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豪门看风水》醉白虾

2、邪门

　　何嘉荣下车打了个电话。

　　很快何氏旗下的私人医院几名医护人员赶来，将口吐白沫神志不清的李司机扶上了救护车。

　　他自己开车回了何宅，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家门庭萧索，但本钱还在，巍峨的大理石主宅掩映在绿荫后，一条私家车道蜿蜒而入，两侧的玫瑰花圃整整齐齐。

　　何夫人斜靠在刺绣沙发上，头也不抬地刷翡翠直播。

　　“回来了？医院去过了没有？”

　　何嘉荣放下书包：“没，爸怎么了？”

　　“没事。医生说了，先生需要静养，你少往医院凑。听见没有？”

　　“嗯。”何嘉荣也没想去看这便宜爹，翻翻旧账，他不拔管都算大孝子了。

　　何夫人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了他一会儿，淡道，“对了，之前跟你爸聊起你的学业，我和你爸爸都觉得，外国挺乱的，既不安全，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希望你报本地的大学。”

　　何嘉荣听了简直想笑，何老爷子中风躺了几个月，从来没醒来过。他俩是托梦聊的天吗？他心里吐槽，嘴上却什么也没说，继续看她表演。

　　何夫人又劝了几句，句句都有道理，让人抓不到错处，大意是要留他在晟城。何家遗产争夺的关键时刻，她把何嘉荣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要动什么手脚也更方便。

　　何嘉荣淡淡一笑：“知道了。”

　　何夫人眯了眯眼睛，觉得何嘉荣最近似乎是学乖了，低头去看屏幕上新来的冰种翡翠：“对了，你回来，怎么不见李司机？”

　　“不清楚。”

　　“他明明是跟你车出去的，你说不知道？”

　　何嘉荣道：“我们在校门口起了争执，他好像有点不舒服，我给他叫了医生，他看完病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何夫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字眼，噗嗤一笑，“李司机那么老实的人，你也跟他闹矛盾，嘉荣，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何嘉荣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说：“您说的对，确实不应该。我不过随口问了李哥一句，他就生气了。”

　　何夫人望了他一眼。俊秀的少年倚着门框，衬衣领口微微解开两颗扣，懒散闲适，雪白的脸上略带病容，落地灯照亮他下半张脸，标致的眉眼隐没在黑暗里，沉沉看不清楚，只有眼神锐利地一闪。

　　她心里一沉：“你们说什么了？”

　　“我问起李哥他上一任雇主的事，听说蒋家的夫人车祸死了，他没了工作，这才到我们家。”

　　热闹的直播声戛然而止，何夫人握着手机很严厉地看过来：“你打听这种事干什么？意外谁家都有……”

　　何嘉荣耸耸肩。

　　“出事那天是她非要自己开车，夜里山道不好走，还下着大雨，所以才会……总之李司机是无辜的，这些话，以后不许再提了！”

　　何嘉荣淡道：“知道了，妈。”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忽然，传达室的佣人匆匆忙忙跑进来通报，说李司机回来了，但似乎有些不好。他含糊其辞，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究竟怎么个“不好”法。

　　何夫人不耐烦地推开他，往外走去。

　　李同力觉得自己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相反，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偷油，抢劫，坑蒙拐骗。村里看相的老头说他是个枭雄命，他信了，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怀才不遇，只能小打小闹地搞点小钱，直到他遇到了那个男人。男人给他一百万，让他杀掉自己的老婆。

　　李同力研究几个月，最后选定方案。他在刹车上做了手脚，使她冲下悬崖，为确保万无一失，还特地跑到底下查看。不愧是几百万的豪车，十几米高翻滚下来，车架也没有太多变形。那女人还活着，双腿死死卡在变形的驾驶座下面。

　　看到模糊的手电光，她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想呼救，却迎面泼来一罐刺鼻的液体。窗外伸进来一只手，以一种几乎折断她手指的力量，用力拔下了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李同力往整个车前盖均匀倒满汽油，然后点了一把火。整个过程他站在旁边。几百万的车，一把火下去就废了，就像车里那个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他拍拍裤兜，里面是那枚染血的戒指。
　　也就能换个万把块吧，他想。

　　这笔生意并没有如他所愿地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
　　一百万，只够赌桌上走个来回。

　　很快，李同力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再给我一百万，”他威胁道，“再给一百万，我保证你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男人很愤怒，但没有办法，最终给了他五十万。

　　半年后他再一次找到男人要钱。这次男人说什么也不肯给了，却告诉他，还有别的路子可以弄钱，他认识一位夫人，也需要李同力的“服务”。新来的这家比上一家更加气派，而他的目标，也比前一个更年轻，更漂亮，这让李同力非常兴奋。他甚至想，这次不要解决得那么快，可以先和目标好好“玩玩”。

　　而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文弱少年，竟然这么邪门。整个下午他一直看到各种怪异的东西，最恐怖的，要属一直跟在他背后阴寒地盯着他的女鬼。她的脸像融化的蜡烛，没有皮，但他认出了她的手指。她无名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指根缺了两块肉，是他抠她戒指的时候留下的。

　　一定是那个女人！她……她是来找他索命的吗？

　　何夫人一行人走到保安亭，看到的就是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司机。女仆想给他倒点水，被他一巴掌拍翻了，他无比惊恐地盯着女仆，大喊道：“不要过来！我没杀你，不是我杀的，要找找你老公去，是他！都是他！”

　　何夫人皱了眉：“他怎么回事？”

　　门岗保安抹了把汗：“不知道啊。我刚看到李哥在公路上晃悠，还以为他喝了酒。没想到……”

　　一个籍贯西南的女仆迟疑地说：“看他满口胡话，不会是吃了毒蘑菇吧？”

　　“啊？那怎么办？送去医院洗胃？小涵姐，你先去打120。”

　　“不许去！”何夫人厉声道，那女仆吓了一跳，赶紧站住了。何夫人揉揉眉心：“我看他只是吓着了。这么晚了叫救护车，传出去邻居怎么想？”

　　就在这时，李司机抬头瞧见何夫人，双目圆瞪，一个猛扑抓住她裙摆：“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我不干了，我真的不干了！”

　　“放……放手！你这人，要辞职说一声就是了，何必闹成这样，有什么事等明天清醒了再说吧。”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拼命想把自己裙摆抽回来。

　　李同力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杀人了，何夫人，我不杀人！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做了！！”

　　何夫人表情一僵。不仅是她，众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满口疯话！”她反应很快，立刻想要指使佣人将他堵了嘴关起来，然而就在这时，警笛声远远传来，几辆警车自山脚蜿蜒而上，直奔何宅。

　　何夫人怔住了，第一反应是去看何嘉荣，可何嘉荣两手空空，别说手机了，身上连张纸都没有。

　　“谁报的警？是谁！”她双目赤红，狠狠瞪向呆滞的众人。院子里鸦雀无声，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离开过。从李司机被发现只过去了大概五分钟，何宅又是建在山上，出警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

　　“没有人承认？难道是鬼报的警？！”何夫人一怒之下将桌上器物拂落在地。

　　依旧是无人回答。

　　警车停在门外，几名警官下车，看门边聚了一圈人，便有些惊异，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大声喊道：“李同力哪位？李同力在不在？”

　　神色萎靡的李同力猛地跳了起来，激动道：“我在这！我在这！警察同志——”他跌跌撞撞跑出去，几乎整个人扑在警车身上，“对对对是我报的警，我要自首！”

　　何夫人不敢置信地瞥了他一眼。而李同力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其他人了，扯着警官涕泪俱下：“救救我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求你赶紧救救我！”

　　警员核查完身份，熟练地拷走了李同力，全程他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喜形于色。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官走到何夫人面前，向她解释原委。

　　何夫人勉强笑道：“这……您确定吗？他刚才发了癔症，我们这边人都看见的，满嘴胡话，报警可能也是误报，不如先请医生为他看看？”

　　警官摇摇头：“他下午往我们警署打电话，颠三倒四说了许多，我们起初也觉得奇怪，确认信息属实，这才来的。”他也是一脸不解，办案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犯人。

　　“后面可能还得要您配合我们调查。今天就先这样，你们也早点休息。”他点头致意，然后快步走回车里。

　　何夫人站在原地，暗中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