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遇》暮影辞音

23、二十二，记忆轮转

　　夜雪口中不断轻唤着他，他却像是有感应一般，灰蓝色的双眸直直的看向夜雪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煌儿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尊，“师尊，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咫煌，我们该走了。”幼年咫煌点点头，有些崇拜的跟在他的身后，就走向了簌雪殿一旁的一个小隔间。
　　这一刻，夜雪才知道，那个极其眼熟的女童就是自己的前世，凤君咫煌。那与咫煌刚相遇的记忆如同魔魅一般，一幕幕的出现在脑海中。夜雪觉得自己有些呆滞，但还是父亲更加重要。
　　夜雪正想要跟上他们离去的背影的时候，突然，整个空间开始破碎，又归于黑暗，夜雪惊恐的奔向他们的背影“父亲，别走！父亲！”伸手想要去牢牢抓住自己心心念念的他的身影，‘啪叽’一声，整个空间如同镜面破碎一样，碎裂开来。
　　夜雪依旧呆呆的看着前方，“父亲，别走...你的颜儿在这里啊...父亲，颜儿还在这里啊，你是不要颜儿了么？颜儿好想你，父亲..别不要颜儿，颜儿会乖乖的，颜儿什么都听父亲的，父亲....父亲....别抛弃颜儿，父亲...父亲.....”
　　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将整个脸埋在双腿之中，痛哭出来。那些年背负的怨念，那种仿佛被抛弃后的失落到绝望，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
　　如果从没有见过，就不会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心痛。一直压抑的绝望，一直掩埋在记忆里的悲伤，突然到来的分离，永不见的阴阳相隔。那些无法遗忘的过往，不管是星陨的死，不管是父亲的死，还是渊珏的背叛，一次性浮现，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别走，颜儿会乖乖听你话的...”
　　让她如坠深海，身子都疼的抽搐，心里的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愈合。这样激烈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哭泣的浑身脱力的时候，心里的压抑适当的释放，夜雪感到那个世界，那个时代对她满满的恶意，连带着对那个原先养育了自己的世界都开始厌恶了起来。
　　“父亲.....”为什么要抛下颜儿....
　　记忆碎片一点点拼接，一种憎恨，一种对于这个对待她极其不公的世界的憎恨，一点点蔓延在她的心头。那些被星陨，父亲所满满治愈的伤口，再一次破裂，疼，引起了更大的仇恨。
　　等到夜雪抬起头来的时候，口中已经满是鲜血的铁锈味，她的神情已经变得冷然，眼中的寒冰仿佛北极千万年不化的坚冰。无关他们的关系，咫煌说过，父亲可以复活，那么....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再一次看见父亲的音容笑貌。
　　夜雪冷漠的看着重新归于黑暗的空间，一种孤独的悲寂浮现，孑然一身的心悸，让夜雪背脊发寒。仿佛有一只躲避不掉的恶魔正隐藏在这无际的黑暗之中，冷漠的注视自己。突然，夜雪笑了，明媚的笑容如同雪山融化，万物复苏一样令人心动。
　　可那双本该明媚清澈的双眸，却在这一刻变成了死寂一般的沉默，毫无波澜。夜雪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掩藏的野兽已经破开牢笼，不断咆哮。
　　“咫煌，命魂祭典即将开始，你确定你还要这样做？你可知，一旦做了，我们便再无退路！”已经长大的咫煌跪坐在地上，金红色的华服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灼灼生辉起来。华丽精致的妆容，配上那本就貌美无双的清丽容颜含着说不清的风流韵味。
　　在她身后一个看不见模样的男人正无力的质问着她，语气之中尽是失落和无能为力的茫然。
　　“若是命魂祭典真的能够成功，那么，牺牲了那些人又有何妨！只要有了命魂祭典，那个人！那个人就一定会再一次找上我！”咫煌在提到那人时，双眼尽是光芒，那种期待，那种本该令人心动的眼神，其中的阴冷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要知道！那个人只是天道意识所幻化的而已！你跟他根本不可能！”看着这副模样的咫煌，男子有些无措的大喊，他知道咫煌喜欢他，但没想到，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种痴迷的程度。
　　“你胡说！”咫煌一怒，拂袖之间男子就已经被抛飞到了整个宫殿的支柱上，吐出一口鲜血，然而咫煌没有半分心疼。“他是我的！注定只能是我的！从见到他第一面起，就注定了！他，只能是我，咫煌的男人！”
　　... ...
　　这真的是，记忆之中的那个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一举一动之中皆是优雅，气质高洁的凤君，咫煌么？
　　空间又一次破碎，画面又一次转换。同样的大殿，中心高台上，凤凰于飞的金色座椅，咫煌端坐其上，空空荡荡的大殿，只让人觉得萧条。
　　“你，还不死心么！你可知命魂祭典失败，你如今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咫煌，你已成....”同样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语气中的怒气不断回响。
　　听不清的那些话，是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故意屏蔽，这些跟咫煌，又有什么关系？所谓的命魂祭典又是什么？
　　“那是本尊的事，与你无关！”咫煌惨白着脸，双眸之中全是不甘与灰暗，口中的话语依旧是高傲无比，但不可否认的是，此刻的她已踏入穷途末路之中了。
　　“若不是他！你的命魂祭典又怎么可能会失败，咫煌，你醒醒吧！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他心里只有他自己。”“住口！你给我住口！若你还当本尊是你师尊，你就给我马上 滚！”咫煌想要再一次拂袖抛飞他，浑身却没了任何力气，只得瘫坐在凤椅上。
　　“你就，这么爱他么...即使他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夜雪明显的感觉到了他那深深的失望，即使是师尊，即使是他最心爱的人。
　　咫煌并未回答他，只是双眸凝视着殿外，一言不发，痴痴的凝视。“跟我走吧，在这里，你会死的。”他即使失望，也不想要看着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人灰飞烟灭，话语中的期盼和祈求，让人心动无比，也无疑能让人心碎心疼。
　　“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他说过，他会来的....他说过的，他会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人觉得情不自禁的怜惜。但这个男人，连最后的希翼都被打破了，攥紧了手心，紧握成拳。脑海中的小人打架，纠结。
　　千万感情，终是抵不过心死成灰。攥紧的双手，如释负重的放开，他冷漠的看着她，惨然一笑“你好自为之，师尊。”
　　从知道喜欢她开始，就再也没有叫过的师尊，从一开始就想要好好守护的人，最后却不得不放弃，是不爱么？是爱的不够深么？不，不是的，只是，失望了，只是，对她心死了。千万年的陪伴抵不过一个人几年的思念，付出的感情虽不求回报，但不想让她继续践踏，践踏的连尊严，都被磨的一干二净，再无一丝棱角使之锋利。
　　男子还是走了，走的干干净净，连这萧条大殿一点灰尘都没有带走。咫煌呆滞的看着他刚才站在的位置，又抬眸看着殿外千奇百怪的呐喊，七彩的光辉轮流浮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咫煌嘴角一勾，笑声一点点变大，也一点点的变得疯狂。是魔怔了吧，一定是魔怔了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啊，为何你不出来看看我....你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你说过的，你一定会来的....你为什么不来！啊哈哈哈哈哈，本尊是凤君，凤君咫煌。这世间，最后的神明！”
　　“你们这群该死的凡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尊叫嚣，本尊，为尊，你们为卑！你们这些贱民的贱命都是属于本尊的，你们生死皆在本尊手中....”
　　... ...
　　夜雪无神的看着刚才还出现着咫煌身死画面的空间，久久不能回神。这，就是她的结局，那个作为自己前世，十界至尊的凤君咫煌...最后生死道消，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夜雪也不禁迟疑，那个得到她这样强烈感情的男人，那个被几次屏蔽，天道化身的男人，到底是谁？咫煌宁愿死，也要再见他一面的人，又是怎样一个人，若是他还在，又是敌是友？
　　咫煌，她究竟想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 ...
　　空间又一次变动，与前几次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是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的红色曼珠沙华花海。在夜雪的面前，一个青丝及地，五官说不上精致，只勉强算的上是清秀，组合起来却充满魔力的男人缓缓走向夜雪。
　　夜雪发现她动不了，张开嘴想要试着与他交流，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得无声的呐喊。
　　夜雪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站定。露出一个浅浅的明媚的笑容，“种子，别遇见那个人，别爱上那个人，那个人还在寻找你，种子，你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前进躲避，别让那个找到你”他伸出手，泛着白光的指尖在夜雪眉心一点，像是钟声在耳畔被敲响，‘铛铛’的声音充盈在脑海。
　　“种子，种子到了，命运就在这里，种子的命运悄悄开芽，天空的命运默默跟随，命运的种子渐渐成长，种子，种子到了....”
　　“他，是谁？！你说的他是谁？？！！！”歌声响起，夜雪感觉到那种束缚突然消失了，她高声问到那个神秘的男人。他的指尖居于唇间，未勾起的唇瓣吐气如兰。
　　“嘘，小声点，他会听见的哦，他的名字是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