”的叫了一声，这小家伙窜到厨房去偷吃罐头里倒出来的凤尾鱼。看到她我想起咪咪娜，同样是快做妈妈的猫了。为什么我的宝石和我一样单身贵族，真是的。

　　又过了一个星期，到了莹莹和我约见的日子。我们见面的地点在小区门口的41路公交车站，那也是我在很久以前送别艾玫的地方。此前我特意重新找到陈辉的□□，和他聊了一阵，关于莹莹。他看上去像是累了，关于他和莹莹的这段恋情，他是这么说的，“勉励维系着，走到哪天算哪天”。而且吴阿姨的事情，他一提起来就想要回避。这年头男人不知道怎么了，不管中年的还是青年的都喜欢回避话题，尤其是和自己相关的敏感话题。陈辉义正言辞地说了几句，指责莹莹不该那么自私，不该抛下她妈妈让她一个人去乡下住。可他不也是那么袖手旁观着，远水救不了近火么？而且还提出了一条更自私的约定，等咪咪娜的小猫降世，那时候莹莹如果继续这样敏感多疑整天抑郁寡欢下去，估计就连救世主也救不回他们的爱情了。陈辉啊陈辉，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忿忿不平的想。

　　这天，空气非常湿润，天空一会儿阴沉沉的，一会儿又像变魔术似的透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阳光。我远远看到莹莹伴着一个女人等候在41路站牌下，她是吴阿姨么？竟然憔悴到我认不出来了，一年四季穿裙子，是吴阿姨的一大习惯，春夏秋季穿连衣裙，冬季穿呢裙或绒布裙，总是那么玲珑有致的身材。可是眼前的吴阿姨除了高高隆起的肚子以外其余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大幅度的消瘦了，穿着宽大的孕妇裤，头发理成了齐耳短式，也从酒红还原成自然黑，还夹杂着一两丝白发在耳鬓边。她一点妆也没上，鼻梁那里可以看见横的纹路，眼角旁边也有鱼尾纹了。这样一位并不年轻的孕妇，走到哪里都会惹来异样的眼光。

　　上了公交，人挤人，有一个大学生看到吴阿姨挺着大肚子马上客气的让出座来。但过了一会儿我顺着莹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让座的大学生正在另一个地方用异样的眼光扫视这里。经过漫长的等待，大约十几站路，终于到了市妇女儿童医院。吴阿姨的所有孕期检查都是在这里做的，不知道为什么，莹莹说她像变了一个人，特别宝贝这个孩子，好像不在乎全世界的眼光了，拼了命也要把这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

　　吴阿姨一路上像以往一样和我们说笑，但我看得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姿飘骚的、自信的她了，或许第二次做母亲的她因为母爱已经牺牲掉太多太多。难道这就是爱情的结晶？在我看来像一场荒凉的闹剧。

　　来到妇产科，令人惊讶的是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认识她们母女。微笑服务是这家医院推出的满意工程，没有任何人问及令吴阿姨尴尬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丈夫陪同，这也就成了一桩隐私，在安静的妇产科诊室里被时间埋没。

　　然而我看得出来，吴阿姨心里的悲凉。越是无人问津，她越是和医生护士说：“孩子爸爸工作忙，下次一定要叫他爸爸陪我来。”

　　我看见她空洞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隐藏得很深，只有明白她的人才知道那是欲哭无泪的泪。

　　做过一些例行检查，胎儿和吴阿姨一切安好。莹莹自始至终除了一些例行的和医生的对话以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我们三个女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就在我们走到妇产科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Taxi驶来，从上面下来一个戴黑墨镜的女人。

　　“李姐？”

　　她摘下墨镜，扶着车门，挺着肚子，缓缓地站起身来，对我微笑。

　　“你老公他？”

　　“小冷，你忙吧，我不耽误你了。他整天在外面做生意，哪有时间问我呢。呵。”她保持着作为记者习以为常的标准笑容。但看上去透着某种凄伤。于是她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们上了刚才载她过来的那辆Taxi，驶向归途。

　　回到小区门口我下了车，从那以后我和莹莹母女又失去了联络，她们那天和我分别以后一定是打车回乡下了，费用昂贵一些是真的，但我理解莹莹，和怀孕的吴阿姨在一起，她不想见到任何人。

　　木子这个名字也似乎被这座城市遗忘，如今的李姐胖了，失却了当年的美丽。她看上去就像最普通的少妇那样，从少妇开始一点点老去。或许她更改了笔名，但我肯定她依旧坚守在她那份记者的工作岗位上，既然她能从一蹶不振中回到那里，她就一定属于那里。不管有多少风言风语，是的，我想，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