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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偏执 ...

  •   正殿光线全靠一盏雁足灯支持,微弱的光线打在青年侧脸,温柔不足,凌厉有余,刀割般残暴。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少年,整个人像一柄拉到极致的弓,双手侧垂身侧,面上表情看似毫无变化,拳头已经握紧。

      隐藏在衣袖中的手,青筋暴起,修长的手指指节也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岁月把他的赤诚褫夺,痛苦压在弓弦上,只需谁轻轻一扯,弓箭便会脱弦而出,带起自焚的烈火,刺破黑暗苍穹。

      云诩垂着眸,纤细浓密的睫毛抖了又抖,半响,才说:“ 我不知道,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他像而已,仅此而已。

      就像溺水的人,总要挣扎着抓住水面的东西一样,哪怕浮在水面的只是根稻草。

      “只是觉得像,是吗?”南泽掀起眼皮,淡淡道:“一线天一战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你也该接受现实了。”

      “现实?”云诩嘴角微扬,扯出个嘲讽的角度,“大师兄,我一直很现实,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清醒的很。”

      这话仿佛一丛火苗,点燃师兄弟间的矛盾。

      南泽拍案而起,温润如玉的脸有几分扭曲,眼中怒火熊熊:“如果不是一巴掌扇不醒你,我早就扇你了!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你对得起空怀长老的教导之恩吗!你对得起我委于你的重任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二十年了,雷还没挨够吗?你该醒了!”

      隐藏在衣袖中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指甲陷入肉里,云诩身后隐隐浮现出黑色雾气,他狰狞的笑道:“瞧大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对不起谁了?”

      “云诩!”火冒三丈,南泽连礼仪都顾不得,直斥其名,“愧我还担心你,这般固执己见、冥顽不明,天雷劈死你算了!”

      “大师兄,我向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云诩神智有些混乱,往昔一帧一帧在他脑海浮现,却怎么也连不成片段。

      他眯起眼睛,笑得明艳,阴森森的邪气自眼角流窜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嗜血阴邪,可他偏偏还是个人,于是不人不鬼。

      “我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没有回头路,除非我死……”

      死字刚出口,南泽一拳狠狠砸来,他那里也不打,就挑着脸打。

      云诩不躲不闪,带着罡风的拳头一拳打在他眼睛上。

      痛觉在眼眶蔓延开来,云诩也没多大反应,仿佛挨揍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只低头单手捂着眼,轻笑了声。

      “笑什么笑!”南泽收回手,剑眉倒横,又想打他,但见他抬起头,笑意不减道:“大师兄消气了?”

      青年眼眶红肿了一块,有些充血。

      南泽看着他的模样,心底怒火难笑,手抬了又抬,转头把茶杯狠狠砸桌子上。

      “云诩,我奉劝你早日收手……”

      话音未落,白色光芒飞进正殿,盘旋在南泽身旁,南泽见这道白光,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他眉头狠狠跳了跳,只好先压下怒火,抬手接住白光。

      白光化作纸鹤,展开,端端正正一行字:宗内抓住一来路不明者。

      南泽目光一凌,扬声道:“进来!”

      声音传入殿外三人的耳中,一方长老带着两名执事弟子步伐从容地跨进殿门,甫一进门,挥袖放出个被一道符箓定住的灰衣少年。

      “拜见宗主,这便是那人了。”

      南泽冷冷打量这个闯入者,只见他身形羸弱,相貌清秀,左眼淤青,看起骨根,还是个不足十五的少年。

      就在这时,背对着几人的云诩忽然上前几步,揭开少年头上的符箓。

      两个执事弟子见云诩在此已是惊悚无比,又见他浑身是伤,忽然揭开定身符,大惊失色:“子皈长老!”

      云诩冷声道:“有事?”

      两个执事弟子触及他狠戾的目光,一时不敢言语。

      没了符箓,两只熊猫大眼瞪小眼,云诩盯着他左眼,风长安盯着他右眼。

      “不是叫你在原地等吗?你眼睛怎么了?”云诩道。

      风长安默默指了指两个执事弟子。

      “一方长老,这是怎么回事?”执事弟子都是由执事长老管教,出了事,首当其冲的便是执事长老。

      李之绶正面对大殿面无表情的弹着衣袖,闻言,扭头看向风长安,“此人来历不明,恐是祸害,门下弟子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打伤了。”

      没有精神的眼皮抬了抬,“怎么,子皈长老认识?”

      云诩目光移到两个执事弟子身上:“谁打的?”

      两个执事弟子吓得够呛,连忙摇头:“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打的!”

      还是南泽最先回过味来,意味深长道:“这是子皈师弟新收的亲传弟子吧?”

      气氛凝固,两个执事弟子瞪大眼睛,这小子说得居然是真的,还真是子皈长老新收的亲传弟子!

      “既然是误会,子皈长老,人你带走吧。”李之绶躬身行礼道:“宗主,我等告退。”

      南泽点头:“退下吧。”

      三人正要退下,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叫住了他们,“一方长老,麻烦你找找是执事阁那位弟子出手伤人的,告诉他,让他来找我,我有些事要与他讲讲。”

      两个执事弟子:“……”

      南泽:“……”

      风长安:“?”

      一方长老顿住脚步,道:“现在太晚了,明早人会给你叫来。不过我有句话要说在前头一一得饶人处且饶人。”

      云诩笑道:“这是自然。”

      子皈长老的嘴,骗人的鬼。

      谁信他谁倒霉。

      三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南泽目送三人离去,又见这对熊猫师徒杵在大殿,揉了揉额头,道:“本宗主还有要事在身,你二人也退下吧。”

      云诩行礼告退,拧小鸡一样把风长安拧出正殿,拧出正殿他还不放,一路拧到木桥。

      两个守山弟子见状,忙不迭缩起脖子,装不存在。

      他们刚才就听两个执事弟子说了,人真是子皈长老亲传弟子。

      谁能想到叫这个名字的少年真是子皈长老的弟子?反正在场没一个想到。

      他们心惊胆战的低着头,直到听到一声站好了,才敢抬头,目送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除了正殿,整个清韵宗都能御剑,清韵宗占地辽阔,虽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却也并非全是高山。

      风长安低头看着脚下模糊的丘陵,想着先前的事。

      二百五师兄出现后,他问得那个问题自己并没有答,反而问起了清韵宗如今的情况。

      可能是觉得自己不怀好意,在场没一个人回答,只一个执事弟子上来给了他一拳,叫他闭嘴。

      风长安又不是傻,当即闭嘴,之后就被压进正殿。

      本来他以为会见到大师兄“戈平生”,岂料,却是大师兄的大弟子“南泽”,宗主成了南泽。跟原著不同,原著结尾明明还有提到大师兄是宗主。

      南泽虽面容疲倦,可这二十年并未太大改变,风长安一眼便认出他了。

      按理说,宗主之位百年一换,甚至有时候更长,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轮到南泽。

      风长安心里极度不安,结合南泽及二百五师兄的情况,他不由生出大师兄他们出事了的想法。

      当年乌海林,他只身去砸祭坛 ,大师兄他们则负责牵制。

      祭台一被砸,妖君戚天就赶来,疯一般跟他缠斗,最终他灵力不支,死了。

      现在想来,妖君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才赶到,祭台一被动,他就知道,那么晚来,分明是被人牵制住了。

      想法逐渐凝实,风长安惶恐起来,习惯性的心里叫了两声081。

      却没有任何回应。

      然后他怔了下,猛地想起,081证道台时被雷劈坏,被迫返回总局维修了。

      风长安早已习惯081叽叽喳喳,一时少了它,还不习惯。

      云诩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沉思片刻,道:“你可是再为有人打你而不高兴?其实,这当是一种磨砺,心性上的磨砺。”

      风长安现在那还有心思应付他,随意点头:“弟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

      夜风微凉,云诩遥望着黑漆漆一片的远方,他慢慢收紧拳,拳中赫然出现一丝红光。

      你究竟是不是他,今晚就见分晓了。

      飞剑快速穿梭于云层,很快来到等闲殿。

      即将落定时,似乎想到什么,云诩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最后一个字,顿了顿,跃过了。

      “你既拜入为师门下,无论如何,为师都会护你周全。”

      风长安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即使你以后犯了大错,就算顶着压力,也会护你周全。

      风长安仰头细细盯着他,月光没在黑云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等闲殿殿檐下挂着两盏长明灯,把他挺拔如松的身影分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

      “师尊的意思是,即使弟子犯了大错,师尊也会护弟子周全?”

      少年微弱的声音如蚊子作响,好在听者不是普通人,也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云诩语气平淡,只轻轻嗯了声,收起飞剑往等闲殿去。

      嗯?

      你还嗯!

      风长安蹙眉跟上他的脚步,不悦几乎要溢出眼眶。

      好你个云诩,师尊你不尊敬,师尊你不放眼里,师尊你都不认,反倒对徒弟不是一般好,犯了大错都要护着。

      难道你天生心眼长歪了?喜欢当师傅?

      “师尊,那以后弟子无论犯什么错,你都不会罚弟子是不是?”

      不管如何不满,风长安智商也在线,明白事情已成定局,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去适应,当即为自己争取利益。

      云诩顿足,回头深深看他一眼,道:“为师什么时候说过不罚你?”

      “刚才师尊不是说就算弟子犯了大错,也会护弟子周全吗?”风长安有点懵。

      “护周全是周全,罚是罚,犯了大错,照罚不误。”

      风长安:“……”逗人者,不得好死。

      等闲殿风长安住了上百年,沿着熟悉的景象绕到一岁安,一切都如故,干净得一点灰尘也未染。

      也不知这人是这么想的,师尊都不认了,还要留在这里。

      风长安暗暗思衬之际,两人已绕过一岁安,来到西厢。

      西厢一直没人住,空闲很多年。推开门,置于桌上的长明灯自燃,照亮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房间。

      房间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凳子,略有些简。

      环顾四周,只见西面墙壁上有挂饰,挂着把剑,剑的对面是推满书籍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籍都有人做了标记。

      风长安用指尖摸了把桌子,竟出奇的干净,,想来应该是有人住过。

      云诩进门后,径直来到书架前,挥袖收去书籍,嘱咐几句,又留下固元丹,亲眼见他吃了,方才离开。

      固元丹毕竟是三级灵丹,功效奇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伤口已好全,就连手上的伤也好了。

      风长安一边感叹云兔子大方一边去隔壁烧水,云诩走得时候说隔壁有柴,风长安本来是不信的,好好的一个修士,闲着没事干了,怎么会收集凡人用得柴?

      结果一推开门,一堆柴,不但如此,厨房里还有模有样的摆着厨具。

      风长安对这些东西没兴趣,身体太弱,今天折腾了这么多事,早就想一头睡过去了。

      找到打火石,开始烧水,他好几百年没烧过火,手忙脚乱的捣鼓半天才燃,好不容易烧着了,期间还不停熄火,黑烟熏得他眼泪直掉。

      烧好热水,找到浴桶沐浴后,风长安光着脚坐在床上。

      他先前在衣柜里翻到一堆崭新的衣服,也不知是谁的,可能是以前住这里的主人的。

      见是新的,他就抽了套穿,衣服大了很多,穿着空空荡荡的,不贴身。

      睡意来临,风长安已经躺在床上正打算睡觉,其目光却不经意瞥过空荡荡的书架上,神使鬼差,他爬起,走到书架前。

      也不知上面摆的都是些什么书,竟收的一干二净。

      观云诩的行为,想来那些书也见不得光,要不然,那里会收走。

      这般想着,风长安突发奇想,在房间里乱翻。

      收拾的如此匆忙,指不定会遗漏。不出所料,他在枕头下翻出一本巴掌厚的书,书面印着规规矩矩的两个字:奇谈。

      打开书,尽是些灵异鬼怪的事。

      什么人死了还有魂魄,什么书生得高人相助往返冥界,最终带回了亲人的魂魄,什么狐狸化作人勾引修士,最后遭雷劈死,去往冥界……

      清韵宗是没有凡人的,想来这房间的主人也是个修士,修士还看这些凡间话本,也是个奇葩。

      这本书写得十分有意思,风长安躺着床上,即使困得眼皮子直闭,还是翻了一半。

      他入睡不久,拴紧的房门门栓断裂,木门被人再次悄无声息的推开。

      黑影轻轻踏入房间,长明灯温暖的火光落他一身。

      青年身着白色便服,衣领处绣着青龙暗纹,因他刚好站在门外,光线被门挡了,无法照亮他样貌。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扫了房间一圈,目光便落到风长安手中那本书上 ,久久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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