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染》邪离

18、行道

　　其实九欢早就发现了，她一开始也没有跟着人群退开，一直淡定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村民在地上挣扎不止，神情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已知道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们邻居家的妇人想去拉她，说：“银儿，别去，那虫子吃人的！”

　　杜银娃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这笑容出现在一个六岁小女孩脸上，不禁让九欢感觉背脊发凉，只听小女孩语气淡漠地说：“那是我娘。”

　　妇人愣了愣，明显是被她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吓住了，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小孩子，而是像看见杀人狂魔一样赶紧搂住自己怀里的孩子往后退去，恨不得一下子弹开离她五米之外。

　　杜银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又看向九欢和时修，九欢在隼隐的孩子眼里也看到过这样冷漠的眼神，只听她语气坚定地道：“放了我娘。”

　　老村长这时候站了出来，神色很难看，颤巍巍道：“银娃儿啊，你娘已经死啦！爷爷知道你很伤心，但这个虫子是害人的，不是你娘，别闹了，跟爷爷回家吧……”

　　“滚！老东西，我娘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杜银娃尖着嗓子喊着，嗓音尖锐刺耳。

　　九欢看到有好几个村名眼神闪烁，其他村民都表现惊愕、怀疑，看来这村子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孩子是太伤心了，已经疯了啊，可怜的娃，快，来人，把她给抱回去！”老村长招呼着，看上去有些慌张。

　　小女孩瞪着一双不符合她年龄的仇恨的眼，似乎要把老村长身上瞪出窟窿，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那虫子的威力令村民们胆寒，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第二只，村民听到村长发号施令也有点害怕不敢往前，站在原地犹豫。

　　九欢走向她，老村长想起她刚才天外飞仙似的一招就把尸蠹钉在地上，感觉搬来了救兵，忙说：“侠女！你快看看她还有没有别的虫子，赶紧给它灭了！”

　　谁知九欢只是蹲在她面前，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小女孩先是警惕地想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抗争下去，用一种成年人的笃定语气说：“他们该死！”

　　“为什么该死？”九欢的声音很好听，问话轻柔，就像真的在跟一个孩子说话。嗯，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老村长还想呱噪，却被时修下了个噤声咒，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一个惨无人道的故事，被小女孩娓娓道来。

　　招弟村就如老村长所说，人迹罕至，但家家都想要多生几个男娃，生娃就需要娶媳妇，因为太穷，总娶不起媳妇，他们就到外头去抓那些迷了路或者落了单的女子，回来用了强，让她们没脸再回去，就乖乖在这里为他们生儿育女。

　　杜银娃的娘就是这样，原本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回母家探亲，被山贼劫掠了车马，护卫也因为跟山贼搏斗而死的死逃的逃，她跟着家奴进了山林躲避，却在半夜又遭了狼。

　　家奴为了救她以身饲狼，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看到了火光，还以为得救了，谁知道是进了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杜家救了她之后，还假作好人欺骗了她几天，说好要带她出去，却迟迟不肯兑现，而且不断旁敲侧击，要让她嫁给杜家老二。

　　她宁死不肯，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们把她捆了起来，杜家老二霸王硬上弓，就这样玷污了清白的姑娘家。

　　她喊得撕心裂肺，这村里却没有一个人过问，接下来的日子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到处求告无门，村里的人竟然还劝她乖乖留在这里，她也试过偷偷跑出去，但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很难跑远。

　　后来杜家人没办法，只好把她绑在了家里，她原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可怕的，但没有想到，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时候杜家老大的媳妇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她也来看过她，告诉她自己也跟她差不多，又劝她认命，回去了这身子不清白，还不如死了好。

　　明明白天看着是大着肚子的孕妇，晚上每每却还会传来旖旎之声，她暗暗觉得杜家老大不是人，这样折腾自己媳妇，一边又自己还要忍受着杜家老二的侵犯。

　　日复一日她也已经麻木，不想抵抗了，这时候杜家老大的媳妇就难产而死了。

　　真正的噩梦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那天晚上，杜家老爷子、杜家老大、老二和老三，轮流把她糟蹋了，她这才知道，那孕妇每天晚上都是要轮流伺候着除了老二以外的三个男人。

　　但现在她死了，解脱了，杜家剩下她一个女人。

　　就在这样的日子下，也许是从小养得底子好，她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杜银娃的平安出生，令她又重燃了一点希望。

　　她把所有寄托都放在了女儿身上，直到有天晚上，她已经累得不轻，躺在床上却还有意识。

　　门虚掩着，杜家三兄弟和老爷子在外面说着话，她听到他们说，等银娃到十岁还是八九岁，就把她给……之类的话，她只觉得脑子一声闷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自此她再也不能忍了，她要想一个办法，跟他们鱼死网破，让他们全部都死光，才能救出自己的女儿，否则就算留下一个，银娃也脱离不了这个地狱。

　　下毒，上哪里找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正在想办法，却在这个时候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她本来也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只是没想到杜家人丧心病狂，竟然在这个时候，让邻居老张和乌木还有其他村民轮流来糟蹋她。

　　原因是怀了孕，孩子就肯定是杜家的了，他们想趁这个时候让她卖身赚钱。

　　她被害到流产，怀着满腔的恨意，拼着自己和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的尸身，让杜银娃养出了尸蠹。

　　“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为我娘报仇！”杜银娃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亲眼看着自己亲娘被糟蹋，也亲眼看着她死去。

　　不用说，给她取的这个名字，也是来自于这些男人的恶趣味。

　　九欢听完这个故事，慢慢站起身来，转身看着时修，露出了难得严肃的神情，语气森冷地说：“你说这些人该杀不该杀？”

　　时修从来在面对这些问题都是以慈悲宽容为先，一路上就算对那些追杀过来的人都“建议”九欢留活口，现在却定定地看着九欢，不发一语。

　　九欢挑了挑眉，眼神异常冷冽，语调中杀意沸腾：“我也觉得他们都该死。”

　　又看了一眼小女孩，问：“你还记得哪几个人糟蹋了你娘吗？”

　　她点了点头，周围就有好几个村民想要往外逃，九欢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把这几个往外逃的人腿骨踹断，像拎小鸡似的拎到小女孩面前。

　　“你们以为自己跑得掉么？”九欢烦躁地又对着其中一个的脸踹了一脚，那人痛得几乎昏厥，倒在地上直嚎。

　　小女孩看到九欢的身手，不由得双眼放光，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厉害，娘亲就不会死了，想到这里，她神色又暗了下去。

　　“谁还想试试腿断了的滋味，现在可以跑。”九欢看着瑟瑟发抖的村民们，又说：“干过的都自觉点出来，统统跪在这里，不要等着我找你出来！”

　　村民们被九欢的身手吓得早已失了魂，有一个扑通一声跪下之后，接连着好几个都跪了下来，爬到九欢面前，说：“大侠！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杜家，是他们兄弟怂恿我的，我错了！”说着就开始自扇巴掌。

　　那几个断了腿的人已经在原地吓得浑身发抖，还有一个尿了裤子，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小女孩虽然敢杀人，但这帮人瞬间认怂的样子也把她吓到了，毕竟年纪还小，下意识的信任了九欢，于是抓着她的衣角躲在她身后。

　　九欢看了一眼时修，只听他说：“尸蠹我已经送走了，你的刀可以收回来了。”

　　原来刚才，时修一直在给小女孩的娘亲诵经，而她现在也不怕了，因为九欢会给她娘亲讨回公道，如果能让娘安安心心地走，她也是愿意的。

　　九欢收回焚天，时修又补了一句：“虽然他们犯了错，但也有轻重之分，杜家兄弟已经惨死，这些人只是从犯而已，给他们个痛快吧。”

　　九欢愣了愣，原以为时修还要阻止她，没想到他竟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轻笑一声，对着村民们说：“哪些人是被迫来到这个村子的，还有没有受到迫害的，现在可以站出来，我今天就给你们主持公道。”

　　刚才九欢的身手已经让大家大开眼界，但她是否有杀人的能耐却还不一定，如果最后又落入这些人手里，恐怕会遭受更加非人的折磨，村妇们都瑟缩着低声议论。