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王》棠年

28、第28章

　　第二卷 穹特斯魔法学院 10.吉恩的失落与振作

　　食堂的这场闹剧最终以布伦达的到来而收场，这位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总教官走过来环视一圈，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噤了声。

　　布伦达看了眼那些年轻的教官们，最终选择把吉恩叫来问清事情的原委。

　　吉恩一边回忆，一边尽可能客观详实地把事情的全过程给复述了一遍，结果是布伦达沉着脸把所有教官都带走了。

　　至于包括布洛姆菲尔德在内的滥用魔法攻击教官的四个男孩，则被他当作空气一般忽略了。布伦达管不了他们，也懒得管，反正不就是最低级的火球术吗，伤不了这几个皮糙肉厚的战士。

　　这一顿晚饭吃得先是惊心动魄，随后鸡飞狗跳，结局草草收场。

　　自布伦达走后，吉恩便一直很沉默，他随便划了两口饭，便跟多伊尔和奥尔一起离开了食堂。

　　回宿舍的路上，多伊尔问:“吉恩，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吉恩犹豫了一会儿，抬头道:“你会扔火球吗？”

　　“扔火球？”多伊尔挠了挠脑袋，这才想明白，他摇着头回:“你说刚刚食堂里那个吗？不会不会。”

　　吉恩微松了一口气，又转向奥尔:“你会吗？”

　　奥尔犹豫了两秒:“额……会的。”

　　“天呐，奥尔，原来你也会扔火球啊！”多伊尔激动了起来，他说:“你刚刚真应该多扔几个把那个教官烧死！”

　　比起多伊尔的没心没肺，吉恩失落得很明显。进校前后这段时间，他的心态已经经历了好几番动荡。

　　在巴姆郡的时候，吉恩无疑是优秀的，并且他也清楚自己的优秀，这其中既有超越同伴的天分，也包含着他的认真努力。

　　离开家乡前往圣一城求学的这段时间，当吉恩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后，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凡。甚至尤勒斯的盛赞，吉恩也没真正放到心里去，他只是个生长在僻壤之地的普通男孩，或许在那个他确实是耀眼的，可脱离了那片土地，走进更广阔的世界，吉恩知道自己的不足。

　　这倒谈不上有多自卑，而是吉恩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能够顺利考入穹特斯魔法学院，走进魔法世界的大门，已经出乎吉恩的预料，带给了他足够的惊喜，至于本身与城里孩子的差距，他打算用加倍的勤奋慢慢追赶上来。

　　可入学报到的第一天，院长霍索恩就告诉吉恩，他是个真正的天才，甚至有修习全系魔法的天赋。这让吉恩内心对自己的认知与旁人对他的期待之间存在的差异达到了最高点，吉恩觉得自己名不副实，实在当不起天才这两个字。

　　他就像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突然拥有了一笔宝藏，除了短暂的惊喜，内心不安忧虑之外，还担心这一切只是泡影，随时会面临失去。

　　新生体能训练的这几天，却又让吉恩生出了那么一丝错觉。他仿佛找回了曾经在巴姆郡时的感觉，他是那般如鱼得水。教官的看重、同学的期待，优秀学员毫无疑问的评比，都让他逐渐找回了对自我的认可。

　　吉恩开始觉得，自己离天才这个名号，并没有那么遥远了。

　　可是刚刚，事实给了吉恩沉重一击。布洛姆菲尔德会魔法也就罢了，另外三个同龄男孩也会用火球术，甚至他的舍友奥尔也会。这样看来，其他的新生中，同样会魔法却没有露出来的还不知有多少。

　　吉恩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天才，他进了魔法学院，却连魔法的边都还没有摸到。

　　魔法是什么啊？在他心中是那么稀罕的存在，稀罕到在巴姆郡一个会魔法的人都没有，连那么博学多识的狄友尔爷爷都不会。

　　可只是一顿晚饭的时间，吉恩便发现了，他的同学中很多人都会。

　　可他却连魔杖都还没摸过。

　　奥尔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男孩，他看出了吉恩表情的苦涩，于是主动安慰道:“吉恩，火球术是最初级的魔法，等正式上课了，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谢谢，不过……你们只会火球术吗？”

　　奥尔沉默了。

　　吉恩抿了抿唇，眼帘垂了下来。最可怕的不是落后，而是他根本搞不清自己落后了多少。

　　当他推开宿舍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正摇晃着的白白嫩嫩的脚丫。

　　那双脚属于西诺，他正趴在床上，随手翻看着从吉恩行李中翻出来的——狄友尔写的手记。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说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的饭呢？”

　　吉恩闻言一怔，随后愧疚起来。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他连自己的饭都没吃完，自然也忘了给西诺带饭回来。

　　西诺见他呆呆的，皱着眉问:“饭呢？我都快饿死了！”

　　其实西诺并不是真的饿，这里的饭一丝魔力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让他恢复“力量”，饭菜于他来说更像是份零食，是个消遣。

　　西诺知道吉恩穷，但最起码这一日三餐得给他供应上吧？

　　不知实情的吉恩已经羞愧难当，西诺还这么小，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他呀！

　　吉恩当下便表情极不自然地专心向外走，急着给西诺去买饭。

　　他平时是个很仔细的人，对西诺非常上心，从没有过忘记带饭的情况。西诺也看出吉恩刚刚的表情不对劲，因此一脸纳闷地问多伊尔和奥尔:“他这是怎么了？”

　　多伊尔面露茫然，还有些没弄清楚状况，奥尔则叹了口气，觉得跟西诺这么小的孩子说了也说不清楚，便没吭声。

　　西诺第一次被这么集体无视，气得脸都鼓成了包子，但他懒得搭理这两个人，一心等着吉恩回来给自己出气。

　　没过多久，吉恩提着饭面无表情地回来了，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给西诺喂饭，喂完饭了便收拾碗筷，又给自己和西诺洗澡，全程都很沉默，让自己忙得一刻不停。

　　就这样，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西诺已经从觉得吉恩不对劲，到发现不是一般的不对劲，而是大大的不对劲了。

　　他来到穹特斯大陆这么久，也就遇到吉恩这么一个勉强合用的“仆人”，生怕吉恩出什么意外，自然得适当表达下关心。

　　于是西诺也没了之前打算告状的想法，他抬手戳了戳吉恩的脸颊，小声问道：“喂，你到底怎么了？”

　　吉恩低下头，对上了西诺的眼睛。昏暗的视线里，西诺的眼瞳却润润的，黑色的眸子亮得像最莹润的玉石。

　　吉恩有那么一瞬间的脆弱，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西诺。原本把这个小家伙从特丁沙漠一路带到圣一城，他想尽可能给西诺最好的生活，吉恩的打算是努力学习，早点靠卖符咒或者打工来挣钱，可现在他却不自信起来。同学们的进度远胜于他，他连追平大家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哪还有时间去挣钱来养西诺呢。

　　黑暗中，吉恩摸了摸西诺柔软的头发，他说：“这几天待在宿舍里很闷吧？对不起，我没有什么时间陪你，后面可能也还是很忙，没办法带你出去玩，也没有钱给你买什么好东西......”

　　“停停停！”西诺捂住耳朵嚷着。他从吉恩说完第一句话开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西诺从没听过这种话，打心眼里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大的眼睛瞪着吉恩，西诺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告诉我，不要再说这些了！”

　　吉恩犹豫了一会儿，心中隐约觉得西诺是可以倾诉的人。心里的那些失落与焦虑吉恩没法跟同学们分享，但西诺是他的弟弟，是他相依为命的存在，又难得对他表现出这份关心，吉恩再沉稳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接连而来的心理落差早已让他不堪重负，在西诺又一次的催促过后，吉恩便抱住这个小家伙，在他耳边轻声将整件事都诉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了，我发现原来他们都会，我却连魔杖都还没用过。”吉恩的语气里包含着浓浓的沮丧。

　　西诺听完无语半晌，对着床板连翻了几个大白眼。

　　搞半天就为这事？他真是白操心了！

　　过了一会儿仍有些气不顺，西诺抬脚踹了下吉恩，同时骂道:“你这个笨蛋！”

　　“……”吉恩的表情茫然又无辜。

　　“我问你，难道你打不过他们吗？”

　　“……什么？”吉恩一下有些摸不清头脑。

　　真是木头脑袋！西诺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就算他们都会扔火球，你难道就不会像那些教官那样躲过去吗？难道就没能力及时反击吗？”

　　从吉恩当初救下自己，并将人贩子们集体揍了一顿后，西诺便对他的武力有了清醒的认识，也不认为吉恩会输给那群小屁孩。

　　吉恩怔楞两秒，随后恍然大悟。

　　是啊！虽然那些同学都会火球术，可从拿出魔杖到施咒都是慢悠悠的，也就是趁教官不备才得了手。实际上以吉恩的身手，就算四五个人同时对他扔火球，他也能从容躲过并进行反击。

　　吉恩一旦想通，很快便激动了起来。虽然很多同学都会火球术，但他们根本打不过他！

　　霍索恩在开学典礼上说过，魔法并不是万能的，院长说的是真话！布伦达说武道并不逊色于魔法，师傅也没有骗他！

　　吉恩意识到，至少他刻苦习武多年，这份努力并没有辜负他，能让他目前在一干会魔法的同学中并不落于下风！

　　事实上得怪他自己钻了牛角尖，太过看重同学们已经拥有的，而看轻了自己。

　　吉恩真的发自内心感谢点醒他的那个人，否则他还不知要在这种颓丧的情绪中沉溺多久。

　　他低下头，一脸感动地看向西诺。

　　西诺见吉恩很快又变成从前那个傻傻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索性多送他两句好话。

　　“真的，其实你挺好的。”

　　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选中你当仆人。

　　“你比那些小屁孩强多了。”

　　那些人比你还傻。

　　西诺这半藏半露的两句话，让吉恩瞬间红了眼眶，这个平日里娇气任性的弟弟，在关键时刻，却给了他最大的认可与支持。

　　这就够了，这便是吉恩最需要的了。

　　注视着眼前让他疼到心坎里的弟弟，吉恩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昏暗的视野里，西诺那饱满的脸颊越看越可爱，吉恩一时没忍住，咧开嘴笑了笑，随后捧起西诺的脸，在两边都用力地亲了一口。

　　“啵、啵”两声，被吉恩的动作弄懵了的西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此时吉恩早就亲完了，却依旧冲着他傻笑个没完。西诺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却略有湿润。

　　这是……这是……这是！！！

　　“啊啊啊！你这个滚蛋！你放肆！放肆！口水！你竟然把口水留我脸上！！！”

　　西诺抓狂了，他抄起枕头，手脚并用地攻击着吉恩。

　　于是多伊尔和奥尔洗完澡回来，进屋开灯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小的西诺跟疯了一样在打人，原本失落忧郁的吉恩却乐呵呵地接着招的诡异画面。

　　两人同时退后几步，站在宿舍门口面面相觑。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有点不敢进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