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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没想好 ...

  •   “六太?”刘凡旭在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这个她曾经在蓬莱海岸公园里遇见过得奇怪男孩儿。

      只见他闭着眼睛神色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走到他们面前,双手随意的叉着腰。

      还是那身古色古香的短衫长裤,只是这次他漂亮的金色长发被包在发巾里,但是漏在外面的熟悉样貌足够她确认出他就是六太。

      她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够遇见他,当时的奇异联想看来并没有错,他和那个景麒果然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而如今,她也来到了他们的世界。

      她眨眨眼睛,轻声唤道“你是六太,对吧?”

      男孩儿听到刘凡旭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他的蓝色眼眸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闪过惊喜,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动动嘴唇,不确定的问道,“阿凡?”

      刘凡旭的脸上晕开一抹浅笑,她原本还有些忐忑,因为她并没有十全的把握男孩儿仍然会记得她。

      显然,她并没有失望,她望着男孩儿,不,应该称作六太,笑着说道,“那么,六太,你是麒麟,雁州国的麒麟,对吗?”

      “......”六太眼波流转,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静默半晌点点头,回答道,“是的,那么你是被蚀卷进来的吗?你......还好吗?”

      刘凡旭张嘴正要回答,却被小松尚隆的强势打断,他的眼睛看着刘凡旭,说出的话却是对着六太,“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吗?六太?”

      “恩,在那边。”六太看向小松尚隆,如实回答,只是当视线扫过那只紧抓着刘凡旭的手时,眼波颤动,不赞同的说道,“尚隆,放开阿凡。”

      小松尚隆勾起唇角,垂眸继续打量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开口,“六太,注意你的礼仪。庆的新王,如何?”

      六太看了刘凡旭一眼,抿抿嘴唇,最终还是顺从的回答道,“是伪王,尽管景麒在她的身边,但是他被封住了角,不能开口说话也无法施展法力。如果是真正的王,她没理由这么对待她的麒麟。一定是哪个国家的王命令自己的麒麟这么做的,将麒麟卷进战争,真是太愚蠢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刘凡旭,皱着眉继续说道,“我要去一趟巧,听说在那里有一个被塙王全国通缉的海客。”

      他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忍住道,“尚隆,放开阿凡。”

      刘凡旭自他谈及庆国的新王开始,便微阖着眼睑,垂眸沉思。

      等他再一次为她向延王求情的时候,她才将自己从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中抽离出来。

      她不再在意小松尚隆紧紧抓着她的手,而是抬眼注视着六太,直截了当的问道,“六太,景麒,有说过新王的下落吗?”

      “你如何知道景麒已经找到了新王?”小松尚隆忽然放开手,改用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抱进怀里。

      他刚刚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此时正紧紧摁住她的肩头,他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略显严厉的追问道,“还是说,你就是新王?”

      她蹙起眉心,想要躲开耳边的热气,却被他禁锢着,只能别开头,垂着眼眸解释道,“我不是,景麒跪拜的是我的朋友——中岛阳子。”

      小松尚隆挑起眉峰,恍然大悟的低语,“原来你一直等待的朋友就是庆王。”

      他皱起眉头,低声训斥道,“你既然已经到了乌号,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找我们求助?”

      “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国家的王,想要阳子的性命,我不能冒险。”刘凡旭的眉头皱的更紧,她没有再回避小松尚隆的注视,她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十分气愤的继续说道,

      “早就听闻延王浪荡不羁,好&色成性,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尚隆——”六太刚要说什么,就被小松尚隆再一次打断,他哈哈笑着,手臂紧紧扣着刘凡旭的肩膀,对六太说道,

      “你尽快敢去巧,去迎接庆王。”

      刘凡旭听到他这么说,也神色带着期待的看向六太,抿着嘴唇拜托道,“六太,请一定要找到阳子。拜托你了!”

      六太叹息一声,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刘凡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就感到脸颊上被人重重亲了一下,她瞪着眼睛去看小松尚隆,只见他嬉皮笑脸的凑近她调戏道,

      “阿凡,六太的提议不错,怎么样,做我的王后如何?”

      “不要!”见他又要凑过来轻&薄她,她立刻抬起双手用力将他推开,大概是这次不设防她猛然的反抗,所以他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歪倒在木榻上。

      她立刻从木榻上跳起来,退到离他距离比较远的地方站定,脸色绯红一片,又气又羞的瞪着他,怒斥道,“延王,为何如此作为!”

      小松尚隆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抬手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连声抱歉道,“抱歉抱歉,你看起来太冷静了,所以我只是好奇你究竟会不会惊慌失措。”

      “那还真是抱歉啊,我娱乐到你了吗?”刘凡旭气恼的和他呛声,也不再理睬这个男人的身份是雁州国的国王。

      小松尚隆从木榻上跳下来,慢悠悠的晃到她面前,见她仍旧是一脸防备,便抬手做出安抚的姿势,脸上带着歉意说道,

      “原谅我吧,阿凡。我戏弄你是我不对,但是你太严肃了。而且刚见面就被你看透了心思,我也有些气恼嘛!所以,原谅我吧,我不会再欺负你啦!”

      小松尚隆说完,就转身走到书桌前,抬手敲了敲已经铺好的宣纸,眉眼弯弯的瞅着刘凡旭说道,

      “呐,来写几个字吧,抛开其他的理由不谈,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行书的。想着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也是不错的想法,大老远的从関弓山跑来这里,你真的要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刘凡旭死死盯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确定这次是他的真心话后,方才慢慢走过去。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但他除了虚扶一下她的肩膀外,并没有再像刚刚那般戏弄于她。

      悄悄松了口气,她的眉头也不再紧锁,而是真的走到书桌前,伸出手指划过笔架上的一排毛笔。

      小松尚隆站在她身边,一手扶着书桌,眼睛始终观察着她的动作,见她的指尖划过毛笔,却不去拿起其中的任何一根,便开口问道,

      “怎么?是这些笔质地不佳,不符合你的‘胃口’吗?”

      刘凡旭虽然暂时相信了他的道歉,但是心底仍然对他存着不满,所以听他发问,也没好气儿的回他,“没人研墨,叫我如何写字?”

      小松尚隆的眉目不算精致,但绝对算的上英俊,还是那种很男人的英俊。

      他英挺的浓眉高高挑起,乌黑的双眸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兴味,他见刘凡旭彻底扔掉了对他的毕恭毕敬,便也随意的抬手挽袖捻起墨锭在砚台上轻轻的研磨起来。

      见他真的亲自动手为她磨墨,她也不好再故意甩脸,她垂下睫毛,从笔架上拿下一杆大楷狼毫,在已经铺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四个字。

      小松尚隆面露惊色的站在她的身边,手上研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她写下的那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半晌才动了动嘴唇低喃道,“ 建极绥猷......”

      他抬眼看着刘凡旭,脸上神色莫名,他忽然伸出手指,动作极其轻柔的挂了一下她的鼻尖,见她的脸蛋儿上再次浮出艳红的颜色,才咧开嘴说道,

      “上体天道,下顺民意,治在中正,小丫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做我王后的事情?”

      “不要!”刘凡旭扔给他一双白龙眼,别开头,垂下睫毛嘟着嘴说道,

      “我才不要作风不正派的花心大少,才见一面就动手动脚,难怪你五百年了都还是光棍一条。”

      她走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语气有些娇蛮的呵斥道,“让开,我要回家了,阿玖还在等我。”

      小松尚隆听到她毫不留情的拒绝,瞬间耷拉下肩膀,一脸失望的给她让开去路,却仍然不忘追问道,“阿玖,就是刚刚的美男子吗?他是谁?”

      刘凡旭眉眼一跳,含糊回答,“我捡到的弟弟。怎么,我警告你,”她转过身面对着小松尚隆,鼓着脸颊怒斥道,“不要再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是非常单纯的好个孩子。”

      小松尚隆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笑眯眯的讨饶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保证只打你的主意,”见刘凡旭的脸色再次染上怒色,连忙改口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生气了,我绝对不会欺负你的阿玖的。既然你已经捡到了一个弟弟,介不介意再捡回去一个哥哥?”

      刘凡旭抽搐着嘴角,看着眼前不复威严的雁州国国王,忍不住叹息出声,

      “延王,你又何必总是戏弄于我?我刚一开始确实冒犯了您,我会认真的向你道歉的。”

      小松尚隆忽然伸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死死搂进怀里,他的双臂锁着她的身体,下巴贴着她的耳廓,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低沉好似大提琴的降调,

      “不算是戏弄,阿凡,我只是需要将能够引起我兴趣的人和物留在我的身边,你知道五百年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吗?太漫长了,而未来还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假如我的生活里不再有令我感兴趣的事物出现,那么我会忍不住亲手毁掉雁。”

      小松尚隆微微侧头,贴着她的耳廓继续说道,“如果让你觉得讨厌,我很抱歉。”

      刘凡旭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直再推砸他腰背的双手也慢慢放下,她垂下眼帘,抿着嘴唇,脸上的神情忽明忽暗,一阵阵的扭曲。

      她咬牙切齿的听着他听起来十分可怜的叙述,但是她从来都不是温柔多情的圣母白莲花,她在他说完最后一句之后,抬起右手在他的脊背上猛垂一下,怒斥道,

      “小松尚隆,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无聊了在拿我寻开心。我才不会上当,也绝对不会做你消遣解闷儿的玩具。”

      “哎呀,又生气了。”小松尚隆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怀好意和几分玩世不恭,

      “可是,我想要你每天过来这里陪我写字喝酒,这样吧,如果你不过来,我就去你工作的地方去等;如果你不去官府,我就去你家里去等;如果你离开乌号,我就去你在的地方去等。你看如何?”

      被他气到没脾气的刘凡旭,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反问道,

      “延王,你又何必这样,难道最近都没有比我更加能够引起你兴趣的事情了吗?”

      小松尚隆笑眯眯的回答,“在见到你之前确实有,庆的伪王和新王之间的恩怨情仇,甚至还牵扯上了另外一个国家的王。这件事让我很感兴趣,所以我在冒着干预外国内政被天帝判定失道的风险下,小心翼翼的对庆国施以援手。”

      “你真是疯了。”刘凡旭微阖眼睑,泄气的低喃。

      小松尚隆微微一笑,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她光滑如丝、柔美如缎的及膝乌发,“不要担心,我好歹已经治世五百年,把握的好分寸。”

      她蹙眉反驳道,“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想说,你完全可以继续把你的心思放在这个上面,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着我的朋友,”小松尚隆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

      “兴趣就是兴趣,如果能够控制,我又何必在民间四处游走。你朋友的事情,也就是庆王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忙。但是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直到我找到下一个能够替代你的人或事。怎么样?”

      “你听起来根本就是个理所当然的渣男,小松尚隆!”刘凡旭抬手推着他的腰背,皱着眉头抗议道,“放开我,你这个渣男,雁州国的国王居然要靠威胁一个弱女子来达到目的,你不觉得可耻吗?”

      “所以,你接收威胁吗?”小松尚隆没有放手,他咧着嘴一脸坦然。

      刘凡旭气恼的抿嘴,她垂下反抗的双手,心神混乱。

      她并不是退无可退,但是那个退路却绝对不是她愿意选择的路,所以她不能依靠阿玖摆脱眼前的麻烦。

      她只怪自己大意,忘记了小松尚隆其人的风评一向是色字当头的风流大少,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对她产生兴趣,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着戏耍的话。

      但最麻烦的是,她还不能拒绝,她不能冒险让阳子失去很可是唯一一个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国家。

      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攥着拳头,闭上眼睛,气恼的妥协道,“只是陪你写字?你保证不会逼迫我做别的事情。”

      “我还不至于那么猥&琐。”小松尚隆慢慢松开搂着她的双臂,微微侧身从桌上的托盘里夹起一盏酒杯,他为自己斟满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刘凡旭仰头看着他深沉的双眸,蹙着眉心却没有再后退,她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延王,我要回去了。”

      见他没有说话,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在手指碰到门板的瞬间,身后传来小松尚隆的声音。

      他说“你可以和六太一样,叫我尚隆。”刘凡旭的指尖一颤,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她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包厢。

      刘凡旭离开之后,小松尚隆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移动,在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屋内需要点灯的时候,他才绕道书桌后,低头细细描摹着刚刚刘凡旭写下的四个大字。

      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对待那个聪慧过人的美艳女子。

      但是,想到她明显油盐不进的态度,还有她身边那个身份奇怪的男子,他抬手捂住额头,喃喃道,“真是的,做了奇怪的事呢。”

      刘凡旭顶着酒店老板和酒保的奇怪眼神,一脸尴尬的走出酒家。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她气恼的攥紧拳头,不仅是为小松尚隆的无故轻&薄,也为自己的无计可施。

      其实,即使小松尚隆不主动接近她,在和阳子汇合后,她也是计划去接近延王的。

      毕竟,阳子遇到的情况太过特殊,纵观十二国各国历史文献,都还没有哪个王会命令自己的麒麟去封印另一个国家的麒麟,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一个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国家的王顺利继位。

      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很可笑,却也是最难解决的,因为没人会相信他做了这样的事情。

      而现在,尽管延王对她有所企图,但是她也同样对他有所企图,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阳子,刘凡旭垂下睫毛,轻轻叹息。

      她能做的极其有限,但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会竭尽所能,这也算报答了阳子最初对她的帮助。

      走到出酒馆不出百米,在街口的拐角,她看到了阿玖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神情专注的凝视着她,就好像她是他的全部世界。

      刘凡旭脚步一顿,随即朝他缓步走去,当走到他的面前,看清楚他的表情的时候,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酒馆里发生的事情。

      她淡淡一笑,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是让使令跟着我吗?”

      佩玖的身体一颤,他眨眨眼睛,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我担心主上......”

      他抿抿嘴唇,犹豫着继续说道“如果主上不愿意延王——”

      “阿玖,我可以解决。”她望着他蓝紫色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玖,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软弱可欺,他在利用我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这场交易不过是达到各自目的最快捷的捷径罢了。”

      佩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话要说,刘凡旭点点头继续解释道,

      “我知道,假如没有我,延王也可能会对阳子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假如我不答应,他也很有可能不去那么做。我不能去赌一场以阳子的性命为赌注的博弈。”

      她抬起双手捧着佩玖的脸颊,望着他担忧的双眸,认真的说道,“阿玖,你只要相信我,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佩玖点点头,他抬手小心翼翼的攥住刘凡旭的衣袖,眼中闪动着点点星光。

      她轻轻一笑,侧过身,率先朝前走去,“阿玖,我们回家吧!”佩玖点点头,紧跟着她的脚步朝她走的方向走去。

      第二日,刘凡旭按照一贯的上班时间走到官府。

      正要同刺史谈及她可能要辞去这份工作的事情,却见他率先交给她一盒残卷,吩咐她去昨天的那家酒馆将这些交给那里的大人,并在那位大人离开前从旁协助。

      刘凡旭明白这是小松尚隆已经安排好的说辞,她垂下睫毛,点点头,捧着一盒不算轻的文献,慢慢朝昨天的那家酒馆寻去。

      还是昨天的那间包厢,她被酒保引进房间后,他就躬身退出房间,并体贴的为他们关上房门。

      小松尚隆歪靠在昨天的那张木榻上,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夹着一盏酒杯,在木榻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酒壶。

      刘凡旭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等酒保退出去之后,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夹着酒杯的手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到那里。

      刘凡旭勾起唇角,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她没有按照小松尚隆的要求去坐他身边的位置,而是捧着盒子转身走到昨天她写字的地方,将盒子放到书桌上,这才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臂绕道桌后。
      小松尚隆抬眼望向刘凡旭,她正站在窗边的书桌后,低头誊写着什么。

      今日她穿着粉色留仙裙,纤细的腰身,大摆的齐地纱裙,配上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挽着一个玉质发簪,两耳挂着一个简单地玉质耳坠。

      阳光打在她白皙如羊脂玉的肌肤上,居然透出一种朦胧似仙的光泽。普通的衣料、普通的配饰却让她穿出了飞仙的感觉。

      他见过比她更加貌美的女子,可是她却是第一个让他在貌美如花的印象前又加上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

      这种聪慧暗藏机锋,带着凌厉的气势。

      若她不是一个海客,他兴许会劝她去升山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小松尚隆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她身后,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清她正在誊录一本残缺的文献。

      他垂眸低声轻笑,是呢,这是他给乌号刺史的一个借口,一个将她留在这里的借口,可是她却真的认真在誊录这些永远也誊录不完的书稿。

      “你就是从这些书稿里,一步步了解这个世界的吗?”小松尚隆忽然开口,他的视线扫视着她的侧脸,见她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怔的神情,他勾起唇角继续说道,

      “有时候,还是需要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只是从书里,并不能领会到全部。”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这里交通不便,大多时候要靠步行,而且很多国家并不太平,我实在没有能力走遍整个十二国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刘凡旭抬起眼看着书桌上的笔架,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毛笔,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都属上品,只是此时她却无暇欣赏,因为小松尚隆的话不无道理。

      奈何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去周游十二国呢。

      她只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海客罢了,凭借着过人的智商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才能在乌号这个繁忙的海港占据一席之地,不过也仅此而已。

      “想看吗?”他忽然凑近她的耳廓,低声问道。

      他因为靠的太近,说话吐出的热气喷洒到她的耳廓上,湿热的感觉让她的肌肤泛起一片红霞一般的色泽。

      她垂下眼帘,抿着嘴唇,半晌才点点头,低声回答,“想看。”

      是的,想看,但是她却无法将这些事这么告诉佩玖。

      因为害怕和他这么说的时候,他会提到柳国,然后就是柳国背后所带来的巨大责任。

      可是在小松尚隆面前,她却无须掩饰她迫切想要看看柳国的心情。

      小松尚隆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看向他时带着惊诧的神色,转身就拉着她向门外大步走去。

      刘凡旭原本正在低头思考该如何和狴犴商量,不要将刚刚她和延王的对话告诉佩玖,却突然被手腕上的触感惊扰,她惊讶的抬头看向小松尚隆,只见他一脸坏笑的握着她的手腕,拖着她朝门外大步走去。

      “这些文献怎么办?”刘凡旭着急的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她被扯得狼狈,实在没有想到一个治世五百年的王也会如此急躁。

      小松尚隆连头都没有回,他不在意的摆摆另一只手大声说道,“你明明知道,却还要来问我?如果不想被我抱着走廊串巷,就乖乖跟着我走。”

      刘凡旭目瞪口呆的瞪着他的后脑勺,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王,五百年来每天都是这么磨人吗?

      雁州国的太宰大人还有六官长们还真是可怜。

      这么感叹着别人的衰运,也改变不了她被‘绑架’的命运。

      好在小松尚隆并没有把她真的拽到大街上,在酒馆后院为坐骑们搭起来的凉棚里,有一只傲慢的驺虞正在闭目休憩。

      小松尚隆走到它跟前的时候,它才精神抖擞的甩甩皮毛,慢吞吞的站起身。

      小松尚隆将刘凡旭拉到身前,双手摁着她的肩膀,嘴唇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道,

      “驺虞,日行千里。尽管这样,周游十二国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慢慢看。阿凡,我会带你去看你想要亲眼目睹的世界。那么你呢,可不可以不要再记恨我昨日的孟浪,叫我一声尚隆,可好?”

      “......”刘凡旭没有回答小松尚隆,她只是抬起手想要抚摸驺虞的脑袋,却又畏惧它如老虎一般锋利的巨齿獠牙。

      手掌停在半空,内心挣扎,驺虞仿佛窥破她的心事一般,主动凑上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最后还低声吼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撒娇的样子。

      她的嘴唇高高扬起,眉眼弯弯的将手掌直接摁在驺虞的脑袋上,一阵乱揉,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它可真听你的话,尚隆。”

      “它可是我亲手调&教的,从去黄海捕获到驯养,全程不假人手。”小松尚隆得意的向她炫耀,说完还伸手拍了拍它的下颚,嘴里低喃着,“好小子。”

      刘凡旭抿嘴轻笑,她侧过身作势要走,却被小松尚隆握住了手腕,他看着她笑眯眯的问道,“不想坐着它飞一下吗?”

      “现在?”刘凡旭瞪着眼,看他推着她来到驺虞身侧,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了驺虞的背上。

      她稳住摇晃的身体,抗议道,“尚隆,我穿的是裙子,可不可以等我换下这身衣服再来?”

      小松尚隆飞身跳上驺虞,他跨坐在她身边,自她左侧向前拉住缰绳将她围在他的双臂间,他的下巴恰好枕着她的发顶,语调高亢、语气豪爽的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先来看看我们的雁州国,如何?”

      语毕,他一声低喝,驺虞迅速起跳飞速冲向高空。

      尽管事发突然,刘凡旭却并没有尖叫,因为之前被骠骑带着飞过更加刺激的经历,所以她反而对这次飞空产生了巨大的期待和兴奋。

      她的身体几乎是靠在小松尚隆的胸前,一只手臂还下意识的挽着他手执缰绳的手臂。

      迎面扑来的海风,带着潮汐的味道,她连忙倾身朝下张望,果然他们已经冲出了云层,现在脚下是一层如海潮般的云海。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刘凡旭的头发四散飘扬,她微微眯着眼睛,扭头仰视着小松尚隆的面庞,大声问道。

      “玄英宫。”小松尚隆凑到她耳边回答“我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你跟我一起。”

      “小松尚隆!”刘凡旭气愤的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质问道,“你刚刚可没有说过要回去玄英宫,快放我下来,我要回乌号。”

      “庆王的事情,我已经派六太去迎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与其呆在那里守株待兔,还不如和我回玄英宫参观一下我的宫殿,反正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我们明天就会回来。”

      小松尚隆避重就轻的回答,他低头望着她气愤的表情,眉眼弯弯的安抚道,“好啦好啦,我处理公事的时候,你可以到我的藏书阁去逛逛,你不是最喜欢那些陈年旧事吗?”

      “可是阿玖会担心的,你这样擅自决定,我连通知他的机会都没有。”刘凡旭语无伦次的辩驳,她攥着拳头又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你是一个王,雁州国的国王,怎么总是做出这种事情。骗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给他送信了。”小松尚隆一脸我很周到的说道。

      “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刘凡旭更加气愤,她发现自打认识这个延王开始,她识别微表情的能力就越来越差劲,是他这个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怪道行太深,还是她技能退化已经沦落为普通人了?

      “也不算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今天早上杨朱衡突然传消息给我,有一大堆的文件需要批阅,假如我不能按时回到玄英宫就直接杀到乌号。”

      小松尚隆可怜兮兮的和刘凡旭告状道,“那里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暂时还没有认出我的身份的栖息之地,我可不想被杨朱衡给破坏掉。所以,你就委屈一下。我保证,那些公事一处理完我就带你回来。”

      他停了一下,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接着说道,“另外,你送给我的那四个字,昨天我飞书给了杨朱衡,今天他们已经将做成牌匾的它挂到了正殿王座上方。你难道不想亲自看一眼你写的字被挂上雁州国的大殿吗?”

      “......”刘凡旭动了动嘴唇,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是无话可说,她最终叹息一声,无奈的妥协道,“你保证一处理完公事,就把我送回去。”

      “当然,因为我也要回去那里。”小松尚隆相当肯定的说道,他低头看了眼刘凡旭低垂着的头,嘴角勾起一抹奸诈的笑容,

      “说不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六太已经将庆王接回了雁国。”
      刘凡旭叹息一声,转开头看着脚下如浩瀚大海般的云层,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尚隆,我们之间的这场交易,没有任何约束力,你帮我援助阳子,事成之后就不担心我出尔反尔吗?所谓的寻找到替代品之后再放我离开,根本就是一句空话罢了。只要阳子登上王位,你就失去了要挟我的筹码?如此,你其实是不希望阳子这么快登上王位的才对,这场交易对我来说其实是把双刃剑。但是,你却是真的在努力帮助着我们,为什么?”

      “你都没有一点儿小女儿的情怀吗?”小松尚隆贴着她的耳廓低声问道,“难道我就不能真的是对你一见钟情,所以甘愿为你一笑倾国吗?”

      “一点儿都不好笑,尚隆”刘凡旭淡然的回答道,“这不像是一个治世五百年的王说出的话,你风评浪荡,却不是真正的浪荡公子。你骨子里的傲慢,不会允许你为了一个感兴趣的女人倾国倾城的。”

      “阿凡,我是一个男人。尽管确实如你所说,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枉顾我的国家,但是你又不需要让我在你和国家之间做出选择。所以,为什么我就没有可能是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呢?”

      小松尚隆微微低下头,嘴唇擦过她的耳垂,她不适的朝旁边躲了躲,他见她不自在的躲闪动作,笑了笑没有再逼她,

      “不过,我这么积极主动的帮助庆王,确实怀有别的目的。你不妨猜猜看,我的目的何在?”

      刘凡旭垂下睫毛,抿着嘴唇说的,“那些难民,尽管雁国已经竭尽所能的收留那些从庆国逃难过来的难民,但是这也极大的增加了雁国的负担。哪怕雁国再怎么富饶,也不能长久的背负着两个国家的人民生计。”

      刘凡旭没有在意他的暧昧话语,直截了当的将心中权衡出来的可能性一一道出,“另外就是你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偏执疯狂,你渴望触碰天帝的底线,你在试探。而这些原因当中,其实没有一条是因为我的缘故,事实上,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忍不住帮助阳子。”

      “不是两个,”小松尚隆接口道,“是三个,庆和柳,因为没有王,百姓被&干涸的土地和肆虐的妖魔逼得奔走他乡,我们这些周边的国家就不得不担负起这些难民的生存。如果能够改变这些状况,我的国家也会减轻些负担。”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既然你已经全部都想清楚了,那为什么还会答应这个交易?”

      小松尚隆没有放过她,他一声一声的逼问着她,只是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其实你是在害怕对不对?你害怕因为你的拒绝,让我改变主意,不再对庆国伸出援手。假如你根本没有走进过我的视线范围,我必定会忍不住帮助庆王,但是你本身已经成为一个影响事态的因素之一,所以你根本不敢冒险、惧怕背负致使我改变主意的风险。”

      他勾起唇角,继续说道,“因为庆王的缘故,你变得优柔寡断,做出了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做的让步。我很好奇,庆王到底和你什么关系,或者说你欠了她什么,才让你为了帮助她做出这些违背个性的决定。”

      “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将来不会让我后悔的事情。”刘凡旭没有正面回应他的猜测,而是忽然这么说道,

      “而且,我帮助阳子也并非完全一心为她,我也是有私心的。”

      她垂下眼帘,十分坦荡的继续说着,“我希望能够在我竭尽所能的帮助过阳子之后,被她记得这份恩情,感恩于我,然后帮助我回家。”

      “这么说,你早就计划好,在帮助庆王登上王位后,就请求景麒发动蚀,送你回家?”小松尚隆皱着眉头,语气不快的追问道,“你其实完全没有想过履行我们之间的交易,对吧?”

      “是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要回家。”刘凡旭垂着眼睑,低声说道,

      “我的一生对你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很快就会被你淡忘。在百年之后,你甚至可能记不得我的样子,尚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又怎么样?”小松尚隆忽然笑着说道,

      “尽管记不得了又如何?阿凡,你以为只是登上王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不知道庆国的新王是如何品性,但是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坐稳王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真的会放任自己的朋友独自一人忍受这样的煎熬?不,你不会这么快就回去,起码在确定她平安无事之前,你不会回去。那么我的要求就是,在你回去那边之前留在玄英宫,留在我的身边。”

      刘凡旭蹙起眉心,不满的反问道,

      “既然我如此担心阳子,甚至会为了她留下来观望一段时日,那我又为何不能选择留在她的王宫,而是要听你的呆在你的身边?哪怕阳子的王位坐不稳又如何,只要她没有被天帝所弃,那她就是天命所归的王,谁也不能伤她分毫,否则就是置庆国于不易。其他国家的王不会冒着失道的风险干预庆国国事,庆国本土的官员也不会愚蠢到让自己的国家重新陷入无王的境地,这不正是你们这里的宿命吗?那么,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因为你不仅想要帮她,还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可以独当一面的王。”小松尚隆勾起唇角,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所以,你不会留在她的王宫里,以避免她对你产生依赖性。那么有个什么借口好呢?不如就拿我来当你的借口好了,阿凡,我一点儿也不会介意。所以,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玄英宫,这儿是你能够最快听到关于庆王的消息,又能够立刻对她的处境做出回应的地方。如何?”

      “......”刘凡旭气闷的攥紧拳头,忽然抬起手臂用手肘猛戳他的胸膛,听到他夸张的哀嚎,她抽动着嘴角无视他装腔作势的呼痛。

      明明已经控制好力道,怎么可能真的戳痛他。

      她又不是傻,佩玖不在身边,狴犴也没能继续跟着她,在这里‘干掉’他,她也要陪着他掉下云层,她对再次体验一把高空坠落的刺激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叹出一口气,垂眸看向他握着缰绳的一双手,它们一点颤动的迹象都没有,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

      好吧,尽管她很暴躁,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哪怕她有十二分的不甘心,却还是清楚答应他的提议是最佳选择。

      在她第五次吐出叹息之后,她抿着嘴唇,很不高兴的说道,“你既然都已经盘算好了一切,还问我做什么?你其实早就料定我会答应的,对不对?”

      从刚刚说完那些话,小松尚隆就微笑着等待她回答。听见她这么说,便哈哈大笑着说道,

      “小丫头,为王者,有时候哪怕心里十分清楚一件事应该如何做出决定,也需要套个圈子设计由置身其中的臣子说出来,这样效果反而会更好。”

      “你这是在做什么,尚隆,”刘凡旭皱着眉头反问道,“是在教导我如何做为一个掌控王权的王吗?”

      她的身体有些微僵硬,心里带着几分忐忑。她不确定小松尚隆是否已经察觉到什么,所以才会对她说出这些似有似无的话。

      “或者,我只是想要将你培养成一个可以帮我治理国家的得力辅臣。”小松尚隆的眼神黑沉的仿佛罩上了一层黑雾,他意味不明的回答道,

      “毕竟,你具备这样的才能,只是缺乏这方面的引导,就像亲手将一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打磨成一氏美玉。”

      “尚隆过誉了,”刘凡旭垂下眼睑,遮住眼底流动的暗光,她抿着嘴唇,斟酌片刻方才回答道,

      “我在离开前会依照约定留在玄英宫,至于是否能够按照你期望的那样成为你的助力,我无法保证。”

      “不,你会的,阿凡,尽管我并不具备所有臣子的才能,但是我却有一双能够发现臣子才能的眼睛。”小松尚隆嘴角勾起,脸色也和缓了许多,他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

      “即使只是为了你的好朋友,你也会去努力学习这些事情,就像你初来乍到时的选择一样。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十二个国家。你有这样敏锐的直觉,所以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

      “......”刘凡旭没有再继续回应这个话题,她抬头望向天际,视线停留在天边翻滚着的云海上,心底汹涌着复杂的情绪。她静默片刻,忽然抬手指着那个染红了整个天空的太阳,问道,

      “尚隆,你说,这边和那边的太阳是同一个吗?”
      “啊,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也许真的是同一个也说不定。”尚隆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音调里带着明显的愉悦,显然他对她的选择感到十分满意。

      是呢,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布局依照自己预想的一步步进行,每个设计者都会感到身心愉悦的。

      明知如此的刘凡旭却没有再像最初那般气恼,不是不讨厌被人掌控的无力感,只是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不得不妥协于事态的发展,因为她想要的是最终的那个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望着太阳或是月亮的时候,也算是聊以慰藉吧。”刘凡旭抿着嘴唇,有些感伤的低喃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因为,”小松尚隆忽然开口,他的声音离她很近很近,他的嘴唇几乎就要碰上她的耳廓,他一边控制着驺虞一边用他特有的极具魅力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我的国家在这里。”

      刘凡旭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他的表情,他的侧脸从这么近的距离看,轮廓线条更加分明。

      刚毅去又不失温柔,小松尚隆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让女人心动的男人,他具备女人期望的所有优点。

      如果不是早先爱上的人是她的丈夫,或许她也会对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极大兴趣的男人产生依恋。

      她低下头,垂着睫毛,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一个胎果吗?”

      “是啊,我是一个胎果,却也是一个没有了领土,没有了亲信,没有了家人的胎果,在那里,我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他缓缓道来,语气平缓,并不会让人觉得悲伤,只是感到遗憾。

      他将他的过去徐徐道来,没有添加太多的情绪,仿佛在讲述的只是一件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活了五百年,对曾经的人和事都已经变得淡漠,如今,在他的心中除了雁国,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

      “我以为,麒麟是王的半身......”刘凡旭有些失神,她被小松尚隆压抑了五百年的情绪和记忆,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喃喃道,带着不确定,带着彷徨。

      “是的,麒麟是王的半身,但是麒麟却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王,他们是仁兽,所以他们其实距离王很远。”小松尚隆轻轻叹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太平的根本不会有国战的十二国中,还会有那么失道的原因,时间没有尽头,王太寂寞了,其实说到底,王才是被丢下的那个。”

      他忽然垂眸看向刘凡旭白皙的侧脸,追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刘凡旭愣怔片刻,方才点点头,抿着嘴唇,有些艰难的回答,“王没有退路,而麒麟还有可能因为王的怜惜,去寻找下一任王。就像庆......”

      小松尚隆点点头,“是的,就像景麒侍奉过得庆国先王。都说麒麟是一种悲哀的仁兽,他们生来背负着国家,可是王呢......”

      “......”没有经过思考,刘凡旭下意识的抬起左手抚摸他的脸颊,在掌心的皮肤触碰到他粗糙却坚韧的皮肤后,她立刻清醒过来,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的左手紧紧的握住。

      刘凡旭蹙起眉心,挣扎不开,只能任由他握着她的手重新贴到他的脸颊上。

      “阿凡,无论你的心里是有多么在意一件事或者是在意一个人,”小松尚隆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他垂着眼眸细细打量着刘凡旭的神色,随后接着说道,

      “无论是多么深沉的爱恋,在经过上百年的时间后,都会变淡。王的人生里,几乎留不下什么。”

      “听起来还真是很可怜啊!”刘凡旭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的接口道,“这样说来,也就能够解释那些失道了。是因为已经无法忍受那种一成不变的、没有尽头的人生了吗?”

      “差不多是这样没错。”小松尚隆点点头,他握着她的手,放回到她身前,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他示意刘凡旭去看前方冲出云层的高耸云端的山顶宫殿,笑着说道,“我们到了。”

      刘凡旭看着逐渐逼近的巍峨建筑,心底蔓延出来一种兴奋的情绪。

      这就是王的宫殿了吗?

      刘凡旭被小松尚隆抱下驺虞的时候,她的视线仍然流连在绵延不绝的高楼琼宇上。

      她带着赞叹的神色,让小松尚隆大笑不止。

      他握着她的手,大步朝高台下走去,刘凡旭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在深宫之中的某处高台上,这是只有王和台辅才会有的特殊待遇。

      高台下边的台阶前,前后两排站着七个大臣模样的雁国官员,他们俯首朝小松尚隆行礼。

      小松尚隆握着刘凡旭的手并没有松开,她想要挣脱,却被他阻止。只等受完礼,他才对一旁候着的女官模样的女子嘱咐道:“将她交给你照看,请务必照料妥当。”

      语毕,方才松开她的手腕。她恢复行动自由后,侧身避让开雁国官员站立的地方,转而走到女官的身前。

      即便没有仔细去看,想来这七个官员,应该就是天地春夏秋冬六官长无疑,皆是小松尚隆的肱股之臣。

      在他偷懒跑去民间游玩的时候,雁国朝政能够正常运作靠的就是眼前这六人。

      小松尚隆并没有对她的身份多做解释,她也不希望被小松尚隆摆到人前去接受某种身份的定义。

      好在这里是十二国,并不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皇宫。

      无需师出有名,只是以国王好友的身份即可。

      在简单寒暄过后,小松尚隆就动身偕同他的臣子们离开,走之前又再次转过身对刘凡旭叮嘱道,

      “不要拘束,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玄英宫,你可以随意走动,如果觉得无聊,就去藏书阁,当然那里有些小小的混乱,嘛,我处理完这些事就去找你。”

      他说完笑眯眯的转身,大步离开。

      刘凡旭始终垂着眼帘,听他说完转身,方才抬眼望向他的背影,神情间平静中夹杂着漠然。

      白笙和杨朱衡走在最后,他们在朝小松尚隆行完礼后就始终在打量她,此时见她神色并不热情,便也多了几分探究。

      刘凡旭等他们的身影从她的视线范围消失,这才转身示意女官可以依照小松尚隆的指示,

      对她进行照料。其实说到照料,无非就是洗浴更衣,祛除舟车劳顿的困乏。

      如果要问她被小松尚隆拐来玄英宫后,最让她感觉到满意的一件事,那就是能够在这个偌大的堪比游泳池的池子里洗澡。

      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闭着眼睛享受当下静谧闲适的时刻了。

      她背靠着池壁,温热的水浸没她的肩头,身后池岸上跪坐着两个仕女,她们动作轻柔的帮她打理着那头自从来到这里后就变成及膝长度的浓密乌发。

      “姑娘的头发真好,盘发都不需要假发打底,哪一种发式梳起来都会很好看呢。”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她边清洗着她的头发,边机灵的说着讨巧话。

      另一个仕女随声附和着“是啊,是啊,难怪延王殿下会将您接进玄英宫呢。”

      刘凡旭轻蹙着眉,不顾她们的惊呼,带着心底莫名涌上的烦闷情绪,朝前游走。

      长长的头发自她们手中滑落,落入池中,发丝在水下随着她的动作舞动。

      她径直游到池子的正中央,方才慢慢站定,她在水下划着手臂,然后慢慢下沉,将自己完全浸入水中。

      被水包裹着,耳边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她的心这才一点点沉静下来。

      她承认她是有些赌气,因为仕女们的话,让她感觉自己像极了被君王带回深宫的宠妃。好吧,不是好像,整个玄英宫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包括在台阶前等候的太宰以及六官长们。

      小松尚隆!刘凡旭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心下气恼。

      她明白这样的情况是他刻意制造出来的,而让她气恼的是,她居然无法反驳。

      明知道他在故意使坏,她却只能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小松尚隆斜靠在玉榻上,六官长分侍左右,杨朱衡作为春官长率先一步,双手作揖,开口询问道,

      “王上,臣下不知,该以何种规格安置那位姑娘?”

      小松尚隆一愣,抬眼扫过面前的几个心腹,忽然仰头大笑道,“你们会错意了,她不是我带回来的老婆,至少现在还不是。所以,你们只管以客卿礼仪款待即可,千万不要惹恼她。”

      他咧嘴笑着,将手里的文书丢在一边,看着他们几个人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为她都闹到我的面前了吗?怎么,真的见到人,反而不争不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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